英雄台
太乙獅子吼。
震驚在座眾人,亦震驚李寒衣,她從未見過這種招式。
“太乙獅子吼?”
玄陵滿意回身。
“是。太乙天尊,又稱東極青華大帝。其座下九頭獅子,一吼天下鬼神惶恐,這招專門用來威懾宵小”
李寒衣此刻亦提起了興趣,
“出招吧!讓我看看道法的威力。”
玄陵想起王一行的囑托,
“你小心了!”
手中法訣掐起,這次他換了一個姿勢,右手向前一握,巨大的內力手臂驟然出現,一拳砸向李寒衣。
其勢若虹,其力若鈞。
李寒衣眉頭皺起,輕輕一躍,已然退出手臂攻擊范圍。
地面再次開裂,地動山搖。
李寒衣冷漠道,
“這又是什麽?”
“大龍象力,十倍力量。”
場外。
王一行忍不住捂住額頭,
“我只是讓他演個戲,怎麽把底都兜出來了!”
墨千殤淡淡一笑,心想。
‘這就是道法嗎?’
場中。
李寒衣不斷的躍起,而玄陵則不斷施展大龍象力,兩人在擂台上來來回回打了十多分鍾。
每次李寒衣想拔劍,玄陵就施展太乙獅子吼震暈她,接著衝到面前施展大龍象力。
李寒衣無奈之下只能不斷躲避。
而玄陵也樂此不彼,追著她打。
此刻,李寒衣覺得自己對這兩招道法熟悉異常,下意識的都知道如何防禦。
眼看玄陵還要施展太乙獅子吼,李寒衣立刻向後躍起,主動拉開距離,聽雨出,剛要劍起。
玄陵大喊道。
“不打了。”
跳下擂台,運起輕功跳到王一行身邊,“師兄,我表現的如何?”
王一行拍拍他肩膀。
“不錯,有當年名劍山莊的風范。”
李寒衣愣了一下,這才意識到玄陵在演戲,而這近乎半個小時的時間,李寒衣的內力還有體力都已經恢復到九層,近乎回到全盛狀態。
無奈搖頭。
李寒衣靜靜的站在原地等待下一名挑戰者。
場外。
墨千殤低語。
“多謝。”
王一行笑了一下,側頭低語。
“等下打我輕一點。”
墨千殤啞然失笑,
“好!給你留面子!”
場上。
一名女子從觀眾席躍入,身姿輕盈,不是很華麗,但是很飄然。
素顏的面容難掩女子的清麗,也許是時間的考驗,她有一些憂鬱,也多了一些穩重。
“靈宵派陳飛瑤前來問劍。”
場外。
“是良玉榜第二十名,靈宵派大弟子陳飛瑤!”
兩名靈宵派弟子林玉與林月大喊。
“大師姐加油!”
王一行看著風采依舊的故人,喃喃道。
“她果然來了。不知是否還記得我?”
想當年少年風流,名劍山莊初識佳人,一見鍾情卻不知,一句:“不知姑娘可曾婚配”,引起佳人惱怒。
如今多年過去,他還想再問一句,
“姑娘可曾婚配?”
曾經,初心懵懂卻不敢直語,隻敢以笑掩真情,是害怕,也是逃避。
如今,春華已去,時光易老。
他隻想說,姑娘可曾婚配?若不嫌棄,願余生相伴。
他,依舊是曾經的那個少年。
玄陵鬱悶道。
“我怎麽記得大師兄當時被她打了一巴掌呢?”
墨千殤:“.......”
場上。
李寒衣握劍在手,劍已出鞘,正視前方。
“請出劍!”
