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啊,”季平安“哦”了聲,好奇道:“那往年都是如何應對的?”
其實,他多少知曉一些。
但一來,時隔許多年,不知是否有變化,二來,表達出好奇更符合他如今的人設。
眾人不覺有異,簡莊耐心解釋說:
“按照規矩,這三項技藝不會摻雜靈素,所以比較的也是技藝本身的高低,而非誰戰力強大。所以,咱們欽天監,以及道門其實很難幫上忙……主要還要倚靠朝廷。
“辟如棋道,我們贏面最大。往屆會由棋院大國手出戰;音律、畫作領域,則以宮廷樂師、畫師為主力。”
其余人點頭附和,表達認同。
季平安天真無邪道:
“既如此,我們等結果就是,急也沒用。對了,現在就開始打擂了麽?”
林沁想了想,解釋道:
“算是開始,卻也並非立即對壘,一般來講,前面幾日朝廷不會出面,而任由民間挑戰墨林,從而試探出對方的路子、風格,針對性應對。
“所以真正的大場面,還要等幾日,到時候不知多少人會前往觀看,我都有點期待了。”
……
接下來幾天,墨林“演武”成為最大熱點。
每天清晨,三支隊伍都會從驛館出發,分別前往神都內的不同場地,擺下擂台。
接受任何人的挑戰,其余人圍觀,這會持續到天黑。之後會各自返回驛館休憩,如此往複。
三座擂台,每一場比試的過程、結果,都會經由圍觀百姓,迅速傳開。
甚至有商鋪派人蹲點,記錄每日結果印刷成小報販賣——恩,這也是國師昔年的發明。
起初,勇於上擂台者很多,但越往後,越少。
數日打擂的結果,則為墨林全勝。
並不意外。
神都民眾們並不沮喪,反而期待感高漲,因為他們很清楚,真正的厲害人物還未下場。
……
皇宮。
當元慶帝結束早朝,換上常服,坐下用膳時,慣例聽取老太監匯報城中近況。
“無一敗績?”
元慶帝放下湯匙,冷哼一聲,說道:
“都道民間臥虎藏龍,但這時候卻不見了。”
老太監“鄧公公”侍候一旁,堆笑道:
“陛下明鑒,民間百姓眼皮子淺,見了有些本領的的便稱高人。卻不知,這天底下當真厲害的人物,早已入陛下彀中了。”
元慶帝龍顏大悅,揮手道:
“差不多了,傳百工司人過來見朕。省的一幫莽夫真以為神都無人。”
“喏。”
不多時,京都棋院大國手,與宮廷樂師、畫師中頂尖者三人,在禦書房內得當代神皇召見。
命三人明日正式下場,與墨林對壘,揚朝廷威嚴。
等一行人從禦書房退下,給宮中近侍領出乾清宮,又送出了宮門口,不由聚在一處,都看出彼此臉上的凝重神情。
宮廷首席畫師神色發苦,拱了拱手道:
“陛下有命,我等定當竭力,但墨林畫、樂本就冠絕天下,尤其畫道,未嘗敗績。此番出戰,還要仰仗兩位了。”
首席樂師是名妝容寡淡的女子,這會同樣面露難色:
“不瞞二位,妾身私下已去過白堤,墨林抱琴之人雖年紀不大,卻極為不凡。雖不用修行手段,但我也並無必勝把握,尤其……目前仍無法確定,對方是否使出全力。”
說完,
兩人的目光,都投向最後一個氣質儒雅,頭戴方巾,年過五旬的男人。 即:神都棋院大國手,名聲甚大的棋道第一人,連從雲。
“連國手可有把握?”首席畫師詢問。
連從雲沉吟片刻,才謹慎回答:
“老夫也曾觀摩那‘棋王’打下棋譜,這幾日漸將其路數摸索明白。”
言外之意,隻憑對方如今顯露的棋力,有把握勝之。若隱藏了實力,是另一碼事。
饒是如此,也令兩人心下一松。
坦白講,若可推辭,他們並不願代朝廷出戰,勝了固然好,可若是敗了……且不說整座神都,百萬民眾的吐沫星子。
單是神皇陛下怒火,便無人願承受。
當下三人商定,各自乘坐馬車返回住處,為明日出戰養精蓄銳。
稍晚些時候,朝廷將派人應戰的消息,則不脛而走,傳遍全城。
……
晚上,青蓮小築。
“公子,”院門‘砰’一聲被撞開,黃賀一手拎著食盒,興奮地跑進來,“朝廷要出手了!”
季平安慵懶地躺在藤椅上,以無人察覺的方式,在汲取月華中的靈素。
聞言睜開眼皮,伸了個懶腰:“怎麽了,大驚小怪的。”
黃賀激動地說:“朝廷明日派出連國手,以及宮廷首席畫師、樂師,與墨林切磋。”
季平安打了個哈欠:“然後?”
“……”黃賀覺得情緒有點不連貫了,繼續說道:
“就是……很大的熱鬧啊。方才夭夭師姐找到我,說明天咱木院的弟子一起去看熱鬧……不,是去觀察對手。問你去不去。”
觀察對手麽……季平安認真思考一陣,說道:
“好,明天叫我。”
……
翌日,上午。
季平安脫下星官袍服,換上普通衣衫,習慣性拿起鬥笠戴在頭上。
與同樣換上普通衣裙的沐夭夭一行人,出了欽天監,乘坐馬車朝擂台方向趕。
不只是他們,其余各院也有弟子結伴去觀摩,只是名額不多。
“人好多呀。”馬車內,沐夭夭將精致臉孔探出車窗,只見街道上車水馬龍,肉眼可見的人流增大。
黃賀負責駕車,手中捏著馬鞭,老神在在:
“這算啥,神都大賞的時候人才叫多呢。今日這只是開胃菜,來的大多還是附近的百姓,不是江湖人士。”
其余弟子也都興奮議論,季平安坐在車廂內,感受著後腰柔軟的錦繡墊子,目光透過左側車窗朝外望去。
春夏交替時節,城中豔陽高照,卻並不熾熱,寬敞的大街上行人如織,遠處的白堤漸近。
墨林三座擂台之一,琴樂場所,便坐落於白堤湖畔。而伴隨接近,他耳畔忽地傳來一聲高山流水般的琴音。
伴隨琴音入耳,眼前仿佛有一道撫琴人影忽隱忽現。
“這曲子……”
沒人注意到,季平安原本慵懶無神的目光,稍稍……認真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