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晚會似乎到了高潮——

　　圍成圈的人群散去，在靠近石像的方向，出現了一個豁口，他們讓出了一個足有三米寬的過道，好幾個裸露著半個身子的成年男人，扛著今天的祭品。先是被扛上來的是一個山羊頭，無神木訥的橫瞳印照著火光。

　　緊接著抬上來的是頭豬，豬的皮膚上有明顯縫合的痕跡，但是似乎並沒有人在意。那頭豬奮力掙扎，四個壯年男人似乎都拉不住它的身體。

　　豬的四肢被捆綁在一起，整個身體綁在祭台上。

　　慘烈的豬叫聲並沒有引起人們的同情心;那頭豬漆黑的瞳孔在看見二樓閣樓上的裴錦掙扎地更加厲害，甚至掀翻了桌子上其他的祭品。

　　來這裡慶祝的人們看到這一幕，也不生氣，臉上都掛著笑容，慢慢悠悠地撿起地上的祭品放在桌子上。

　　對於豬來說，恐懼被無限放大。

　　裴錦與徐志楓看著下面的那一幕，不由得冒出冷汗。

　　這哪是豬！這分明是個人！只見‘豬’被削掉了四肢，臉上被歪歪扭扭地拚合上一隻豬鼻，粗糙的黑線胡亂地印在縫合處。

　　徐志楓再怎麽兩耳不聞窗外事，也認識這個人！他不就是那個慘死在家裡浴缸的林憲國嗎?

　　然而裴錦卻想起，在時間回溯裡看到的一幕:當時的秦昀在林憲國的額頭做了個手勢，緊接著他就陷入恐慌。當時本以為只是讓他看見恐怖的東西，沒想到是把他的靈魂拖入夢境！

　　這也才殘忍了吧！兩人都不約而同的想到。

　　此時一樣熱鬧歡快的祭祀變得陰森恐怖，底下的人還歡快地圍繞在祭品與篝火之中跳舞。

　　面容安詳的女娃娃石像臉上，像是有一抹似有似無的微笑，緊接著她緊閉著的雙眼流出血淚，一股股，像是止不住的泉水，直到石像的身體被鮮血染紅。

　　人們像是沒有察覺到異樣，還在歡呼舞蹈。

　　被做成豬的林憲國被嚇著失禁，尿液順著祭壇往下流。

　　直到有人驚呼:“這個豬尿了！”

　　一聲驚呼把裴錦與徐志楓拉出了幻境。兩人均是被冷汗浸濕了後背，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像是被溺死的人。

　　“噦，好惡心！”人們此起彼伏的議論聲，把他們拉回了現實，讓兩人有了一絲劫後余生的感覺。

　　“這麽回事?”徐志楓呼出一口氣，他的胃在攪動，感覺喉嚨發酸，酸水像是要湧出口腔一樣。

　　裴錦沒有回答他，而是在底下尋找秦昀的身影……

　　出乎意料的是，秦昀站在她家人身邊似乎跟這裡居民的反應差不多，就像是真正生活在這裡的人一樣。

　　這裡的環境果然不會像看起來這麽溫馨！

　　現在輕舉妄動不是一個好的選擇，所以裴錦歎了一口氣，安撫對面看起來要吐了的徐志楓，“在忍忍吧。”