陳飛瑤星眸一凝,長劍出鞘,劍出,紫氣東來。
靈霄乃仙境,以仙境為名,出手自然與仙有關。
一劍仙光耀世,一劍上通蒼穹。
霞光漫漫,一條紫光柱自天落下,星光彌漫自劍開。
這一刻,陳飛瑤竟若仙女臨塵,仗劍而行。
劍舞起,雙飛翼,陳飛瑤扶搖直上躍起,手中長劍發出璀璨星光。
“紫薇七星劍”
劍點七處,七星連珠。
天樞、天璿、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一一點亮。
一劍七星出,劍出北鬥明。
揮劍。
七星連珠凝聚於劍尖,陳飛瑤持劍刺向李寒衣。
劍身通體熒光,劍尖閃爍星光,無比絢麗,又奪目。
李寒衣能遇如此高手,血液已然沸騰。
聽雨豎立於眼前,左手輕撫,一閃而逝。
寒氣以李寒衣為中心開始向四面八方漫延。
寒意照人間,六月花飛雪。
雪花在空中飄落,眾人眼前一晃,似乎出現了一名雪山神女。
雪,靜靜的飄在臉上,手上,身上。
揮劍。
長空孤月再現。
霜寒六月飛雪。
兩股劍意組合,這,才是李寒衣真正的劍。
原來,她剛才已手下留情。
這一劍,沒有陳飛瑤的絢麗多彩,也沒有陳飛瑤的仙氣飄飄。
它多了一絲人氣,也多了一絲凡塵。
但,它卻是人心之劍。
無論誰看到她的劍,都可以感受到李寒衣心中的那股悲憤,那種孤寂。
她很想回家。
她曾經是一個很可愛的女孩子。
她也曾咬著冰糖葫蘆,看著父親做錯事被母親責罵,口中罵道。
“厚顏無恥”
她也曾蹦蹦跳跳的來到母親的身邊,伸出雙手要抱抱。
這是她,曾經的她,小時候的她。
但,她回不去了。
這一刻,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受此感染,落下一滴淚水。
劍在這種悄然無聲中觸碰在一起。
陳飛瑤的眼角流下一滴淚水,她的劍,很亮,很霸道。
卻抵不過對方的那股悲涼與孤寂。
長空孤月很冷,飛雪寒天也很冷。
兩種冷合在一起,使她的劍獲得升華。
所以,陳飛瑤敗了。
收起劍,她反身回到觀眾台上。
這一戰不言而喻。
李寒衣看了墨千殤一眼。
他報以微笑。
她微微點頭。
他是她現在僅存的溫暖,在他的面前,她可以展現出最柔軟的自己。
深吸一口氣,看向眼前的英雄台。
“第七個!”
“一紙折扇落煙雨,一縷蓑衣江湖行”
詩歌頌完,人自看台上飄然而至。
一名玉樹臨風的男子出現在眾人面前。
男子很俊美,身長玉直,面若桃花。
他看李寒衣的眼神很有禮貌。
“在下姑蘇燕子塢慕容鈞,見過姑娘。姑娘國色天香,整日與劍相伴,未免可惜。”
刷的一聲,折扇開啟,風度翩翩。
而此刻,終於有人認出此人。
“是良玉榜第十七名,扇子劍慕容鈞,號稱落雨書生。”
“聽說紅顏知己無數的那個?”
“江南小蘇杭的花魁玉落姑娘拒絕了蘇州府尹的求親,為他投湖自盡”
“。。。”
尹落霞卻突然罵道。
“禽獸。”
墨千殤疑惑道,
“你認識?”
“這貨就是個衣冠禽獸,那花魁玉落被他花言巧語欺騙,身懷六甲。結果這個禽獸始亂終棄。後來玉落不堪受辱才投湖自盡!”
“那他這次可能會受到應有的報應!”
尹落霞疑惑道,
“你怎麽知道?”
“因為寒衣生氣了。”
場中。
慕容鈞本以為可以靠著自己的風度翩翩獲得眼前女子的好感。
但事與願違,李寒衣很冷漠。
她的眼睛很明亮,明亮到可以一眼就看穿一個人的好壞。
她看墨千殤時,眼中是一潭明月,清亮透徹,看到他仿佛就看到自己。
所以她第一次看到墨千殤就邀請他去雪月城,不是她不懂江湖,而是她知道他很乾淨。
而眼前這個人,很汙濁,很肮髒。
天下肮髒的人很多,但眼前的這個人從骨子裡就是一潭墨水,他外表再好看,也無法掩蓋他那內心的汙濁。
對於這種人李寒衣無話可說,只有手中的劍來說話。
劍起,花紛飛。
眾人震驚,
“好美。”
一條花束從天而降,這是這座不夜城的花,今晚盡皆在此。
花環簇擁著李寒衣,花的劍意縱橫,唯美而又可怕,李寒衣無聲的發出四個字。
‘月夕花晨’
而慕容鈞見李寒衣竟然如此不留情面,冷哼一聲。
紙扇一甩,八條鋒利的扇骨劍刷的一聲冒出,內力運起,
“我號稱落雨劍,怎麽能沒有雨呢?”
