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徒弟?”江寧一頭霧水,不明白唐僧這番話的來由。
等到那遠方的一團黑風將至,他見那虎皮裙小和尚已被拿住,才大驚了起來,忙說道:
“不好,大師快走!”
唐僧卻是輕輕搖頭。
那院裡的寺僧看見妖怪來了,也不著急,反倒是一個個松了一口氣,轉過頭來,將兵刃對準了推門而出的唐僧。
一個年邁的老僧在小和尚攙扶下走了過來,乃是這觀音院的祖師,與黑熊精交好的金池長老。
金池長老已年過二百七十歲,靠著黑熊精傳授的養神服氣之術苟活至今,腰駝背屈,口不關風,穿著一身霞光迸迸的寶衣袈裟,上嵌七寶,水火不侵,正是觀音贈與唐僧的錦襴袈裟,被他借去夜賞。
眾寺僧讓開一條道,金池長老走來,對唐僧說道:
“老爺這是要往何處去?”
唐僧回道:
“我那乖戾的徒兒已被妖怪拿住,貧僧且助他一助。”
金池長老說道:
“老爺莫要逞能,那妖怪呼風喚雨,如何助得,還是快快回房休息,妖怪來了,我等同門替你擋上一擋。”
江寧心想這老和尚說話不地道,分明是和黑熊精早就串通一氣了,要將唐僧哄騙入門,少費一些手腳。
再看他穿上錦襴袈裟堂然示人,已然是見大勢已定,視為己物,心裡不由替唐僧焦急萬分。
孫悟空已經被拿了,還能有誰去求救,難道唐僧真要命絕於此了?
江寧思緒萬千,他早先是擔心那一山小妖被無辜打殺,現在又擔心唐僧被抓,左右不是之際,黑風已吹到寺院裡,落下了四道身影。
黑熊精顯出真形,卻是先看向了唐僧腳邊的紅繩佛墜白靈貓,斥責道:
“你不在府中好生待著,跑到觀音院來是何故?”
江寧百口莫辯,想說些什麽,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在黑熊精身後,那猴頭模樣的虎皮裙少年滿臉不忿地被綁了個結實,老道人凌虛子,白衣秀士白足先生,一左一右看著猴頭,生怕他變化逃走。
凌虛子見到了唐僧,喜道:
“大王,福緣已至,何必計較這些小事,快快將那唐僧拿了,下鍋清煮,得了長生要緊。”
白花蛇成精的白足先生讚同道:
“凌虛道友所言極是。”
黑熊精也不再計較,對那金池長老說道:
“大事已成,仙駕可將寺僧散去,晚些時候,切勿忘了移駕黑風洞,與我等一同共享長生。”
金池長老笑得咧開漏風的嘴,說道:
“大王大善,徒子徒孫們還不快快退去。”
寺僧們得令,也不敢耽誤,紛紛舉著火把離去,黑熊精不做等待,一手持槍,一手空閑,大手一揮,向著唐僧拿去。
那隻施展了神通的巨掌鋪天蓋地飛來,叫人無處可逃,江寧著急地心想唐僧不是有六丁六甲、五方揭諦、四值功曹、一十八位護教伽藍輪流值日保護,怎麽還不顯形。
他不由慌亂地看向了唐僧。
只見那目秀眉清的年輕和尚始終不慌不忙,面帶和善笑意,在那隻黑掌來臨之際,卻是雙手合十,輕誦了一句阿彌陀佛,隨後緩緩抬起手來,輕輕一拳打出。
江寧先是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風從身旁吹起,他滿身毛發往一邊倒,駭然地伸爪緊抓地面,眼睜睜看著那隻巨掌被和尚輕描淡寫的一拳打穿,撒了滿地的血,
黑熊精哀嚎一聲,趕緊收回了受傷的手掌。 那身穿紅袈裟的和尚卻是不依不饒,腳尖輕點石板,化作一道風,緊隨而上。
黑熊精此時內心的驚駭不比江寧少,趕緊換手使出黑纓槍,照著那張英俊的臉劈刺而去,唐僧一抬手,抓住了槍頭,那利刃雖是鋒芒,卻不能傷和尚分毫。
和尚再單手往下一壓槍頭,似有千斤力墜,壓得黑熊精高大的身體一個跌嗆往和尚倒去,和尚毫不客氣,一拳筆直砸在他的胸上,那身烏金鎧甲登時寸寸裂開,心口鑽心的絞痛傳來,黑熊精一口鮮血直噴而出。
這行雲流水的一幕,看得一旁的江寧目瞪口呆,心想這唐僧也太生猛霸道了吧!
而那被捆綁在地的猴頭此時倒是開心了,就差拍手叫好,戲謔道:
“你這個燒窯築煤的,真是少見識,這和尚乃佛祖二弟子金蟬子轉世,又修了十世的原體肉身,你等當他是凡人,其中厲害,又怎會知曉,那壓了你老外公五百年的五行山,這和尚一拳就給打塌了,想吃他的肉,也不怕擱著牙!”
黑熊精與凌虛子白足先生三妖聽了此言,心知踢到鐵板了,哪還敢吃唐僧肉,逃命要緊,就要掐訣念咒,各奔東西。
誰曾想唐僧忽地一招手,那放在禪堂裡的九環錫杖叮當響著飛了出來,落在了他手中,和尚手持錫杖,一震地,念了一句真言,三妖的神通法術皆失了效。
三妖對視一眼,趕緊跪地求饒道:
“大師饒命!”
江寧三觀盡碎,回過神後,心裡感慨萬千,這還是個速通版本的唐僧,妖怪自己打,經驗自己拿。
感慨之余,他見塵埃落定,邁著貓步,想去替那倒地的猴頭解了捆綁,賣個好,剛靠近,那猴子忽地一用力,自己掙脫了束縛,伸手往耳朵裡一掏,如意棒隨心變大,照著三個妖怪的頭顱就要打去。
“不好!”江寧心中一突。
那凌虛子與白足先生死了就死了,可黑熊精對他終究是有傳道之恩,他總不能眼睜睜看著黑熊精死在眼前,一咬牙,往前一撲,擋在了黑熊精身前,就要替他挨下這一棒。
只見那白靈貓縱身一躍,抱在了黑熊精頭上,雙眼一閉,心裡咚咚打鼓,預料中的頭骨粉碎的場面並沒有如期出現。
江寧睜開眼,一回頭,唐僧已然念起了緊箍咒,棒子揮到一半落了地,猴子正抱頭疼得滿地打滾。
“師父莫念,師父莫念!”
猴子嗷嗷叫著苦苦哀求。
唐僧念了半晌,適才停止,他五官俊美,冷臉時亦是佛像莊嚴,不怒自威,對這猴子的態度截然不同,呵斥道:
“你這劣徒,可知錯。”
猴子趕緊爬起身來,說道:
“弟子知錯,但不知師父說的是那般錯?”
唐僧訓道:
“師父辦事,哪有徒弟插手的份!”
江寧聽得真切,啞口無言,攤上這麽一個強勢的唐僧,猴子的日子怕是不太好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