　　說完給他到了一杯茶水。

　　第二天一切照常，裴錦直到祭祀結束也不知道林憲國被怎麽處理了，猜測應該是被火燒死了吧。

　　李叔說，明天才離開小鎮。

　　自從發生了昨天的那件事，裴錦覺得現在在這個小鎮裡一切，只要自己覺得怪異的事情都要去驗證。

　　比如，他覺得這裡的人都長得很眼熟;記憶像是被蓋上了一層霧，關於現實的記憶越來越模糊。

　　徐志楓還真是心大。裴錦看了眼現在還在床上睡覺的某人;明明昨天還緊張的不行，依然無法阻擋他通宵打遊戲的熱情。

　　裴錦扶額，離開了這個房間。

　　……

　　樓下的趙大嬸拿著把西瓜刀，比劃面前的西瓜。

　　小臂長的西瓜刀，刀起刀落，劈開人頭大小的綠西瓜……刀法乾淨利落，不帶一絲猶豫。

　　水果店隔壁的早餐鋪，一個中年大叔揭開大蒸籠，裡面肉包的香味勾得人垂涎三尺。

　　“彭澎……”剁骨刀的聲音頗有節奏感，一聲接著一聲，骨頭碎裂的聲音與剁骨刀敲擊砧板的聲音相應。

　　在這片火燒雲的天空之下，心慌的情緒肆意增長。

　　雖說心裡有些心慌，但是裴錦並不害怕這個夢境會對他造成實際性傷害。

　　經歷過這麽多和夢境，除了第一次那個觸手怪的A級夢境，會把傷害帶到現實以外，其他的夢境也只不過折磨精神，讓人失控罷了，反正自己的異能可以治愈失控。

　　經歷過才知道等級之間的懸殊……

　　秦昀製造不出A級的夢境，現在也就勉強到了B級，所以說這夢境本身沒有很大的傷害性，只是會有些難纏。

　　裴錦無視了這些讓人心慌的聲音，徑直走向水果店那，直接開口問:“你這個西瓜怎麽賣?”

　　趙大嬸明顯一愣，切西瓜的手頓住了，轉眼間笑容堆上蒼老的臉頰，“這西瓜可甜了，不貴，阿姨這都切好了。”

　　說完指了指冰箱裡用塑料盒裝著的西瓜塊，鮮紅的西瓜上還點綴著黑色的西瓜子，看起來很新鮮。

　　“這盒十五塊。”說著張開五指比劃了個‘五’。

　　裴錦摸向褲帶，從黑色的皮包裡抽出一張鈔票。心中打趣般腹誹道:秦昀真夠意思，還給他準備了點錢。

　　這個錢包在他剛來這個夢境裡時，在懷裡的黑色帆布包裡找到的，裡面什麽都沒有，只有幾張鈔票。

　　裴錦用慣了虛擬貨幣，接觸到鈔票還是看上面的計量單位認出來的，但是他對這張鈔票的面額並不清楚，也不知道他的面額與現實世界是否一樣。

　　所以他也就隨手抽了一張上面引有100的鈔票遞給趙大嬸。

　　趙大嬸見錢，眼睛都亮了幾分，遞給裴錦西瓜地時候還是沒忍住提了一嘴:“你這給太多了。這西瓜也就十五塊錢……”

　　裴錦愣住了，勾起嘴角，“還得趙大嬸這幾天多關照，看你這天天擺攤也不容易……”

　　趙大嬸眼球一轉，她早就想收下這筆錢了，但又不敢再山神眼皮底下收錢，這不，還差個正經理由嘛。

　　裴錦見她收下，低聲問:“我跟你打聽個事唄！”

　　趙大嬸一聽來勁了，臉上笑得跟菊花似的:“你說，這裡的事我都知道不少呢！”

　　“你上頭那家秦家人什麽來頭?”裴錦指了指水果攤上閣樓。

　　“哎呦，你這可問到我了，這家人雖說向來與街坊們和睦，但是大家都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搬過來的，我在這裡擺攤之前，他們就住那了。”趙大嬸一拍大腿，有些犯愁。

　　裴錦見問不出什麽名堂，換了個話題，“你們這山神有什麽禁忌嗎?”

　　“禁忌嘛，有！”趙大嬸想了一陣，道:“祭祀夜過後的第三天晚上，不能出門，會有百鬼夜行！”大嬸聲音漸小，似乎有所忌憚。

　　“百鬼夜行?”

