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果您發現您醒來後處於一片陌生地帶請不要慌張,確認自己周圍有無活人,若有,避開,若無,原地耐心等候三小時。
二:如果人與人之間的交流無法避免,也請您假裝自己是這片區域的原住民,他們說什麽都不要反駁,然後等待三小時。
三:如果在這個過程中您遇到了什麽危險,盡一切努力讓自己活過三小時,然後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尋找您所處街區的警察局,為二十四小時後的“旅行”作準備,我們將會保護您。
四:您來到的是,也只會是一座充滿未來科技感的大城市,如果遇到的其他地方工作人員會當你在開玩笑^^。
五:您所在的城市使用的貨幣叫做中心幣,工作人員也不知道,工作人員也很奇怪。
六:第一次穿越時間為三小時,然後您將回到現實二十四小時,然後再次強製穿越二十四小時,二十四小時過後您就可以自由控制穿越時間,但注意,每次穿越都有七天限制。
八:如果您穿越後發現自己多什麽奇怪的超凡能力請不要慌張,速來登記,我們有一套合法正規的流程。
九:您在其中一個世界旅行時另一個世界的時間也是在流動的,請不要忘記了您的家人,別讓等待成為遺憾^^。
十:遠離一切您本能上覺得奇怪的東西,因為它們往往可以置你於死地,我沒有在開玩笑!相信你的直覺!
十一:根據數據表明在前二十七小時中,您遇到奇怪物品的概率是大大增加的,所以請小心您身邊任何物品。
十二:不要相信任何邪教,相信科學,相信政府一定會幫助你們,不要相信任何邪教的宣傳,如果你還想活著的話。
十三:……
(《漫遊者生存指南》———臨淵市政府宣傳部)
……
渾濁的河道中倒映出顧白現在的樣貌,和以往一樣平平無奇的一張臉,但臉上充滿了疑惑與不解的表情,甚至有些懷疑人生的感覺。
雖然政府老早就宣傳過了,每個人都有可能一覺醒來就穿越到另一個新的世界,也發過穿越後該如何生存的小冊子,但說好的城市呢?
顧白抬頭,所見之處皆是荒野,小草在地上蠻橫的生長,都可以淹沒顧白腳腕了,樹也是,長的奇奇怪怪還看不出品種,河流更像是*本排出的核廢水,看著就讓人惡心。
裡面遊過一兩條魚看著也不像是正常品種,讓人不得不懷疑它作為食物的安全性。
更別說一抬頭就可以看見太陽,只不過這裡的太陽像是被人粗略的在中間劃啦了一刀,一半像是正常太陽,另一半似乎長著像肉一樣的東西,顧白不敢細看,怕自己精神承受不住。
很多傳奇調查員就是靈感太高,看見了自己不該看的東西,聽到了不該聽的東西,顧白還想活久點。
高科技城市?該不會是打仗用核彈打沒了吧……顧白嘴角有些抽搐,他現在的希望就是在原地等待三小時,回到原本的世界後就打死也不來這個地方了。
在自己身上翻找了片刻後顧白發現了一個老式磁帶錄音機,模模糊糊間好像還看見了一個索尼的標志。
“真跟得上時代……”顧白又看了眼自己這具身體身上的穿著,運動鞋,考究的黑色風衣,裡面是高領打底衫。
話是這麽說,顧白還是乖乖的播放起了裡面的一盤磁帶,看看先人給自己留下了什麽遺產。
“滋———滋———……
“我不後悔我的選擇,
我只希望你能找到你認為正確的道路。” “滋……滋滋……”
錄音機說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話後就停止播放了,似乎那位“先人”不想讓顧白知道太多似的,唯一留給他的“遺產”就是他旁邊一個黑色的看起來有點科技含量的手提箱。
兩個鎖扣中間還有一個倒計時,似乎結束後才可以打開,距離倒計時結束還有兩個小時四十五分鍾,似乎和他離開的時間息息相關。
“真的……好麻煩,有什麽你直接給我不就好了。”顧白忍不住吐槽,然後起身眺望遠方,順便舒展一下筋骨,坐久了也是累的。
正當他考慮要不要接一套全國中小學生廣播體操的時候一個人忽然進入了他的視野中。
更準確的說,是一個人和一頭長了三個角的牛,人在把牛放在原地吃草後就下河抓魚去了。
