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東彎下腰,從箱子裡拿起了最後一瓶完整的魔石分散劑,繼續說道:“接下來的部分需要魔力作為動力支持,其基礎動力原理是上升法陣,來源於多佛高原上那些古老的巨石陣,上萬年前舊石器時代的先民們,在一百公裡遠的采石場和巨石陣建造地之間,繪製了大量巨型法陣。直到一百年前才被乘坐熱氣球的探險家們從空中發現。”
“不知道您對組合法陣有什麽了解呢?”李向東正要繼續講解,突然想到這部分內容如果沒有對法陣學中組合法陣這一塊的深入了解,是用隻言片語沒辦法講透徹的。
“你說吧,我魔法學各個方向都懂一些。”蘇英紅伸手拿起桌邊的長煙鬥,輕輕吹一口氣,那煙鬥裡完全熄滅的煙灰居然就重燃起來,她深吸了一口氣,吐出一縷青煙,很快又發生了剛才的情況,煙氣全被桌頭的盆栽植物吸收掉了。
李向東繼續講解著原理,首先提到了1825年,身為著名考古學家、古魔法學家的大法師安德魯·勞恩斯提出的一個問題:一個魔法陣能正常啟動,允許的誤差是多少?
長久以來,有過那麽多的魔法師、煉金術士、佔星學者還有那些巫醫薩滿,他們都是魔法陣的忠實擁躉,或用粉筆,或用鮮血,有畫在紙上的,畫在地上的,也有刻在石頭上的,那麽多那麽多的法陣,那樣多用途,其豐富程度幾乎不遜色於魔咒體系。
之前大家都還是一門心思地去背誦畫法,來不斷練習怎麽畫的又快又標準,就像使用咒語一樣使用法陣,那些被寫下的圓圈與繪製的繁複圖案,都在使用之後和消散的魔力一樣,隱沒在了雨水、旋風和火焰裡,不留痕跡。
在那個年代裡,做魔法師還是份隱秘的職業,安德魯的表面身份是個考古學家,受博物館所托,滿世界去收集各種文物,暗地裡為法師協會秘密搜集有關於外國古文明魔法發展的相關情報。
他的足跡遍布世界各地,繪製和記錄了很多篆刻在古代神殿、雨林金字塔和叢林神廟裡的法陣,那些古代魔法師的遺產。
縱然,那些為了防禦入侵者的法陣奪取了很多同伴的生命,但是安德魯活下來了,他晚年間就在法師協會一直研究這些法陣,為法陣學的發展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最重要的是他提出了一個問題:為什麽這些古老的法陣,有的正常啟動了?有的卻沒有呢?
他首先排除了魔力的原因,因為魔法師繪製的法陣,注入魔力以後,可以處於待機狀態很長時間,而且還有別的觸發辦法,比如多佛高原的巨型浮空法陣,有一些保存完好的,現在還能啟動,就像它上萬年前的作用一樣,為巨大的石材減重,然後原始人就可以把他們運到巨石陣的搭建地了。這裡是因為多佛高原下埋藏著大量的魔石礦,那些礦物的蒸汽混合著地底的熔岩,一同滲入腳下的土壤中,再隨著春夏兩季升騰起的大霧飄散在空氣中,作為了這些法陣能運轉上萬年的能量來源。
安德魯檢查了很多刻在神殿石壁上的古老法陣,有些儲存的魔力充盈,但是由於法陣圖案缺損嚴重,無法正常啟動釋放出來,魔力漸漸與岩石融合,有些甚至形成了一種劣化型的魔石。
於是答案就很明顯了,關鍵是誤差,也就是一個法陣,保留多大程度的完整,能正常啟動?他甚至為此建立了一套公式,由於大部分法陣都是圓形,所以以面積計算,完整法陣全面積減去故意損毀或塗改部分的面積,
