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被澆滅的林若水一路並不說話，雖臉上表現得尚好，石清川卻也知其內心失落之深，便來問道:“林兄作何打算?”

　　林若水輕歎氣，作沉思貌，他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眼中自有不屈，奈無有發泄之地，隻得說:“也無辦法，隻得回去收拾，明日再行下去去了。”

　　斜陽照進林中，已經失去了日中的熱烈，在這黃昏之際有了幾分涼意，還照在了人的心上。

　　石清川許久也未說話，或許是不知道該說什麽，或許是未想好怎麽說，他的表情顯然是告訴大家，他正在飛快轉動著腦子，可能在他心裡，也不知道為什麽，他特別想留下這個才認識一天不到的少年，可是他能怎麽辦呢?

　　石清川能怎麽辦呢?林若水能怎麽辦呢?

　　沉默不知多久，二人回到了水雲觀。

　　此時的秦月兒正站在門口向遠方望著，似乎在等待誰的歸來，等著，等著，她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笑得那麽激動，那麽美麗。

　　可是笑是短暫的，當她看到二人不展的眉頭，失落的眸子，她立刻明白了是什麽答案，她一時之間未想好怎麽開口，便也作低頭沉吟貌。

　　此時，太陽已下山頭，漆黑籠罩了整個山頭。

　　“開飯。”一個年紀稍長的黑白相間的大叔模樣的人簡單明了地道了句，這便是玄幽真人秦鎮幽。

　　一群人——也可以說是九個人——團團坐了過來。

　　飯桌上，那幾個年輕的小夥子囫圇吞棗般，似乎多少日沒有吃飯般，又似乎誰在跟他們搶般。

　　只有林若水、還有石清川、還有秦月兒，如梗在喉般，久久不能下咽。

　　秦鎮幽似乎看出了幾人的心事，尤其是他那寶貝般的傻女兒，可此時他也隻管呵斥著:“做什麽?快吃飯。”

　　秦月兒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瞥了秦鎮幽一眼，嘴巴嘟嘟，似有氣頭，又似撒嬌，道:“爹，要不你收下林若水吧。”

　　吃飯正香的秦鎮幽猛的扒了兩口，重重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嘴裡咀嚼的速度加快了許多，許久，才道:“不行，我水雲觀向來注重弟子質量，非百裡挑一之才絕不入門，更別說這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之人了。”

　　“哼！”秦月兒白了秦鎮幽一眼，怒氣衝衝道:“你就是顧及你的面子，什麽只收百裡挑一的弟子，什麽不收平凡之人，還不是你死要面子。”

　　秦鎮幽聽了怒火中燒，他猛的一拍桌子，把吃得正香的幾個人下巴都差點驚掉，他氣得久久說不出話來，手指抖動著指著秦月兒，舉手就要去打秦月兒，可是看著秦月兒那躲避又懼怕的反應，又放下了手來，叉著腰子直歎息。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他粗獷洪亮的聲音自顧自地說著。

　　此時的秦月兒也是癟著個嘴巴，眼睛一抬一抬的，直往秦鎮幽望去，不知是恨，還是懼，反倒那個俏皮的模樣顯得有些可愛。

　　秦鎮一番歎氣之後，大步離開了，連飯都沒吃了，留下屋子裡一群人目瞪口呆。

　　“師妹，為了這麽個人忤逆師傅，不值得。”柳筠詞披著笑臉看著秦月兒，看著秦月兒對著他白著眼，又道:“明天師兄帶你一起去山上玩，怎麽樣?”

　　“哼！”秦月兒沒好氣地說，“要去你自己去。”

　　柳筠詞那皮笑肉不笑的臉又是一頓“哈哈”，真似隻哈巴狗般。

　　看了柳筠詞那張猥瑣的臉龐，秦月兒頓時也沒了食欲，拉著石清川與林若水便往外走，

也不管二人是否還繼續吃。　　堂中剩下的幾個人，特別是那一胖一瘦的兩個小家夥，笑得別提有多開心，小胖子甚至笑得噴飯。

　　“范同，你笑什麽笑?”只聽屋內傳來柳筠詞大聲數落小胖子的聲音。

　　范同壓抑的笑聲頓時變得更大聲，還笑道:“王小梅師兄(那個小瘦子)笑什麽，我就笑什麽。”

　　同笑得還有另外幾個，此時可以說是哄堂大笑，唯有柳筠詞在那發出“哼哼”的聲音。

　　“好了，好了，別笑了，趕緊吃飯。”此時一個明顯成熟一些的聲音大聲說道。

　　夜那麽靜，那麽黑，看不見半點星光，只有那清涼如水的風，還有那婆娑的樹木，幾聲鳥鳴都被這風聲蓋得尤其的暗淡，不認真去聽，便很難聽得出來。

　　三個人影坐在這稍微平坦些的山頭，一個女子正拾起地上的石頭不停地向前扔去，如果不是那“哼哼”的作氣聲，還有嘟嘟的、可愛的怒顏，沒人知曉那是否是哪個女子太過無聊，實則卻是仍在生悶氣。沒錯，這便是那秦月兒，嘴巴還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說或者罵些什麽。