那個人抓魚的方法也很簡單,用小刀割破自己的手臂放入水中當魚餌,當有魚順著血腥味遊過來的時候給它們一刀,不過根據顧白的觀察,一條魚要用三刀。
血液幾乎染紅了河的一小片區域,但那個人還在堅持,直到他“釣”上來一筐魚才滿意的用繃帶去包扎自己被咬的血肉模糊的手臂。
想了好久,顧白才在有限的知識儲備中找出一個形容詞:民風淳樸。
“我到底來了一個什麽鬼地方。”顧白深深的感歎了一句,原本想要上去和人家打個招呼的心情也沒有了,隻想守著自己的手提箱等待三小時的到來。
也不知道箱子裡的東西帶回去能賣多少錢……
顧白記得自己原本的世界有很多人喜歡收集另一個世界的東西,在幾年的發展中也擬出了一個價目表,分為科技物品和神秘物品,神秘物品往往賣的比科技物品貴。
不過這方面收集的是官方,私人收集的話不常見,因為會被當作走私處理,直接上法庭。
官方似乎很在意這些東西的流通,嚴格把控每一位漫遊者帶回來的東西,判斷它們是否有害。
好消息是,官方收購後會根據物品的危險性選擇性的販賣,這給了很多人機會,每一次官方的販賣都會引起爭論,主要是各個公司在爭搶。
普通人那會去在意這方面啊?當個樂子看得了,沒那個錢。
得益於第十一條的規矩,每一位漫遊者都很有可能得到價值不菲的東西,足夠自己一輩子吃喝不愁,當然,只是大概率。
顧白可不認為自己在的這片荒野能有什麽東西。
大自然的饋贈嗎?看剛剛那個人的樣子他沒被大自然吃乾抹淨都算好的了,估計連人家釣的魚都打不過。
別人是新的世界,新的城市,新的人生,顧白感覺自己是來荒野求生了。
“我要是能在這裡長久生存,貝爺都得喊我一聲爹……”顧白看著渾身長滿骨刺的魚在河裡遊過,忍不住發出了感慨。
坐著坐著,他忽然想起了什麽,好像第四條上明確寫著,如果到達的不是城市,那工作人員會當自己開玩笑?
終於,顧白爆出了來這裡以來的第一句粗口:“什麽寄吧玩意,我還真得荒野求生了?
“我現在要什麽沒什麽,還真要我下河去和魚肉搏?什麽地獄笑話。”
一想到三小時後還有二十四小時顧白就頭疼,又看了一眼旁邊河流裡那些奇形怪狀的魚,他決心要自救。
好歹也不要落到和魚肉搏的下場。
畢竟還不一定打得過。
現在天剛過正午,那個人還坐在自己牛的不遠處休息,身旁放著那一筐魚,時不時滿意的拍拍那一筐大自然的饋贈。
目睹捕魚整個過程的顧白看到這一幕,內心不知怎的生出了一絲異樣的情緒,但還是上去打了個招呼。
專門繞到了正面。
從正面顧白可以看見這位男性臉上的皺紋,以及那飽經風霜的軀體,於是他發揮著為數不多的社交能力說道:“你好啊,請問這裡是哪?”
“啊……?”正在打盹兒的男性忽然睜開了自己白色的眼睛,慌亂道:“我沒在睡覺,我現在就回家,叫你媽別急。”
感覺誤會了什麽的顧白忙補充道:“那個大叔,我是一個旅人,現在迷路了,我不是來催你回家的。”
“旅人?”男性似乎理解了什麽,原本想要拿起竹筐的手也放了下去,似乎因為顧白不是來催他回去的就放松了不少,但又因為顧白的話變得緊張。
“我這裡好久沒看見什麽旅人了,自從城市遠去後,你是城裡來的嗎?來接我們的嗎?我們……可以回去了嗎。”
這位男性看起來比顧白還要著急,一連的好幾個問題差點沒把顧白繞暈。
“這都什麽和什麽,城市拋棄了他們?”顧白心中隱隱有了些猜測,能明顯感覺到他心裡那股異樣的情緒加重了,對面前這位男性說話的時候也溫和了不少:
“您先別急,很可惜我也不是城市來的,我也想知道城市在哪,我現在身上什麽都沒有,這裡有什麽可以補給的地方嗎?”
男性聽完後沉默了很久,似乎回想起了從前,但最後只是化作了一聲歎息:“我們村就在附近,你……算了,我也該回去了,跟我來吧。”
不知為何,顧白感覺面前這個人的背有些彎了下來,在拿起一竹筐的魚和趕牛用的鞭子後就招呼著顧白跟上去。
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個可以正常交流的人,顧白也是問出了一個自己一直都很在意的問題:“這裡的太陽一直都這樣嗎?”
