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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起劍濤》第3回 還嗟狂客窮途惡,也歎英雄歧路難(六)
  李夢雲依照著南宮辰的意思,就地讓兵士們露宿一晚,明日再啟程趕往京城面見聖上。

  月色朦朧,看起來時候也不早了,徘徊在亥時和子時之間。李夢雲也覺得有些累了,只是繼續吩咐了一下兵士們輪流站崗,看管篝火的事宜後,便靠在了石頭上倒頭便睡。

  南宮辰也坐在李夢雲的旁邊,假意閉上眼睛小憩,實則在余光之中來回觀察著兵士們巡邏的情況,想要找機會靠近沮濬平等人。

  那幾個兵士也是勞頓了一天,見沮濬平等人渾身都被綁得結結實實的,也有些松懈,大腦逐漸變得輕松,開始犯困了起來。

  這樣的機會,對南宮辰來說,是必須要把握住的。他連忙站起身來,走到了那幾位兵士的面前,輕聲道:“你們還是先去睡幾個時辰,我還有點睡不著,先替你們看著。等一會兒你們歇息夠了,我再跟你們換班,如何?”

  其中一位兵士聽了,有些緊張,迷迷糊糊地回應:“將軍,這可使不得啊……主管大人不會同意的,況且您怎麽能幫我們……”

  “沒事,夢雲那邊我會幫你們說一聲,你們且安心地去休息!否則明天趕路,你們照樣沒半點精神和氣力!”南宮辰擺出一絲威嚴,聲音漸漸嚴厲了起來,他拍了拍兵士的肩膀,露出一絲微笑。

  眾兵士見南宮辰如此愛惜手下,寧可讓自己受累也不讓他們辛苦的樣子,心裡直是感動不已。他們紛紛拱手,點頭如搗蒜般:“將軍既然用心如此良苦,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罷,皆是告退,下去休息。

  南宮辰再次謹慎地觀察了下周圍兵士們的狀態,等了一炷香的時間,幾乎所有人都已熟睡,甚至還能聽到細微的鼾聲,南宮辰這才輕手輕腳地走到了沮濬平等人的面前,趕快解開了他們身上的繩索。

  沮濬平一臉感激地看向南宮辰,還不知道他居然是風雲會的人,這來回地反轉跳身份,讓沮濬平也有些哭笑不得,但更多的卻是無奈。

  身處江湖,波譎雲詭,什麽意想不到的事情都會發生,所以必須要時時刻刻留神,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幾人走到了篝火照不進的黑暗處,南宮辰沉下嗓音,急迫地說道:“這城中幾乎都是朝廷的眼線,你們這次算是走運,有我在這裡接應你們。我若晚來一天……”

  南宮辰不再說下去,只是低下頭來,有些悵然地歎息。

  李清音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有些感慨道:“都怪我,沒能識破他們這麽低劣的計謀,害得大家落難。其實最難做的,還是南宮將軍你啊。”

  李清音深知南宮辰念前朝恩情,所懷高義,才會投奔風雲會來,做臥底隱藏於朝廷之中。這種工作,若是沒有強大的心理素質,怕是待上幾天后,精神就會瀕臨崩潰。

  南宮辰謙虛地搖了搖頭,也沒覺得自己有多大的犧牲。

  一旁的沮濬平也明白了南宮辰的處境,老臉頓時掛不住了,很是愧疚地搖了搖頭,來到兩人面前,急忙道:“怎能怪李舵主?都怪我,我才是最糊塗的啊!”

  “諸位,事已至此,就別在這裡自責了。現在要做的,是如何讓你們安全脫困,我還不會被夢雲懷疑。”南宮辰歎了口氣,看了看周圍,語氣萬分擔憂。

  李清音聽到南宮辰對那李夢雲的稱呼,又聯想起剛剛李夢雲對南宮辰的親昵態度,就知道他們已經互生情愫。若不是這前仇舊恨,江湖朝廷之事,

或許他們要比現在幸福得多。  李清音心裡湧上一絲苦澀的滋味,她知道,南宮辰所承受的要比他想象的要多。一旦這層窗戶紙捅破,輕則和自己的青梅竹馬淪為仇讎,重則直接身死道消。

  “這……確實要想一想。”沮濬平也有些為難,皺起眉頭思索著接下來要怎麽辦。

  平日裡他也算是頗有謀略的智者,不過今天遇到了這麽些事,再加上碰到了如此凶險的困局,一時間當真是有點頭腦空空了。

  眾人沉吟思慮之際,南宮辰一把奪過了董賢手中的扇子,董賢一怔,不知道南宮辰要做什麽,只見他揮舞扇子,三兩下將自己的衣服刮成碎片狀,又拔出兵士們扔在地上的寶刀,一下子刺入自己的左肩處,鮮血噴灑而出,染紅了一襲長袍。