　　趙大嬸眉頭一皺，表情浮誇，“對啊，你們得呆在家裡好好睡覺！還有在山神的庇護之下，不能做壞事兒！”

　　裴錦輕笑:“什麽壞事?”難怪會把他錢退回給自己。

　　趙大嬸神情嚴肅:“哎，偷盜，搶劫……這些，有的連撒謊都會被懲罰！偷錢和搶劫會被砍手！”

　　“嘭”得一聲，剁骨刀往砧板上一砍，臉上有條猙獰刀疤的禿頭大漢，語氣不善:“老太婆！你跟這外鄉人講什麽！”

　　趙大嬸一聽來了氣，被大漢凶神惡煞的眼睛一瞪，沒了話說，只能忍下不爽，小聲咒罵:“這老不死的東西！我早晚把你剁了喂狗。”

　　裴錦眼見情況不妙，只能暫時作罷，簡單跟趙大嬸告別離開了。

　　……

　　日上三竿，徐志楓才從床上醒來，眼睛被蒙上一層水霧，黑色的頭髮被睡得亂飛。

　　剛醒來就看見桌上放著個透明塑料盒，裡面裝著新鮮的西瓜。

　　“唔?西瓜?”大腦在費力的開機，半天還沒得出結論:“哪來的西瓜啊?”

　　“喲，醒了?”裴錦隨手把運動外套往床上一扔。

　　徐志楓指了一下面前的蛋糕，“能吃嗎?”

　　裴錦點點頭，“嗯，你試試。”

　　徐志楓還真拿過塑料盒裡的西瓜試了一口，西瓜汁水飽滿，一口下去，西瓜的清香味在唇齒之間蔓延。

　　“挺甜。”徐志楓讚歎一句。

　　“好吃吧?”裴錦視線上下打量他，莞爾一笑;盯得徐志楓渾身不舒服，還沒等他問出來，裴錦就給了他‘當頭一擊’:

　　“樓下殺人犯那買的，我還以為砍過人的西瓜刀，吃起來會有別的味道。”

　　“我靠！”徐志楓瞪大眼睛，趴在床沿，把剛吃進嘴裡的西瓜吐出來，吃進肚子裡的只能扣嗓子眼乾嘔。

　　“急什麽，現實中砍過人，夢裡不一定。以你異能在夢裡就像是bug，你吃都沒事，那應該沒事了。”裴錦不緊不慢地說道。

　　“你把我當探測儀了?”徐志楓怒道。

　　礙於裴錦的身份，徐志楓敢怒不敢言，只能乾瞪著。

　　裴錦沒理他的無能狂怒，自顧自地說道:“我昨天見這裡的居民總是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今天下去跟他們聊會天，近距離接觸，發現我目前見過的的所有人，包括路人在內都是罪犯。”

　　此話一出，驚了徐志楓一身冷汗。

　　“比如樓下的趙大嬸，在三年前，因為持刀砍人入獄，死亡兩人，受傷十余人。隔壁包子鋪的老板，現實中是個廚師，以年輕女性為食材，服務與一些特殊愛好者，兩年前緝拿歸案……”裴錦三三兩兩列舉了好幾個，聽得徐志楓雞皮疙瘩都起來。

　　“這裡簡直就是罪犯的小鎮！”徐志楓吐槽。

　　“這些都是在查林憲國的案子時看過的檔案，你說秦昀把他們集中在這裡幹嘛?”

　　徐志楓搖搖頭，可裴錦卻有了一個猜測:

　　“這裡有個很有意思的規定，在這個罪犯小鎮裡，不允許任何違法行為，不然都會被山神殺死。你說秦昀是不是想他們的靈魂囚禁在這裡，通過以暴製暴的方式懲罰他們?”

　　徐志楓一向腦洞很大，他有了個更大的的猜測:“有沒有一種可能她就收集罪犯，用他們的生命做獻祭?”

　　這是個不錯的想法，但是在夢裡，徐志楓的異能被增強，所以他所說的很大幾率會變成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