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資質既有高下之分,便在漫長的時光中分出許多類,既有“五行均衡”這種六邊形戰士,自然也有將某一條途徑走到極致的類型。
恰好,“先天木相”是公認的,與歲星最親近,最適合走木屬性星官途徑的資質。
這也是季平安在深思熟慮後,決定成為的“天才”類型。
畢竟,在有了黃賀的前提下,再出一個五行均衡未免太離譜。
“啪。”杯盞掉在地上的聲音很清晰,靜堂內幾名星官呼吸粗重,驚愕過後,眼神流露出濃濃的質疑。
裴司歷沒有猶豫,抬起手按在季平安肩頭,掌心噴吐一縷靈素,以術法進行確認。
片刻後,他沉沉吐了口氣,眼神中猶自難以置信:
“是真的。”
季平安笑道:“自不敢欺瞞。”
裴司歷心神恍惚,想起一個多月前,自己在登記堂口,初次遇見這個鄉野少年的那個並不遙遠的上午。
以及監侯大人的數次評價,心頭湧起強烈的悔意。
黑衣司歷沉默良久,歎道:“是我們走眼了。”
黃賀嘴角翹起,揚眉吐氣,另外一個念頭又忍不住浮現:這真的是公子的全部實力嗎?
大概率不是。
季平安眼神寧靜澄澈,並不覺得放出實力的冰山一角有什麽了不起。
震驚過後,裴司歷才陡然想起他方才的話,心臟驟然一緊:“你們兩個要報名哪一座?”
“木院。”
堂內一名名星官不禁變色,意識到這才是最大的變數,裴司歷臉色驟寒,語氣不解:
“誰都知道,木院不是個好的選擇。你為什麽要這樣做?莫非是因為天賦資質?的確,先天木相最適合這條路,但你若願意拜入金院,我可以承諾,日後幫你轉去木院。”
恩,換了主人後的新木院。
“不必了。”
季平安禮貌拒絕:“至於為何選擇,天賦資質只是原因之一。”
裴司歷皺眉:“還有其他原因?”
季平安想了想,露出燦爛如豔陽的笑容,給出了個令所有人瞠目結舌的回答:
“大概因為……徐監侯真的很好看。”
……
……
議事堂。
一場激烈的唇槍舌劍過後,會議已經到了尾聲。
面對白川與李國風的壓力,徐修容饒是竭力辯駁,但仍難以抵抗。
“徐監侯,”樣貌陰柔的白川平靜道:
“國師昔年之所以定下院規,便是為了確保欽天監不因後人無能而衰落。欽天監與道門這等師徒傳承宗派不同,相比於親緣,更看重能力,所謂有能者居之……”
他笑了笑,說:
“就如我們五個,昔年能執掌監侯,是因為在國師一眾弟子中出類拔萃,過去這些年,你於木院的確頗有功績,但近兩年的衰敗也是不爭的事實,各項條目,木院都排在最末……與其你苦苦支撐,不如換上更有能力的監侯。”
方流火反唇相譏:
“放屁,木院為什麽衰落你心中沒數?有些東西非要拿到台面上來,大家臉面不好看?”
白川臉色一沉,冷冷道:“有什麽想說,便直說,沒必要陰陽怪氣。”
論陰陽怪氣誰比得上你……方流火大怒,縷縷赤紅火焰沿著長桌流淌,白川冷漠眯眼,哢嚓哢嚓,湛藍色冰霜飄落。
老實中年人黃塵皺眉,正要出手阻止。
“夠了!”
便見上首的李國風眼孔倏然化為金色,
室內生電,生生將兩人對抗狀態打斷: “還有沒有規矩可言?想要動手出去打,否則莫要怪本候不客氣!”
五人中,李國風排第一,太白星極擅攻伐,若論破壞力,蓋壓所有人,大概只有防禦變態的黃塵不懼。
但也只是不懼而已。
見眾人緘默,李國風眼眸垂下,說道:
“欽天監雖自治,但法理上終乃朝廷下轄,自有法度,不要忘了,監侯亦是官位,這裡是衙門,不是宗派。木院監侯歸屬,一切按規矩處置。”
瞥了眼沙漏,道:
“報名將截止,爭吵再多,不如等結果如何,若木院滿足最低招生標準,一切便作罷,若不滿……”
他看向面色慘然的徐修容,眼中閃過一絲歎惋,轉瞬被冷靜壓下:
“我將奏請朝廷,罷黜徐監侯官位。可有異議?”
無人回答。
徐修容靠坐在椅背上,面色蒼白,有些失魂落魄,她本不是貪圖權力之人,若真是能力不濟,她自會請辭,可並非如此。
她不甘將寄托了太多情感的木院,以這種“逼宮”的方式拱手讓人。
可終歸……回天乏術,至於報名的結果,更早不抱期待,最低標準不只是湊人數,是個綜合指標。
“罷了。”徐修容心頭落寞,渾身無力,隻覺塵埃落定。
不禁想起等下回去,如何面對自己的弟子與下屬?一股酸楚悲哀混雜強烈的委屈湧上心頭,她閉上雙眼,想以一個體面的姿態離開。
就在這時,堂外“蹬蹬”傳來腳步聲,眾人循聲望去,只見裴司歷攜著一卷名單繞過日晷,快步走來。
白川嘴角揚起志得意滿的笑容。
方流火憤懣錘案,扭開頭去。
黃塵微微搖頭,輕輕歎了口氣。
唯有李國風看向由遠及近的心腹,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各位監侯,”裴司歷駐足行禮,臉上一片沉凝,“報名已結束。”
白川笑著開口:“結果如何?木院招收弟子幾名?”
裴司歷沉默著,沒有回答,抬首看了眼李國風,在對方點頭後,才吐出一個數字:
“兩名。”
眾人一愣,略顯意外,不過並無太大擔心,因為若只是兩名普通弟子, 仍舊是不夠的,按照院規,若是“丙級”評分的司辰,最少十名才行。
“丁級”要二十多名。
若評分高的,一人可抵多人,比如若能招收到“乙級”司辰,只要四名即可,“甲級”要兩名。
而月考榜單上,乙級弟子早被瓜分完畢,至於唯一獲得“甲級”評分的季平安,壓根沒有養氣,沒有報考資格。
他們計算的很清楚,所以才毫不擔心。
白川笑道:“沒想到,徐師妹竟還能尋到兩個。”
垂死掙扎罷了。
裴司歷將一切看在眼中,歎了口氣,說道:“兩名弟子中,其一為黃賀,按照院規,五行均衡天賦等同甲級。”
氣氛一窒,李國風突然眼皮狂跳,有些不安,覺得事情可能超出掌控。
白川笑容轉冷,說道:“好個黃賀,膽子倒是大的很,不過他並非司辰,乃一童子,按照院規,即便天賦優異,也無法計入招考。”
本次發難籌劃已久,他們又豈會將搖擺不定的黃賀漏過?
監侯可沒有蠢人。
然而,坐在上首的李國風卻仿佛想到了什麽,心中一個瘋狂的,難以置信的想法難以遏製生出。
果然,下一秒,裴司歷說道:
“另一人,乃甲級榜首季平安,於昨夜踏入養氣境,經核驗,為‘先天木相’天賦,類同甲級,綜合評分:雙甲。”
語氣一頓,他語氣複雜地給出最終答案:
“一人雙甲,木院的標準,夠了。”
白川臉上笑容僵住,徐修容也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