音落,一根炮管衝天起,瞬間烏雲密布,雨落紛飛。
雨中。
慕容鈞腳踩煙雨步,手執扇子劍,迎面而來。
劍封喉,寒光起。
紫色內力覆蓋,人已消失在雨中。
“煙雨扇落”
再出現之時,已然是李寒衣面前。
李寒衣舉起聽雨,揮劍,月夕花晨連綿不絕的衝向慕容鈞,慕容鈞一聲陰笑,腳踩煙雨步,融入雨水中。
然而李寒衣劍尖一指,月夕花晨陡然轉向,擊中慕容鈞。
血液噴出,慕容鈞倒在地上,詫異道。
“你怎麽看到我的?”
李寒衣不屑回答,眼中寒芒一閃,一劍刺出,直取他的項上人頭。
情急之下,慕容鈞一拍扇子劍骨,八根尖針自扇骨飛出。
李寒衣急忙收劍,一個側身躲過三根,一個後仰再躲過三根,最後一個後空翻,將其余兩根躲掉。
慕容鈞此刻已躲進雨中,腳踩煙雨步,無影無蹤。
李寒衣靜滯在原地不說話,所有的雨水在她的頭頂自然分開,滴水不沾身。
寒光乍現,扇子劍八根骨刺驟然爆發。
李寒衣劍立身前,一腳踢出,慕容鈞立刻被其擊中腹部,飛出。
這次,他是真的確定李寒衣可以看到自己。
“你為什麽可以看到我?”
慕容鈞的聲音已經充滿驚慌,他不明白,自己的雨殺術為什麽失效了。
李寒衣似乎不願意再與他多廢話,一劍揮出,劍光一閃,眼前出現了神奇的一幕。
滴落的雨水,瞬間靜止。
而慕容鈞就這麽出現在所有人的面前。
李寒衣再次揮出一劍。
這一劍,很凌厲,也很快,快到慕容鈞來不及躲避就被劍氣擊飛。
血液揮灑。
慕容鈞躺在地上昏死過去。
原先俊逸風度的臉,被劍氣肆虐。
顯然,從今以後再也風度不起來了。
李寒衣再一劍向天揮去,原先籠罩在上空的烏雲頃刻間被打散,露出原本皎潔的月光。
“第八個”
望向眾人,若神女藐視天下。
場外。
王一行拍了拍墨千殤。
“墨兄,你的寒衣姑娘,是怎麽破解的這雨中殺人術的?”
墨千殤微微一笑,
“應該是止水劍法。水有性,亦有命。水有怒,亦有歡。寒衣習止水劍法,懂水的習性,雨中並不是慕容鈞的主場,反而是寒衣的主場,只有懂,才能止水。”
“不是說,心若止水嗎?”
墨千殤搖搖頭,喃喃道。
“我覺得止水並不是止自己心中之水,反而是順其自然,憑心而動。
人有七情六欲,月有陰晴月缺,本就不可避免。
強行壓製自身的情感,反而會令自己走火入魔。真正的止水,應該是順其勢而行。
水家有句話叫堵不如疏,強行止水反而是逆天而行,只有順流而下,正確引導,水方可止。”
王一行聞言,有些震驚的看著墨千殤。
“墨兄見解非凡,在下佩服。”
玄陵亦讚歎道。
“這番話,竟是另辟捷徑,卻讓人覺得毫不違和,理當如此。墨大哥,你的劍道天賦我覺得不會比玉貞師弟差。”
尹落霞亦心有所悟,
“難怪我當初一掌斷江之時有種違和感,原來是逆天而行的緣故。”
而其中感悟最深的反而是場中的李寒衣。
墨千殤說的這句話,看似對身邊三人說的,但每個字都非常清晰的在李寒衣耳邊出現。
原本停滯不前的止水劍法,這一刻,竟有種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感覺。
“順應自然之道,憑心而動,隨性而行,方為止水!”
李寒衣閉上眼睛,感悟著止水的真諦。
身上的氣息忽而飄散,忽而迷離,忽而逍遙,忽而自在。
玄陵突然驚呼。
“師兄,李姑娘她好像快要突破了!此刻正在嘗試叩關天門。”
墨千殤豁然站起,凝重道。
“現在突破嗎?不行,壓力不夠!”
