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的天氣在七月中的盛夏陰沉得有些反常,天空沒有烏雲,空氣陰涼,海上的能見度很低,徐家灣的人們一天都沒有看見那兩艘擱在海上的軍艦,山城的縱橫路巷也沒見到非我族類的浪人武士的身影,也沒有人說起昨晚上有人抬棺上山的事,街頭巷尾一切營生苦計又照常如舊。
傍晚時分,挑幫的宅院當中,一桌大圓桌上鋪滿酒肉飯菜,十幾個人圍坐一桌吃著酒肉相談甚歡,徐三晚約了幾個他新認識的朋友一起赴了花二的宴請,那幾個人是劉廣來的遊擊隊員,幾輪觸杯碰碗之後,大夥算是交上了朋友。
“來,我代表挑幫的兄弟敬你們一個!”花二站著雙手捧著半碗酒,對坐作一溜兒的新認識的朋友道:“我花二是個出死力的粗人,除了手腳靈活點,腦子裡可沒多少道理,道路,道德的,可不比你們一個個的心中有光,懷有志向。”
“花兄言重了。”長發伍峰抱拳道:“身處這個年代,你的作用或許比我們大多了,這是個鬥打的年代,不是弄墨的年代,所以我才會棄筆從戎。”
“你是這個。”老廖用筷子刺著一盆子裡的雞頭對花二說,跟著刺向雞的屁股。“我們是這個。”
這舉動逗得大夥一陣笑,花二對老廖說:“你老哥也是練家子的,咱看得出來,就別取笑我了。”
“那你兩個練幾個對兒怎樣?”徐三晚喝得有點酒興了。
“這下喝酒緊要,對練的話日後有機會又何妨。”花二將碗遞出,大夥都站起來舉杯遞碗的對碰。
這時,那個叫狗叔的老頭又在大門外踩著梯子去點大燈籠裡面的蠟燭,狗叔站在梯子上向巷子裡空間望了望,覺得暮色來得似乎濃重了,好像這夜晚要起霧,不遠處的路上有兩個人一前一後走來。
待狗叔把一盞燈籠的光點亮,往梯下走,扭頭卻發現剛才看見的兩人已站在大門外的路上,往花家宅門裡看,其實往門裡看的是個頭髮胡子花白的老頭,他身後打扮乾淨的姑娘卻低著頭,兩手抓著身後搭到胸前的麻花辬子,很不自然。
“這老哥,找誰呢?”狗叔覺得眼前這老頭比他年紀大了。
“找那個年輕人,你們幫會最能帶頭的那個。”老頭說話有點帶狠,好像他往下要做的事情需要勇氣。
“二弟,門外有人找你。”狗叔往院子裡喚一聲。
花二從桌前站起來往外看,見門外站著的人看不清楚樣子,大聲道:“誰呀?進來說話。”
門外的老頭便要拉著身後的姑娘一起進門,可是姑娘走到大門口的平台上就不肯進去了,拉扯間讓裡面的人看著也覺得奇怪。
看著姑娘一臉羞怯,一旁又要上梯子的狗叔料想這爺孫倆莫不是來說親的,也勸說:“這孫女大膽點,沒人要吃了你。”
“這不是那天在碼頭上被鬼子欺負的爺孫倆麽。”花四看著門外的人。
花二立即起身走過去,見真是那姑娘,這兩天他老是想起的人,姑娘見到走過來的花二,臉色瞬間便漲紅了,還背過身去。
“爺,吃了沒,一塊吃點。”
“我要跟你說件事。”老頭看了眼花二,先顧自往裡走。“你把她拉進來。”
“來,妹子,跟哥進屋去。”花二拉起姑娘的手,感覺是那麽溫熱柔軟,他心跳都有點加速,拉著的手就不放了,見她臉色漲得紅紅的,他都有點不自然,就這麽把人拉了進來。
“娘,出來。
