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浮車在深邃的礦道中疾馳。
大片的暗紅色礦堆散落在道路兩側,如同一堆堆突起的小山。
不時有成隊的戰鬥機甲自懸浮車旁快速駛過。
即使已經停工數月,隸屬於菲爾德家族的警備部隊仍然嚴格執行著礦區封鎖任務。
越往深處,混沌能量越發濃鬱。
大約兩分鍾後,懸浮車的速度突然減緩,駛出黑暗的礦道,進入一片明亮的寬闊空間。
透過車窗,可以看到空間四周由堅硬岩層累積而成的古老岩體。
這處空間由一處碩大的地下溶洞改造而成。
中央處豎立著幾棟白色的矮樓,而樓房周圍則竟然盛開著大量的花草。
不時有蜜蜂蝴蝶穿梭於花叢之間。
遠遠望去,朝氣蓬勃。
江晨抬起頭,從車窗中眺望眼前突兀的一幕。
在一片死寂的礦區中出現生機勃勃的盎然景象,本就是一種極大的違和。
他仔細辨別,發現大多數的植被都是常見的作物。
但是,在茂密的花草下,似乎點綴有許多不知名的,毛茸茸的苔蘚。
那顯然是一種寄生類別的真菌。
根本不應長在地下洞窟這種封閉的環境之中。
恰在此時,車門開啟。
幾名穿著防護服的醫護人員進入車廂,將江晨的擔架抬出車外。
“小姐放心,我們會盡全力對江晨中尉進行救治,不過由於醫院仍處在封鎖之中,所以在此期間請您一同留在醫院。”
“好。”
伊芙點了點頭,握住江晨的手。
“江晨,你一定要堅持住!”
“我看過財務的明細,伊夫林給這間醫院撥了很多款項,這間醫院裡有最好的醫療設備,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江晨勉力抬起頭,假裝虛弱的握了握女孩的手。
感受著手心的光滑溫潤,心中逐漸冰冷。
自從進入這片由溶洞改造的空間之後,混沌的濃度足足增加數倍。
濃鬱的能量足以扭曲常人的心智,甚至殺死人類本就脆弱的生命。
正常人類是無法在這樣濃鬱的混沌中生存的。
換而言之,能夠不穿戴任何防護服而依舊在這種密度的混沌中生存的,全都不是正常人類。
他垂下頭,任由幾名醫務人員抬著擔架走進眾多白色樓房中的一棟。
遠處,伊芙的呐喊仍在耳旁
“一定要加油啊!”
“放心,我一定會去看你!”
…
江晨躺在擔架上,環視著明顯帶有歲月痕跡的病房。
一張老舊的書桌,一張鏽跡斑斑的鐵架床。
斑駁的牆壁上,凝結著老舊的蛛網。
牆角處,一扇焊有鋼條的窗戶射入些許淡薄的微光。
病床上的被褥,透著發霉的腐朽味道。
他仰頭望向把自己抬進病房的醫生,恰到好處的展示著眼中的驚恐。
“醫生,為什麽把我抬到這裡?我可能患上了魔鱗病,如果不趕快治療會有生命危險!”
“治療?”