  “這樣看上去,才真實許多。”

  南宮辰這一刀毫不留手,連連咳出幾塊血絲,一抹嘴角,看著眼前驚愕的眾人,笑了笑道:“董老弟,我知道這扇子一直在你身邊帶著,一會兒若是他們問起,我可以說沮前輩施展天海合一流拔出你的扇子,將繩子割碎。隨後我被你和賈兄一起發力偷襲致使受傷。沮前輩,你的海氣屍蟄彈呢?快快拿出來!”

  沮濬平卻搖了搖頭,苦笑了一聲:“這海氣屍蟄彈,適才就被李夢雲繳去了,生怕出什麽亂子。應該沒什麽辦法了,不過我的天海合一流,能在這周圍布下一陣水霧,雖是時間較短,但也足夠了。”

  “好!莫前輩也即將到達這裡與你們匯合,你們逃出後,向山上的位置跑,一旦有山形遮蔽,你們必將更容易脫身。”

  “快走!”

  南宮辰看了看地上,幸好沒滴下血液,連忙躺在了地上,見沮濬平施法後,眾人走遠,才大聲喊叫起來:“啊!”

  李夢雲聽到這淒厲的一聲,率先被驚醒,眼神猛地圓睜,來到了南宮辰的面前,見此情景,頓時怒聲一喝:“都給我起來!”

  眾兵士也紛紛從睡夢中蘇醒過來,臉色甚是驚慌,四顧一陣,也不知發生了什麽。仔細一看,才知道風雲會那幾人的繩子被割斷了,已經逃走。

  “那幾個人居然不見了!”

  “怎麽回事?掙脫了嗎?怎麽可能?”

  人群之中頓時爆發出一聲聲的疑問,正慌亂之際,李夢雲憤懣不已,上前一步,幾巴掌打在了之前她吩咐守夜的人臉上。

  “你們幾個是廢物嗎?讓你們仔細盯防著點,這下好了,你們讓我怎麽向陛下交代!”

  幾位兵士平白無故地受了李夢雲一陣責罵,頓時變得極為委屈,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做這一切的,分明是南宮辰將軍啊。

  但礙於南宮辰和李夢雲之間親密的關系,這句話他們還是沒能說得出口。

  這時,南宮辰看向了李夢雲,手捂住傷口,朝李夢雲靠近,聲音一陣顫抖:“夢雲……別怪他們,是我讓他們去休息,我幫他們看著的。”

  李夢雲見南宮辰這麽嚴重的傷勢,也消了許多火氣,連忙衝到了南宮辰的面前,眼神裡盡是對他的愛憐,關切地問道:“他們究竟是怎樣傷到的你?你還好嗎?”

  “剛剛……我在一旁巡視,本來以為他們早已熟睡,這才放松了些警惕。沒想到沮濬平內力甚深,利用董賢腰間懸掛的扇子,虛空引物,割破了繩子後,向我發起突襲。夢雲……都怪我!沒能看住他們。抱歉……”

  虛空引物?那可是化境巔峰才能做到的事情,連祿嘯林都望而莫及。據江湖傳言,這沮濬平確實達到了這一高度,若不是祿嘯林發動千斤墜突襲,或許他們真的不是對手。

  面對這樣的變故,李夢雲也未懷疑南宮辰,她隻當自己不夠謹慎,也深知,一味地指責不能挽回局面,隻好咬緊牙關,努力彌補。

  “全體聽令,現在跟我一起去追那幫賊人!”

  李夢雲一聲令下,眾人立刻行動了起來。李夢雲看南宮辰的傷勢實在太重,將他慢慢地攙扶了起來,輕聲道:“你先注意一下,這件事就交給我吧。”

  劉深剛剛愣在一旁不知所措,見眾人都開始行動起來,便也隻好跟在他們的面前行事。而祿嘯林,則是來到了李夢雲的面前,情緒有些激動:“李主管,他們逃走,可不關我的事,按理來講,你應該把我的家人放了吧。”

  祿嘯林不說便罷,一說,李夢雲的臉色立刻陰沉了下來,她轉頭看向祿嘯林,冷言冷語:“這都是什麽時候了?還說這些。等我將那些賊人悉數捉回,面見聖上後再議!”

