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林若水獨自邁著步子行走在這青陽之巔的紫雲觀前,後面跟著黃鼠狼。夜涼如水,北鬥星斜,思鄉之情不覺湧上心頭。
時至今日,林若水已經離家一年有余,他時常在想:如果他沒來這青陽峰,現在會是怎樣?如果李一止聽了張龜的話,現在是否會安然無恙?
想著想著,林若水的眼眶不覺濕潤了起來。
“怎麽?想家了嗎?”一個渾厚的聲音從身後傳了來。
林若水本能地回頭看去,一面圓耳大、鼻直口方、腮邊一部落腮胡須、一身腱子肉、高高壯壯的人大步走來,面帶微笑,這不就是那魯強嗎?林若水趕忙拱手,道:“魯師兄,幸會。”
魯強將右手搭在了林若水拱著的雙手上,定睛看了看他,忽而又再往前走了幾步,停住,他四十五度角望向天空,爽朗得很,道:“兄弟,你與貧道之間不必客氣。”
林若水頓了一下,隨後點了點頭,再站到了魯強邊上,同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魯強再次看了一眼林若水,笑問:“林師弟是哪裡人啊?”
“在下未縣未靈鎮人士。”
“那也挺遠,想家也屬正常,不過貧道倒有些羨慕你啊!”魯強輕輕歎了一口氣。
“魯師兄何出此言?”
魯強撓了撓腦袋,臉上笑容似乎混合著些感傷,緩緩道來:“貧道出生沒多久父母便雙雙離世,後來是跟著爺爺過生活。可是天意弄人,五歲時爺爺又撒手人寰了,我便流落街頭要起飯來。待到八歲時候,偶然機會便被師傅識得,帶到這青陽峰青雲觀中,到如今長至這二十多歲,父母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道,又幾時知道家是什麽滋味啊?”
林若水聽了一怔,他實在沒想到魯強身世如此淒慘,拍了拍魯強的肩膀,道:“對不起啊!”
魯強甩了甩腦袋,“沒事。”忽然又轉為一笑,“怎麽盡說些傷心話?”
林若水勉似悲卻又帶絲笑,他並沒有做聲。
魯強問:“林師弟今天可有參加比試?”
林若水緩緩搖了搖頭,自嘲道:“我哪有那本事?”轉而他又反問魯強,道:“魯師兄可有參加?”
魯強撓了撓腦袋,傻傻地笑著,道:“貧道或許明天會一試。”
“那魯師兄打算去哪個擂台?師弟去給你加油助興。”
“竹吧,不過只怕是要在林師弟眼下丟人了。”魯強咧嘴一笑。
“魯師兄太謙虛了,師弟我雖然實力不行,但是從魯師兄挑水的勁頭來看,也能猜得出你必然不是一般水平。”說著林若水流露出仰慕的眼光,“要是我哪天能達到魯師兄一半,那也真的是死而無憾了。”
“兄弟不要說什麽死不死的?假以時日,你定能達到貧道這個階段,甚至遠遠勝過我。”
林若水聽了這話,臉都笑皺了,他太清楚自己的本事了,做個登山功課一年了,卻還趕不上晚飯,“其實有時候我也不明白,為什麽算命的要說我機緣在這青陽峰?我一個差點連門都沒入得了的人,練功也那麽差勁,就連師傅都看不起我。”
“不會的,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機緣,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還有無限可能。”
“謝謝啊!”林若水牽強地笑著,聲音卻低沉了許多。
二人正沉吟之時,忽聽一聲尖細悅耳的聲音傳來,“林師弟,原來你在這裡啊!”
林若水與魯強同時回頭望去,月光下一張白皙的臉龐,
一副曼妙的身姿,秦月兒正嬌滴滴地看著林若水,慢步走來。 待秦月兒走近之時,魯強笑話著林若水,道:“兄弟,你這機緣不淺啊?”
秦月兒看了一眼魯強,臉蛋瞬間有些通紅發熱,她又嬌羞地看了一眼林若水,低聲問:“這位是?”
魯強好生大氣,聲音尤其洪亮,他朝秦月兒使勁拱了拱手,笑道:“貧道青雲觀魯強。”
秦月兒同樣拱了拱手,稍微大方了些,“魯師兄好,在下秦月兒。”
魯強忍不住多看了兩個眼秦月兒,眼中盡是讚賞,“聽師兄弟們口傳,秦師叔有位千金,長得那是一個傾國傾城,今日一見,傳言果然非虛啊!”
秦月兒羞怯地笑了笑,“魯師兄就別取笑我了。”
“怎麽能說是取笑,要我說,秦師妹可比那月宮的嫦娥仙子。”魯強故意托手指向那空中月亮。
秦月兒聞此甚喜,卻也不吝讚美之詞,道:“我可是聽說青雲觀有個魯強魯師兄,道行甚是了得,境界已至上清境,在真字輩中幾乎是無敵的存在啊!”
林若水聽了,頓時驚到了下巴,“原來魯師兄這麽厲害啊!”
“哪裡哪裡?那都是師兄弟們謬讚,貧僧還需大大努力。”
秦月兒此時已經變得自在了許多,她故意打趣著魯強,“那可不是謬讚,我爹爹、很多師叔師伯、還有師兄師弟都說過的。”
魯強撓了撓腦袋,傻傻笑了笑。
稍頓幾息之後,魯強看著這秦月兒不斷偷瞄著林若水,心中甚是明了,便找托詞請辭,拱手道:“如此良夜,在下還有些事,就先告辭了。”
“魯師兄慢走。”林若水與秦月兒不約而同地說道。
魯強走後,林若水睜睜望著遠方,眼神中再度生出憂鬱。
秦月兒似乎讀懂了他的心聲,心疼道:“林師弟,”稍作思索後又說,“我還是叫你若水吧。”
林若水“恩”了一聲。
秦月兒繼續說道:“不要多想,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林若水沒有說話。
“我知道你委屈,柳師兄處處為難你,我爹也處處不待見你,但是你還有大師兄、四師兄、六師弟、七師弟,你甚至還有我。”秦月兒轉身凝望著林若水。
林若水看了一眼秦月兒卻又轉了過去,冷冷道:“我知道你們都在默默關心我、支持我,可是我就是沒有一點成績啊!我什麽都是最差的,而且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不是的,你不是最差的。”秦月兒聽了林若水的話,心疼的落下了淚。
“我就是最差的,我連個登山功課都做不好。”林若水頓時蹲了下去,他抱住了頭,懊惱不已。
“不是的,不是的。”秦月兒的說話聲越來越低,抽泣聲越來越大,她心疼地抱住了林若水的腦袋。
林若水此時也已經哭了出來,這一年多以來,他自身的壓力,自身的自我懷疑,還有柳筠詞與秦鎮幽那鄙視的眼神,這些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許久,林若水才平息了下來,秦月兒身上的衣服都濕了一大塊。
他慢慢抬起頭來,秦月兒輕輕撫摸著他的臉,而他則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二人四目相對,林若水慢慢站了起來,猛地一把抱住了秦月兒。
夜色如水,星漢燦爛,兩個鍾情的人兒終於抱在了一起。
黃鼠狼見此一幕也偷偷離去了。
此時,遠方依然有一個黑影在默默注視著,用拳頭捶打著手邊扶著的樹。
夜漸沉,明日還要比武,執子之手,林若水與秦月兒二人慢慢回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