穿著防護的醫生突然發出奇怪的笑聲。
“魔鱗病沒有治療方案。”
“或者說,唯一的方案就是等待。”
他再度笑了起來,但笑容中卻絲毫沒有半點喜悅的味道,反而像是屈服於命運囚徒嘲諷自身曾經的荒謬。
蹲下身,雙手在江晨身上細細摸索,直到確認拿走了所有的物品,
才再度起身。 “抱怨命運的不公吧,可憐的家夥。”
“不管你之前到底得了什麽病,在踏入這裡之後,都會轉化為魔鱗病。”
“你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向神明祈禱。”
“等待死亡的降臨,或者新的永生…”
他說完,徑自走出病房。
厚重的鐵門發出沉重的悶響。
鎖芯的扭動的聲音後,再度響起電子鎖的按鍵音。
等到腳步聲遠去之後,江晨才從擔架上起身,走道鐵門前端詳片刻,便轉身走到牆角,從鋼條的縫隙間觀察起窗外的景象。
混沌能量充斥著目光所及的各個角落,腐朽的氣息不斷刺激腦海中的冰冷金芒,加重著腦海神經的疼痛。
與來時見到的一樣,醫院之中根本不見人影。
只有盛開的花叢,與大片鬱鬱蔥蔥的草坪。
他注視著眼前的的花草,心中的突兀感再次浮現。
整座醫院都透著詭異。
比起醫院,這裡更像是監獄,而自己所處的病房,則是囚禁犯人的牢房。
不但用厚重的鐵門擋住了出口,甚至還在鐵門上加裝了機械鎖芯與電子密碼鎖的雙重保險。
這裡的醫生根本沒有救治患者的想法。
更重要的是,在被抬進來的路上,沿途經過的病房中,根本沒有感覺到任何活人的氣息。
那麽,伊芙口中那些幸存的魔鱗病患者,究竟又在何處?
捏了捏脹痛的眼角,江晨從懷中掏出了在政務大廳中取得的醫療報告。
“魔鱗病,發病原因不詳,從患者的血液及口腔取樣中均未檢測到病毒樣本,但擁有明顯的感染症狀。”
“根據迄今為止的病例追溯,患者大部分為礦區開采人員,並全部深入至礦區深處。”
“發病前無任何前兆,病發時突然昏迷,眼中帶有大量血絲,瞳孔擴大,部分患者臉上帶有淤血痕跡,患者蘇醒後,會進入急速病變過程,於數天內產生皮膚硬化狀態,直至逝世。”
“截至目前,未發現任何有效治療手段。“
他將報告塞入懷中,梳理著迄今為止的發現。
一年之前,浮空要塞出現普通傳染病傳播。
三個月前,浮空要塞最底層的礦區中產生了一種怪病。
許多曾經抵達過礦區深處的采礦工人,莫名陷入昏迷狀態。
蘇醒後,他們的身上很快長出如同鱗片一般的硬化角質,並在之後的數天之內相繼離世。
為了查明病因,統治要塞的菲爾德家族專門抽調了醫療力量發起對於怪病的調查。
但所有的研究,都一無所獲。
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半個礦區都被化為可能染病的危險區。
為了避免疾病擴散,主管礦區事物的伊夫林.菲爾德決定封鎖礦區, 並在礦區最深處建立專門收容魔鱗病人的醫院。
與此同時,普通的傳染病依舊在城市中蔓延,沒有絲毫減緩的趨勢。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些。
而缺失的,是未知的原因。
江晨思索著,為殘缺的拚圖補上一塊塊殘缺的碎片。
可以肯定的是,引起魔鱗病的發病原因是散逸在礦區中的混沌能量,而混沌的源頭,就是自己所處的這家醫院。
沒有接受過人體改造手術的伊芙.菲爾德根本沒有受到混沌能量的影響。
如果這份力量不是依靠來自於諸如手術的外力,那麽便極有可能是來自於菲爾德家族的古老血脈。
而將那份醫療報告故意放在書桌上,以便讓自己看到的人,同樣也只能是菲爾德家族的成員。
原本以為是個餌料,誘導自己進入陷阱。
但現在看來,這份報告倒更像是張求救信,為了讓自己盡快探查到事實的真相,故意泄露給自己的關鍵情報。
會是誰呢…
腦海中的影像在老菲爾德與伊夫林之間不斷變換。
但很快他又突然抬起頭,快速走到門邊。
走廊上,響起一道輕微的腳步。
緊接著,伊芙的聲音悄然從門外響起。
“江晨…江晨...“
“我來救你了...“
“我剛剛偷聽到那些醫生的談話,他們說要把你處理掉…“
女孩壓著聲音,小聲但卻急迫的說道。
“趕快開門,我帶你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