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虛多謝道友提點,若非道友當頭棒喝,以佛法將我點醒,老衲怕是要鑽那牛角尖,步入魔道。”
還是菩提樹下,靜虛方丈擦了擦額頭冷汗,眼瞳也回復正常,雙手合十,衝徐默道謝。
看得出是真心實意,甚至態度有些恭敬。
實在是最後那幾句,可謂字字千金,心中便有不甘,也是不服不行。
這時院外有腳步聲來,一老僧邁步而入。
“方丈師兄,方才聞聲,特來查看。”
徐默扭頭一看。
好家夥。
又一個熟人。
這老和尚和方丈是一起的,上次循環,同時聽講的那個。
叫什麽,徐默還真不知道,但卻記得這位的人皮能裂開,然後會有惡鬼鑽出來,甚是可怖。
“靜空師弟,你來的正好。”此時的靜虛方丈已經回復正常,依舊是和藹可親的模樣。ap
徐默記下了。
對方叫靜空。
方丈胖乎乎,而這位靜空大師,就要消瘦很多,個頭不矮,站過來比徐默要高一頭還多。
“師弟,方才我與這位道友探討佛學,受其指點,獲益頗多。”
方丈這話講的十分謙虛,但在徐默聽來,怎麽有一種教唆和下套的意思?
顯然,這兩位師兄弟也沒穿一條褲子。
靜空和尚露出驚訝之色。
“哦,竟有此事?”
明顯不信啊這是。
靜虛方丈明顯懂得什麽叫做施餌有度,此刻微微一笑,不說話了。
因為再說,只會適得其反。
這便是他高明之處。
“不知這位道友,如何稱呼?”靜空和尚問。
“我姓徐,方才方丈大師言重了,徐某只是略懂佛法,與方丈,互通有無罷了。”那靜空和尚上套,徐默卻不想再被人當槍使。
別一會兒再把這位靜空和尚也搞進了牛角尖,再瘋一個,到時候不好收拾。
主要是徐默還記得上次循環時,對方身體裡那惡鬼的瘋樣。
那玩意兒一旦放出來,想要再弄回去,估摸難度就大了。
靜空和尚也不傻,當下反應過來。
“原來如此。”
如此,也沒有再說。
估摸也意識到剛才是方丈那個老家夥給他下的套。
但靜空和尚很快就意識到,情況不對啊。
若真是方丈給他下套,那只能說明一件事,這個姓徐的,是真的有本事,精通佛理之人,不然,只是一個草繩套子,還不是輕而易舉就能掙斷?
於是,靜空和尚又仔細打量了徐默一番。
他自然看得出來,徐默是修仙者,腳踏遊神,身具法力。
而旁邊那個女的。
妖氣濃鬱,是個大妖,道行極深。
那麽,剛才在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為何,對方會加持法力,聲同呵斥?
難道說……
靜空和尚想到了一種可能。
“方丈在這人身上吃了虧,所以,他想把我也拽下水?這老家夥,忒不是東西了,氣煞貧僧了。”
靜空和尚想到這裡,心頭狂怒。
這不怪他。
他體內惡鬼,乃為怒之根源,所以脾氣差是必然的。
他能做的,就是壓製怒意。
如果壓製不住,惡鬼便會撐破皮膚,破體而出。
靜空雖易怒,但也傻。
畢竟是修佛多年,頗有道行,這會兒即便是想到緣由,但也知道拿方丈這禿驢沒招兒,總不能翻臉吧?
所以,忍,只能忍。
就見靜空和尚臉上的皮肉跳動,仿佛下面有小蟲爬行,但最終,歸於平靜。
“多謝徐道友!”
靜空和尚這時候雙掌合十,微笑說道。
看似很突兀,畢竟也沒什麽事兒,何謝之有?
但有趣的是,在場之人都知道怎回事。
徐默知道,方丈知道,就連相嬰也眯著眼,嘴角上挑。
情況很有意思,方丈設套,徐默化解,而且還意外交好了靜空和尚,因為後者覺得徐默是在幫他,在提醒他。
當然,這些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徐默不想再節外生枝,當下問靜虛方丈:“方丈大師,可否讓我去見佛?”