”花二也猜到老頭帶著孫女過來不只是道謝這麽簡單。 堂屋裡走出來個五十多歲模樣樸實端莊的女人,看見花二拉著個模樣俊俏的妹子,臉現歡喜道:“這是那家姑娘模樣這麽順眼。”
“好看麽,你跟她說說話唄。”
“怎麽稱呼呢?”花二娘拉過人的手。
“我叫阮娟。”
“來,進屋裡咱說說話。”
原來老人真是不單帶著孫女來道謝,確實是要來說親的,說他一把年紀乾不了幾年了,自己的兒子是個酒鬼整天只知道討錢喝酒,只怕自己一走,這孩子沒個著落,就想給她托付個好人家,要是花二不嫌棄,這閨女從此就交給他了,只要不打不罵隨他怎麽使喚都行。
花二一口答應下來,說這妹子頭一眼見心裡就撇不開了,還想著這兩天打聽清楚了就上門提親,既然老人家也有這份心那自然是歡喜得不行,以後她就是花家的人了,只要是他花二有的就是她的。
圍坐桌前的大夥都為花二天掉下個現成的漂亮婆娘感到高興,一幫子又舉杯恭祝。
老人聽得花二這句話從桌前站起來轉身就要往門外去。
“爺爺,去那呢?”花二問道。
“我這就把她交給你了,我還留下來作甚。”
“可是,總得辦個儀式呀,妹子我是要上門迎娶的。”
“這個不重要,只要你真把她當婆娘就行。”
“娘,你出來一下。”
花二對他娘說要娶下阮娟這姑娘問她覺得怎樣?
花二娘笑著說這姑娘身子骨不錯,是個勤勞能乾的人,將來生三五個都成事,也滿口答應下來,可能聽說不迎娶宴請的她也不同意,對親家老人說,這是大事一定得辦,要不先把孫女領回家,擇個吉時良辰就上門迎娶。
“不行,這事得趕緊辦,最好明天就辦”徐三晚在一旁聽著,下意識就覺得不好,只怕這事拖上三兩天就難辦了。
花二聽得這話也有同感,就對老人說今晚就先和孫女回家去,明天他就抬轎子去明媒正娶,把事情辦得體體面面的。
老人拗不過母子倆的盛情,隻得領著孫女由花二派兩人送回家,臨出門時那姑娘回頭看花二一眼,那眼神起初充滿托付之意,卻不知為何別去之際竟是滿眼悲切。
這教花二愣了一下,心生不舍,可是才作出的決定又不好馬上改口,只是默默看著她出門去,如果他知道阮娟最後的眼神是冥冥之中遞出的什麽預兆,他又怎麽會讓她離開。
人生的錯誤往往在一瞬間出現轉機,可是把握不住便釀成一生遺憾。
接下來花家為明天操辦婚禮的事可是一陣交待忙乎,前院後院隔壁住著的人聽說花二明天要辦喜事,都來恭喜他,院子裡可真是一團熱鬧。
忽然,門外急衝衝走進那個挑擔工洪胖子,撞開人群來到花二面前,拖著他往人群外邊去。“先頭夜剛抹黑,橫七巷坡頭那個房子周圍出現好多個黑衣人,他們翻牆撬窗進入附近幾家屋裡殺了裡面住著的人,似是要查找什麽的,我和劉黑要不是翻窗過屋頂跑得快,估計這回兒是回不來了。”洪胖子喘著氣說。
“鬼子一定是發現丟了那三個隱者,可那些屍體不是今早裝進醬缸裡拉走了麽。”
“是拉走了呀,這事我親自帶人去的,可我覺得他們要找的是凶手,誰幹了那幾個隱者。”
花二覺得這事可真是可大可小,自己都拿不定主意該怎麽辦,便將這事跟徐三晚和那幾個遊擊隊員說了,一起回到屋裡偏廳裡商量著該怎麽辦?
恰逢此時,劉廣來帶著兩個隊員來到花家,聽了黑衣人在房子周圍出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