　　“石師兄，要不我們再去求求我爹吧！”悶著的秦月兒終究悶不住了，癟著個嘴巴，都能掛上個尿桶了。

　　石清川望向漆黑的遠方，或許也並沒有望，只是在思考，他的內心也是雜亂得很，因為他是很明白秦鎮幽的脾氣的，別說基本要求都不滿足的弟子，哪怕是資質還算好的都不要，隻盯著那百裡挑一的，可百裡挑一的哪有那麽多，就算有一些，那也未必全被你這水雲觀撈了?別的觀就一個都不要了?可是秦鎮幽偏偏還很倔，寧可不收，也不亂收。

　　“若是求情有用的話，咱們水雲觀也不至於到如今才這麽幾個人。”石清川面色凝重道。

　　是啊，若是求情有用，水雲觀也不至於到如今才這麽幾個人，這個道理秦月兒又何嘗不知道?可是不求情又有什麽辦法呢?

　　“算了，我明天收拾東西，勞煩石兄送我下山吧。”林若水也知二人的煩惱，卻更不想給二人添麻煩，萍水相逢一場，自己哪裡又有什麽資本勞二位這般費心呢?雖心有不甘，就且當是來旅遊吧。如此想來，林若水臉間露出了些許笑容。

　　思來想去倒也無計可施，為緩解緩解氣氛，石清川松了一口氣，問:“林兄，請問你此次前來拜師，是出於何種目的?”

　　“石兄，不瞞你說，在下此次前來，是受一算命之人指引。”現在的林若水更加懷疑是否是張龜算錯了，畢竟這還沒真正開始便陷入了絕望，又談何拜師修煉?

　　聽此一言，石清川似乎頗有了興致，世間算士何止千萬，能令人僅憑一人之言就遠赴數百裡之外，那定是要些本事的，他笑了笑，又問:“哦?能以一言之力令林兄來此險地，那必是位高人。”

　　林若水搖了搖頭，在他的內心也不知張龜到底何等身份，若說不準，李一止之事就差沒說到分與秒了，若說準，自己的機緣卻如同眼前的懸崖般，斷得何等徹底?他笑著，或許有些自我嘲笑的意思吧，道:“我也不知，只是一起的朋友被他算了個正著，給我算之時也特意交待，三日之內必到這青陽峰求道，否則父母雙亡。這般，我又怎麽敢大意?”

　　聞此，秦月兒也頗有些著急，父母之事乃是大事，估計也沒有幾人會拿自己的父母來開玩笑，寧信其有，莫信其無，她道:“我明天再去求求我爹，不答應我就跟他翻臉。”接著又是“哼”了一聲，嘴巴嘟嘟，如小孩生氣般。

　　石清川擺了擺手，以示製止，沉思一番， 忽看看天，忽看看地，轉而又點點頭，道:“不可，師妹與我皆知師傅的脾氣，從來吃軟不吃硬。”

　　“那怎麽辦?”秦月兒也不知什麽時候手裡撿著根樹枝，在地上不停地抽打著，似拿著泥巴在出氣。

　　“容我想想，”石清川又作沉思貌，秦月兒認真地望著他，林若水倒不抱什麽希望。突然，石清川靈機一轉，問:“林兄，你可願受點皮肉之苦?”

　　林若水有些驚，又有些憂，暗暗道:“若能得償所願，一些皮肉之若又算得了什麽?”

　　“如此甚好。”石清川微微點頭道。

　　此時，最興奮的莫過於秦月兒，她“咻”地丟掉了手中的樹枝，迅疾爬到石清川邊上，拉住他的胳膊就催促道:“石師兄，你是不是有主意了?”

　　石清川稍重點了點頭，道:“主意倒是有，但就是要林兄受些皮肉之苦。”

　　“石兄請講，莫說受皮肉之苦，只要不是要在下的命，其他的都好說。”林若水也仿佛看到了希望。

　　“想那孫悟空求道，大雪天跪於三星洞外，不如林兄就學這孫猴子，來個長跪清幽觀處，我與師妹在擇機與師傅說些好話，那樣我相信，不管再鐵的心，終將得以迎刃而解。”石清川眉間有所展，亦有所收，內心並非十分有把握，只是當下除此之外，並未得其他辦法，所以出此一招，盡力而為。

　　秦月兒聽此一言，臉露難色，憂容再生，低聲歎道:“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雖被秦月兒再寄予厚望，但是石清川依舊還是選擇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