方丈笑答:“徐道友佛法精深,需知見佛不在於形,而在於意,功德到了,見性如見佛,不如道友留宿一晚,或許可達心中彼岸。”
這話,挺玄乎。
可徐默聽懂了。
翻譯一下就是,見佛這事兒,我說了不算,你說了也不算,得佛說了算。
也就是說,佛想見你,你才能見。
還有,就剛才你特麽那一嗓子,佛已經聽到了,如此一來這事兒我已經說了不算,也不想管,你就留下來,佛想見你,自然會來找你,若不見,你特麽明天該往哪兒去往哪去。
“如此,打擾了。”徐默笑眯眯,相嬰笑眯眯,靜虛方丈和靜空和尚也都是笑眯眯。
接下來尋一僻靜小院,當做住所,又客套幾句,兩個大和尚告辭離去。
畢竟都是寺中高層,事情很多的,就算不忙,那也得裝出很忙的樣子,不然,跌份兒。
“有趣的很,果然跟你出來是明智之舉!”見四下無人,相嬰本性暴露,懶洋洋的靠在徐默身上,腿開始纏著。
“佛門聖地,不可如此啊。”徐默咳嗽了兩聲,但也沒推開她。
沒法子,越是推她,她越來勁,纏的越緊。
說是本能,就算是早就修成妖修化形,成了人身,但纏東西的毛病一直改不過來。
“你不去和你那小情人交待一下?這天可都快黑了,山林詭寺,不怕她出事啊。”相嬰說了一句。
“什麽小情人,那是我徒弟。”徐默知道相嬰說的是林九淵:“這事兒不用操心,那丫頭機靈的很,畢竟我親手調教出來的,她不會入寺,只會靜等。”
話雖這麽說,但徐默還是做了一個保險。
他閉目,掐了個劍訣。
下一刻,在寺院外面的林九淵隻感覺手中長劍嗡嗡作響,抽出一看,劍刃蜂鳴,似在傳音。
當下是反應過來,知道這是徐師給她傳訊息。
顯然他們之前商量過。
若是輕微劍鳴,說明一切安好,不要妄動,老老實實待著就好。
如果是劇烈劍鳴,那就是遇到凶險,趕緊跑路。
按照徐默的理解,這就是異世界裡的嗶嗶機。
有小沙彌送來齋飯,徐默頗有興趣,但相嬰不喜歡,她說想吃人,眼睛盯著小沙彌,滿是**之色。
嚇的那小沙彌放下齋飯就跑。
“聽說蛇吃一頓,能好幾天都不吃。”徐默打趣。
相嬰沒理他。
“對了,你冬眠不?”徐默繼續問。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吞了你?”相嬰沒忍住。
“相嬰,你著相了!”徐默正色道。
便在這時,清風忽止,落葉浮空而不落,相嬰面露怒容,雖美,但此刻卻如雕塑,一動不動。
不光風不懂,樹葉不動,人也不動。
似乎刹那間,一切停止,萬物凝固。
徐默能發現這一點,說明,他是例外。
正詫異時,聽聞外面有人道:“刹那或為一世,或為永恆,何解?”
徐默一聽,心驚肉跳,但面不改色,當下心思電轉,答曰:“能悟時,一生或刹那,永恆或刹那,何解?”
直接反問既答。
要不是徐默之前研究經文,也喜歡在網上和人鍵盤論道,就剛才這句,他估摸就得露怯。
好在,答上了。
外面那人沉思一下,隨後邁步而入。
徐默知道,第一關,算是過了。
不用問,進來的這位俊朗無比、面似白玉一般的僧人,就是法禪寺中的那位千手仙佛。
的某種化身。
對方,似乎比在那畫中坊市時,還要厲害,還要恐怖。
可能,這位佛陀,不善《襲靈術》,可能在施展《襲靈術》時,實力只有正常的一半。
若那樣,更可怕。
就說這“刹那之境”,簡直匪夷所思。
有點像是徐默小時候看的某兒童電視劇裡的“時間停止”。
對,這一刻,就像是按了這個世界的暫停鍵。
理智告訴徐默,這不可能。
但情況就是這麽個情況,你說不可能,但他就給整出來了。
在徐默眼裡,法禪寺方丈靜虛,還有其師弟靜空和尚,已經是超過現在他能應對的極限,也就是說打起來,完全沒有勝算的。
這都是不是仙佛。
而面前這位,是真的仙佛,可能人家一個念頭,自己就回八角亭了。
但那又怎樣?
徐默會怕麽?
不會。
他有他的依仗,所以在實力上,他差了對方十萬八千裡,但在心境上,徐默蔑視一切,仙佛也一樣。
“所以,你講若悟無生頓法,見西方只在刹那,不悟念佛求生,路遙如何得達,實為妙言!”
千手佛陀盯著徐默。
看似尋常,但這一刻,徐默感覺有點像是在醫院做全身CT一樣,什麽都沒發生,但就是感覺被對方看透了。
修為。
藏不住。
身上的法寶。
也藏不住。
唯一能藏的,是智慧,是記憶。
不知道這個世界有沒有“搜魂術”,或者類似“查看記憶”的法門,若是有,那絕對是自己最大的克星。
所以這次來見千手佛陀,是冒著巨大危險,萬一對方會這個那就麻煩了。
“你為何要見我?”千手佛陀看完徐默,開口問道。
來正題了。
徐默答:“問道。”
“你非佛修,走的是道門的路子,若問道,應當去“正乾宮”,而不是來法禪寺。”千手佛陀笑道。
徐默搖頭:“佛本是道,道即是佛!”
“怪不得,靜虛都被你搞的差點瘋掉,的確有趣。”千手佛陀依舊談笑風生:“本源之說,尚無定論,你我淺談可以,若要論辯,恐遭不測,還是不要妄言了。”
這話聽的徐默眉頭一皺。
毫無疑問,千手佛陀是話裡有話。
為什麽論辯道佛本源,會遭不測?
自己這邊實力不濟,遭不測,也正常,可你是佛陀,也會遭不測嗎?
如果會,那這不測,又是來自何方?
顯然千手佛陀不會解答這些疑問,徐默也沒問。
“不已本源論法,那便以道途來說,萬法相通,達者為師,於我而言,本源之說的確高不可攀,布滿迷霧,姑且不提,但山嶽通天,修法如登山,佛陀置山頂,我於山腳,所謂登高望遠,佛陀一言,可指明路。”
徐默這意思就是說,你站得高看得遠,即便是道、佛不同源,你也能指點咱修行。
這個說法,千手佛陀認同。
他點頭了。
他微笑了。
證明了徐默的想法。
可認同不代表對方就會直接幫忙。
千手佛陀此刻突然不說話了。
徐默知道,有的時候說話是一種表述觀點的方式,也是最直接的方式;那不說話,實際上也是一種表述觀點的方式,同樣很直接。
對方不說話,就屬於後一種。
但啥意思,徐默一下子沒悟出來。
不懂,徐默也不想猜,直接問。
“佛陀,不言為何意?”
千手佛陀笑道:“以黍換稷,以麥易菽,此乃正道,你來問道,卻兩手空空,莫不是打算讓我白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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