這時。
一名戴著鬥笠的刀客突然跳入場中。
“壓力不夠嗎?就讓我助你一臂之力!南決霸刀澹台鳴挑戰李寒衣!”
墨千殤疑惑道。
“此人是誰?”
尹落霞說道,
“是良玉榜第四名,君卻樓澹台破的弟弟”
“快看打起來了。”
場中。
澹台鳴沒有任何其他的花招,他只有一把刀,也隻帶了一把刀。
他的刀很簡單,很霸道,非常的霸道。
只要在他的面前,他似乎都能一刀砍斷。
換句話說,他的心中,這把刀,可以砍斷所有的東西。
於是,他就出了一刀,叫霸刀。
強大無比的刀氣衝向李寒衣。
這一刻,李寒衣直面死亡的威脅。
墨千殤已然做好準備,隨時準備出手。
死亡威脅面前。
李寒衣心中的壓迫感越發濃厚。
山緩緩消失,化為了那連綿的歲月,再看山,已不再是山,而是自然的衍化,滄海桑田,日月成空。
只要願意,任何東西都能是山。
只要願意,任何東西都能是花。
於是。
她拔劍了。
這一劍很簡單,輕輕的一揮,一朵花出現在她的劍尖上。
然後花開萬朵,花落千殤。
像極了墨千殤的那一劍,或者說,就是他曾經的那一劍。
‘原來千殤早就告訴我了。’
嘴角揚起,她很開心。
於是她劍上的花越發的鮮豔,紅彤彤的。
一朵生兩朵,兩朵生四朵,四朵生八朵....
最後,花太多了。
多到她的手有點重。
於是,她出劍。
所有的花變成劍氣衝向霸刀,將霸刀擊潰,又衝向澹台鳴。
澹台鳴舉起手中霸刀格擋。
花散了,他退後三步。
他沒說話,向著身後的觀眾台上躍起。
表明他的態度,他輸了。
剩下交給別人。
此刻。
李寒衣的心中,山已經沒了,但還有水。
水無常勢,可平靜,可猛烈,可浩瀚,可渺小,可滔滔不絕,可涓涓細流。
所以,她止的很慢,疏導的也很慢。
她還需要壓力,而這個壓力,需要一個高手,一個逍遙天境的高手。
於是。
一名俊逸的男子踩著梯雲縱從看台上下來。
“武當張沐雨助姑娘一臂之力。”
他,是良玉榜第十,也是武當的當代首徒,他為人謙和,擅長太極劍法。
他的目的很簡單,助她突破。
所以,他直接出劍。
一出手就是太極劍法中的海納百川。
劍融萬物,萬物可納。
太極本就包羅萬象,又怎麽會排斥別人的融入。
海的偉大, 就在於它無物不包,無論你是一滴水,還是黃河長江,大海都不會抗拒你的湧入。
所以,這一劍,很強。
巨大無比的太極圖,以包羅萬象的姿態向著李寒衣壓下。
它轉的很快,兩儀的陰陽魚不斷的遊動著,化解所有的障礙。
所以,這一劍很致命。
他沒有留手,因為他需要給她足夠的壓力。
只有死亡的壓力,她才能浴火重生。
水依舊在奔騰,她依舊在開拓,而遠方的太極圖已經在逼近。
她感受到了它的壓力。
死亡的威脅。
這一刻,李寒衣突然想起那一夜。
她倚靠在他肩膀上,問過一句話。
“如果我以後傷害了你,你會怎麽辦?”
他說。
“我會在你看不見的地方,默默守護你。”
她笑了。
於是,她的感情像洪水一般衝出。
她不想壓製,她要助它跑的更快,更猛。
她想說。
“墨千殤,你真是一個傻瓜。”
於是,眼前的水被洪水淹沒。
止水劍法,憑心而動,隨心而行。
不是止心中之水,而是順心,順心方不會起波瀾。
太極近身,她,終於拔劍。
這一劍,蘊含她的情感,蘊含她的美好,蘊含她的記憶。
所以這一劍,叫:“流星追憶!”
有詩曰:
浮世萬千,吾愛有三
日,月與卿
日為朝,月為暮,卿為朝朝暮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