能正常啟動的情況下,不論效果如何,這個誤差是多少? 安德魯統計了了五百多個法陣的在損毀的情況平均結果是97±3%,而且不同法陣區別很大,有些用法簡易的法陣只剩下90%了都能正常啟動,有些無論如何,都只能在完整情況下使用。而法陣明顯對一些簡易線條的塗改更具魯棒性,結果能達到94±5%,簡單地在完整繪製的法陣上畫條長線,完全不影響其正常使用。
李向東伸出手,將桌上的鋼筆拿起來,在兩隻手的掌心上分別畫了個半圓形,將手掌朝向蘇英紅,繼續說到:
“我的兩隻手都繪製了同一個完整法陣的一部分”李向東的兩手向中間靠攏,隨後並攏起來,合成一個完整的圓——()=〇。
“那麽只要注入魔力,合起來時,由於這些耦合部分就像線條,隻部分塗改了這些法陣,所以他還能正常啟動,分開時,他就自行停止了。”李向東將手掌分開又合起,模擬演示了一下這一過程。
“魔法學有句名言,有魔法必有魔法師,意思是說不管是咒語也好,法陣和煉金術也罷,一定是有魔法師的力量作為基礎的,不可能有無魔力的普通人使用無魔力的事物產生魔法過程的情況,格雷教授說,像組合陣法這類,只需要魔法師做好內含魔力的事物,再可以由無魔力的個體引發的魔法過程,稱為是一種非純魔力驅動的魔法過程,我簡稱為混合動力。”
蘇英紅盯著李向東的手掌心,若有所思,但是示意他繼續說。
“您是魔藥學的泰鬥,在魔藥領域這種東西很常見,有很多魔藥普通人也能使用,像愛情魔藥、爆炸藥劑、詛咒藥水和祝福藥水,都是普通人也能使用,也會獲得效果的魔法過程,這也是一種混合動力的過程。”
“而可以有這種混合動力的原因,在八十年前國立魔法大學立校的時候,格雷教授上呈給帝國最高執政官的論文裡就講明了。”
“魔法本身並不純粹,人的體內有三種能量——魔力,生命力和精神力,魔法是這三者混合的結果,魔力是人體的非必須能量,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正常感受魔力,所以有的人成了魔法師,有的人是終其一生都是普通人。”蘇英紅接著說到,背誦起這段內容時,她的目光有些渙散和呆滯。
這一篇論文意義重大,裡面的理論奠定了如今魔法學研究的基礎。
李向東沒想到蘇英紅會在這裡打斷一下,但還是很快繼續說了起來,“您記得很清楚,是的,絕大多數魔法植物和動物並無自我意識,或者意識尚處於朦朧與混沌之中,它們精神力匱乏,算是隻具備生命力和魔力的事物,而這些素材正是魔藥學的基礎,由魔法師操控的火焰、雷電、冰霜和其他各種的形式魔法,都是純能量組成的無生命的事物,它們主要由魔力,同時佐以施法者少量的精神力構成,所以它們可以被魔法師輕易操控。”
“魔力帶來嬗變,精神力用於自我認識和約束,生命力則是這兩種能量成長的土壤,也是所有生命最本源的力量,繪製法陣就像畫油畫,也可以說是照相,以部分魔力記錄下魔法師過去的精神力殘留,以留著在遙遠的未來啟動,而我這樣的普通人,具備精神力與生命力,這也是為什麽有些魔藥能對我這樣的凡人起作用。”
李向東又拿起筆,在雙手手背上畫上了兩個半圓,表示另一個組合法陣,又把雙手掌心並攏朝向蘇英紅,繼續說道:
“您看,假設我手掌心的法陣為魔法A,手背的法陣為魔法B,現在我在啟動法陣A。”
李向東雙手一轉,將手背那一面衝著蘇英紅,“現在是法陣B啟動了,但是您看,我手心的組合法陣A由於翻轉了,現在已無法形成一個標準的法陣形製,不再是圓形,於是就自動關閉了。”他將手掌攤開,好給蘇教授看到手心這時的變化。——手背:()=〇,手心:)(=X。