  “此次出力,你若有功,你的家人自然安然無恙。”

  祿嘯林的鐵牙都快咬碎了,這女人簡直是冰冷無比,難通人性。不過他也不敢反抗,只是強忍憤恨,一字一句地開口:“我希望李主管不要食言!”

  李夢雲沒再去看他,只是抓緊整頓起兵眾,朝著山上趕去。

  她就會知道,這些人會去上山,依照山形避險。不過,這山形利用得好,固然可以脫身。可若是出了半點岔子,就會成為他們的葬身之地。

  李清音和沮濬平這一邊,也已經上了山,一邊逃著,一邊等待莫永望等人的支援。

  逃了這麽久,眾人也有些累了,李清音扶著一顆大樹坐下,看向一旁臉色越加蒼白的鐵達,更是咬緊了嘴唇,眼裡透出一陣仇恨的光芒。

  “李夢雲!日後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你!”

  “董賢,你好好照顧一下鐵達。”

  董賢點了點頭,這時,山中頓時現出一陣光亮,火把將整個山頭照明,繼而一陣喧嘩的吵鬧聲和腳步聲向這邊傳來。

  是六扇門的人來了。

  “走!我們找另一邊下山的路。”

  言罷,李清音帶著眾人繼續趕路。

  很快,李夢雲等人已經來到了山中,她看了看天色,已經即將蒙蒙亮了,便立刻下令:“都給我分散開來,一旦找到他們的蹤跡,發出信號彈示意!與他們斡旋即可。”

  這邊,南宮辰也包扎好了傷口,額頭不斷地冒出涔涔冷汗,心裡暗想著莫前輩速來接應。

  六扇門不愧是朝廷頂尖的武裝部門,兵士們立刻兵分四路,在短時間內,就將整座山團團圍住,密不透風。

  進而,這些兵士將包圍圈慢慢收緊,待到變成一個小口的時候,他們也發現了李清音等人的身影。

  “嗖!”

  一顆信號彈發在了天上炸開,瞬間照亮了整片夜空,也吸引到了李清音等人的目光。

  見此,他們俱是一驚,李夢雲更是不甘地捶胸頓足,大罵一聲:“該死,這下不會真的被包了餃子吧?”

  “居然能這麽快發現到我們?”

  董賢背著鐵達的身子,腳步也逐漸停下,他轉頭看去,已經有不少兵士在他們身邊做出迂回之勢,保持一定距離的同時跟蹤著他們。

  “這是獅子開口的前兆啊。”賈道言肅容正音,“還是先衝出去吧!”

  “沒用的,這種陣法迂回往複,我們打出一個缺口,他們立馬就會換位跟上。”李清音不敢犯險,這種陣法,借天勢已經發揮到了極致。不知在何處,可能就埋伏著什麽人,將他們拉入陷阱之中,連脫身都做不到。

  李清音一臉棘手地望著前方的兵士,和風雲會眾人走了好幾個突破口,將那些兵士殺得殺,打散得打散,卻還是衝不出去,宛如龍蛇起陸一樣,縱橫鬥轉,蜿蜒不止。

  “這龍蛇生殺陣,好像就是李夢雲那小娃娃所獨創出來的吧?平生還真未見過,有些兵法的意思,似乎是南宮辰提供的靈感。”沮濬平摸了摸下巴,感慨著後輩風流,竟讓他這些混跡江湖多年的人覺得有些捉襟見肘。

  “這些人訓練有素,也是經歷過不少場戰鬥才磨煉出來的,懂得攻守進退。我們根本沒有將他們全部殺盡的能力,就算把他們全殺盡了,大部隊也已經趕到了。”李清音俏臉一橫,眼神狠厲地盯著前方的一眾兵士。

  “啪!啪!”

  兩道掌聲清脆地響起,李夢雲和南宮辰已然出現在了這裡,南宮辰略微歎氣,向李清音那裡看了一眼。李夢雲卻咧開嘴角,淡淡地笑了笑,向李清音誇獎道:“不錯,不愧是赤笛李舵主,居然能識破我這陣法的精妙之處。不過你們已經絕無退路了,就在這裡,將是你們的葬送之地!”

  “沮前輩,三個化境來和你鬥上一番,勝算會有多少呢?”

  李夢雲勝券在握地笑了笑,眼神充滿了挑釁,戰意攀升。

  沮濬平皺緊眉頭,這局面確實很難繼續展開,就當他剛要上前一步迎戰之時,一道蒼老且雄渾的聲音在山中響起:

  “李舵主,莫要驚慌,老朽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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