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祿恍惚一陣,勉強適應過來。
商場裡的燈光變得刺眼蒼白,周圍除了梁子囂以外,一個人都沒有。
隱約間,還能瞧見一道道黑色的裂痕,如樹枝分叉般蔓延了周圍的每一面牆,渾濁拉絲的黑色粘稠物從裡面溢出,順著牆體緩緩流下,仿佛還有什麽苔蘚植物生長在其中。
隨後,部分物體在頃刻間變得支離破碎,留下的長短線條和大小顆粒四處飄散,時隱時現。
就像是在蜃環輪回的最後時刻般,遊離於虛無縹緲的宇宙黑洞。
黑暗,凋零。
李祿下意識地扭頭看向梁子囂,想要確認自己眼中的景象與他是否一致。
答案是肯定的。
梁子囂滿臉從容,雙眼閃爍著紫色微光,“這就是幽京區外的彼岸,相對現實中的負面情緒越多,彼岸裡就會出現越嚴重的崩壞,這片兒的崩壞程度較輕,沒有出現些奇奇怪怪的衍生物,說明目標夢魘還算好對付。”
李祿似懂非懂,只能先在心中暗暗記下。
也就是在這一刻,他才忽然發現,梁子囂的眼眶裡竟然是空洞的。
換句話說,梁子囂根本沒有真正的眼球,取而代之的,是眼睛形狀的夢魘!
耳畔同時響起了齊坤野的聲音:“目標是異變型夢魘,初步判斷形狀類似猿類的前臂。”
李祿一愣,“異變型?”
“夢魘的種類很多,其中異變型是需要寄宿憑依於人體的類型,會頂替人體原先的器官,亦或是在特定條件下顯現出不屬於人體的器官,例如翅膀啥的。”
梁子囂邊解釋著,邊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喏,我這雙眼睛就是異變型夢魘,我小時候因一場意外成了瞎子,但自從馴服這個夢魘以後,不僅恢復了視力,還能夠看到他人的san值——精神力。”
“原來如此。”李祿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比如現在,你的san值就處在一個比較平穩的狀態,或許是因為你已經經歷過了蜃環裡的恐怖景象,所以不會對彼岸中的崩壞感到任何不適。”梁子囂邊說,邊往外走去,“如果精神力降到底的話...就會變成夢魘。”
聞言,李祿登時回想起蜃環中的那段故事。
那孩子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最終才變成了夢魘嗎?
正疑惑間,書上的夢魘祟童虺突然醒了。
李祿還未來得及反應,發現它已經從書上消失了。
耳邊驟然響起梁子囂的髒話,李祿瞥了眼,見他整個人像是踩了彈簧似的,倒吸一口涼氣後,猛地躍起一大段距離。
緊接著,發現自己腳下的影子中,祟童虺的身形正在逐漸探出,最後完全進入這個世界。
它的身體漸漸升空,一整個漂浮李祿的肩膀旁,形狀大小跟個拳頭差不多。
此刻,正不停眨巴著眼,宛如在接收學習新鮮事物般,觀察著周邊的一切,最後盯緊一個方向。
李祿下意識地朝那個方向看去,卻什麽都沒有瞧見,不過隱約能感受到那裡曾經有一股熟悉的魘力停留片刻。
他半眯著眼,若有所思。
梁子囂見這夢魘沒有攻擊性,便逐漸冷靜下來,“你從那蜃環裡收的?妖怪型啊...看起來似乎還是有成長階段的。”
正交談間,附近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祟童虺似是受到了驚嚇,又穿過影子,躲回了書上。
兩人尋聲前往。
“齊叔啊,話說。
”李祿跑在前頭,速度越來越快,“異變型是不是只會出現在煉魘士的身上?” 耳機裡響起聲音:“不一定,也可能是出現在普通人或是動植物的身上,控制其行為動作,甚至是改變思想。”
“那我們在彼岸裡找,豈不是無異於大海撈針?”李祿有點疑惑。
梁子囂跟上他,“我們其實是在確認二樓的彼岸裡能否看到這個夢魘,如若沒有的話,就說明它已經寄生於人體了,需要通過肢體接觸,才能檢查出它的真身。”
兩人追著追著,已經把半個商城二層尋了遍,然而卻並未見到有其他人的身影,連多余的魘力都感受不到絲毫。
“哈...應該是某個...煉魘士...哈...進來了一會兒,就又出去了。”梁子囂停下腳步,氣喘籲籲地說道。
尋覓一番無果,兩人隻好先切回現實。
剛回到熟悉柔和的燈光下,李祿便感覺胃裡一陣翻湧,臉都直接青了。
貌似是穿梭彼岸使得身體超負荷,所導致的負面症狀。
“這裡不是幽京區,魘力流失很快,待得越久,回現實後身體受到的影響就越大。”
梁子囂已經習慣了,因此身上並沒有出現多大的反應,“適應適應吧兄弟,你已經成為了煉魘士,會經常需要穿梭於兩界的。”
李祿扶著額頭,止不住頭暈想吐,視線卻無意中瞟見一名形跡可疑的男子。
他戴著灰色兜帽,背著麻布包,身體裹得嚴嚴實實的,在這幾乎人人短袖短褲的大熱天裡異常顯目。
“梁子,那邊...”李祿伸手指了兩下。
梁子囂恰巧在注意這人,“這家夥是煉魘士沒錯,但身上沒有異常,也不是方才在彼岸聽到的那位。”
隨後,不知是想到了什麽,他忽然握了握拳,好像有點來氣。
緊接著下一刻,一陣陣尖叫聲於二樓中央響起。
李祿火速趕往, 最終在人群中瞧見一名大爺,正不可控制地用右手對著周圍人亂摸,亂抓。
愣神間,身後傳來梁子囂的聲音:“進彼岸!”
一瞬刺眼白光閃過,視角天旋地轉。
他清楚地瞧見,老人的靈魂正被夢魘控制著右臂,於表裡視界間來回拉扯,眼看就要被魘力撕成碎片。
與此同時,幾道人影隱約出現在周圍,環繞著不同氣息的魘力,於彼岸中顯現出具體的容貌身形。
總共四個人,全是煉魘士。
他們一聲不吭,神情平靜,體內的魘力卻在肉眼可見地被大量調動著。
李祿意識到情況不對,本能地後撤兩步,退至周圍人的視野范圍外。
梁子囂卻活動了一番四肢,語氣壓抑地說道:
“這些煉魘士會專門盯準基金會的動向,因為基金會需要處理的都是有著過高不可控性,但能力強大的夢魘,而這群煉魘士就是衝著這點而來,他們隻想要力量。”
“最氣人的是,這類行為在出現嚴重後果之前,其實是不受任何法律約束的,所以我們只能盡量與他們交涉。”
“不過,如若他們先對我們動手的話,我們也得動動拳頭啊。”
李祿聽後,這才明白方才齊叔為何要特地強調“別起衝突”。
隨後才一個轉念間,便見梁子囂獨自一人衝了上去,直奔老人的靈魂。
而李祿的耳機裡也隨之響起了齊坤野破口大罵的聲音。
一名金發高個的青年煉魘士見狀,默默抬起右手,掌心迸發出狂放的魘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