“這樣一來,通過給兩塊平板注入旋轉動力,再控制其停止和運行,就可以實現三種狀態,使用A法術,使用B法術,和兩板處於平行,這樣一來都不起效。”李向東雙手時而掌心朝前,時而手背朝前,時而雙手平行不接觸,模擬著這三種狀態。
“這個設備就是我雙手變化狀態的加強版,增添了更多法陣狀態和動力組合結構,這樣一來,像我這樣的凡人,經過大量練習操作,記憶各種不同法陣的排列組合,通過儀表觀察設備狀態,就可以像你們魔法師一樣使用魔法。”
說著李向東舉起右手,握拳於面前,手指快速地牽拉那些銅線,奧術輪盤內不斷傳出細微的金屬碰撞聲,因為他已經很熟練操作這套系統,所以就在十秒之後,奧術輪盤內的輕微碰撞聲停止了,隻留下更微小的聲音,那是一種圓盤旋轉的聲音,就像裡面正有風扇在轉動。
“蘇教授,我將要施展的不是正常法術,裡面沒有我個人的精神力接入進行操控,所以魔法只能按預設的程序啟動,而這個設備在我來之前出了些故障,雖然基本都排除了問題,但是還是有可能出事故,還望您能控制一下現場的形勢,一切以您自己的安全為最優先。”李向東右手呈抓握狀,好像把手中心的那團空氣,用力握在了手中。此時奧數輪盤上的那一瓶分散劑快速注入設備中,之後在設備那些鏤空的部分間,隱隱有藍光透出。
蘇英紅聽聞此言,抬手摘下眼鏡,放下煙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兩腳前後直立,雙手伸展開,擺出了一個芭蕾舞演員準備起舞的站立姿勢。她沒辦法預測這個設備能施展出多大能耐,但是一想到裡面的那些法陣可能全是格雷繪製的,頓時不敢有絲毫懈怠,準備全力應對將要發生的任何情況。
由於在各種理論上成績斐然,蘇英紅在不了解她的人眼裡,看上去像是那些實力一般,但是魔法理論深厚的知識型魔法師。
但是其實她隻比格雷年齡小3歲,更是從那個秘密魔法時代一路走來的佼佼者,現在看起來年紀才三十來歲,是因為她魔力,精神力和生命力全都登峰造極, 特別是由於魔法植物學、魔法生物學、魔咒學和魔藥學的大量研究,再繼承有眾多僅由她的家族傳承數個世紀的強大祝福,她的生命力之旺盛更是無人能出其右,甚至衝淡了她身上歲月的痕跡。
世界上比她還強的戰鬥型魔法師,一隻手可能還數不過來,但是兩隻手數絕對夠了。
一股狂暴的精神力,混合操控著如同海嘯般摧枯拉朽的魔力,像猛虎出籠一樣以植物園裡的這棟小樓為中心,急速地四散而去,很快籠罩了比這個巨構建築更寬闊的范圍。
植物園裡那些對魔力敏感的各種魔法植物,全都蜷曲了起來,仿佛是見到女皇出行儀仗隊的臣民,隨著這力量掃過,全都由近及遠俯身跪下。
數十層結界一層包裹著一層展開,由於蘇英紅那高度融合的精神力與魔力,竟然不像常見的那樣,反射出玻璃或透明寶石般的光澤,而是完全透明,與這各處的天光宛如一體,讓人無法看清界限在哪裡。
學院保衛處的處長本來正在辦公,突然感受到這一股力量的余波,頓時汗毛倒豎,心想:
“這麽大陣仗,有大法師出手了?是誰?羅斯頓院長?蘇教授?元老院成員?”
他立刻冷靜下來,根據這些殘余魔力掃過的方向,很快就確定了來自植物園方向,馬不停蹄召集保衛處戰鬥員,並立即通知位置稍遠的院長和元老院成員,衝出辦公室,朝樓下大喊道:
“植物園方向!蘇教授遇襲!全員進入戰鬥狀態,即刻搭建通往植物園的傳送門,立刻前往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