“太陽?我瞎嘞,早就瞎了,然後就和婆娘一起被趕出城市了,那還看得見太陽。”男人用豁達的語氣回答道,他從未注意到自己的頭上頂著的是一個奇怪的太陽。
或者說,他連正常的太陽都沒見過。
“是怎樣就怎樣,反正村裡也沒聽人說過太陽的不好,還能掉塊肉下來怎滴。”
聽完男人開玩笑的話,顧白認真的抬頭看了看天上血肉與恆星並存的星體,在心裡默點頭:“或許還真有可能。”
“城市裡也看不見太陽?”
“城裡都是被霧罩著的,那天你在這裡看見一團會動的霧可能就是城市哩,不過……也有可能是別的,不過城市旁邊肯定有人。”男人篤定的話語給顧白留下了極深的印象,同時話語中還流露出一絲對過去的留戀。
“這越聽越感覺不像個好地方。”顧白在心裡想象了一座被迷霧籠罩的高科技城市,裡面的人見不到光,當然可能也不想見光,畢竟這個光可能一般人承受不住。
“哈哈,是啊,但也比荒野上好不少,我這個瞎了眼的,也就找到了村子才活下來,不然早讓什麽東西給我吃咯。”男人一邊走一邊閑聊,他看不見,但走起這條路來比顧白還快,確實像是走了很多次。
“外面很危險嗎?”顧白說完就感覺自己說了一句廢話,有些想抽自己。
看看那些魚,正常人誰會覺得這裡安全?
“白天沒什麽,但我們村子晚上就不出門了,說是……”男人的表情看起來有些痛苦,臉上的皺紋幾乎要聚到一起,“說是村子裡有抓人吃的東西,晚上有人敲門不要開,不然他就會進來,小孩都不放過!”
說完他搖了搖頭,似乎是在為那些被吃的人感到惋惜,顧白也與他產生了共情,畢竟大家都是人。
“那你平時都是去抓魚?”顧白又問,他不理解男人為什麽要去傷害自己抓那幾條奇怪的魚。
“家裡那個說想吃魚,我能怎滴,抓唄,明明什麽都給她了,卻還是想這想那的。”男人嘴上抱怨,臉上卻露出了幸福的神色。
“不過她也辛苦,肯陪我出城,肯跟我過日子……”
顧白點點頭,以他淺薄的知識確實不太能理解,但感情上是到位了。
男人說的村子沒多久就到了,是一個比較大的,約莫著有十多戶人家的地方,種田為主,可以看見很多長著三四個角的牛正在犁地,每棟房子旁邊都種著兩棵樹,老人們聚在一起不知道乾些啥……
村子裡的房子則是很普通的那種感覺,泥瓦房,木房,總之極大的發揮了人類的主觀能動性,突出一個實用。
走到村子外圍,顧白不知怎的忽然生出一股心悸的感覺,好像有什麽危險的東西就藏在裡面。
“小夥子,你怎麽不走啦?”男人聽不見顧白的聲音後轉頭問道,渾濁的眼睛看著後方的人。
“第十條……遠離那些本能上你覺得奇怪的東西。”顧白小聲嘀咕著生存守則上的內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任何回應面前的男人。
這個村子裡,有不好的東西。
“我……我忽然想起來有些事情。”顧白用蹩腳的謊言解釋道,眼睛瞄到了自己手上的黑色手提箱,上面的倒計時還有半小時。
還有半小時自己就可以回到現實世界了!
有這個保險在,顧白覺得那個所謂的危險半個小時內那個危險大概也殺不掉自己,萬一……萬一還可以賺一筆呢?
此時顧白想到了自己的家庭,忽然深吸了一口氣,又搖頭,道:“不是特別重要的事情,我們繼續走吧。”
“好,好……我差點以為你要走了,差一點……”男人走進村子的范圍後好像變得有些奇怪,渾濁的眼中沒有半點神采,看的顧白有些心慌。
走進村子,這裡的路是被人走出來的,沒怎麽刻意清理過,顧白想到了某至聖名言:世界上本沒有路……
一路走進來看見的也只是普通的農戶在勞動,彎著腰在半人高的稻子裡辛勤勞作,臉上充滿了汗水,但看起來有些不堪重負,隨時會倒下的樣子。
小孩三五成群在村子的小道上奔跑,笑的很勉強,但還是能感覺到他們是發自內心的開心。
走到男人家門前時,顧白看見了白色的,有著三條尾巴的豬崽子,他們吃著紅色的黏糊糊的東西,血紅色的眼睛裡滿是茫然,只是機械的,像是被命令了般吃著槽裡的東西。
越靠近男人的家,顧白心裡那股感覺就越是強烈,甚至蓋住了之前萌生的其他情感,只剩下了害怕,大腦無時無刻都在散發著一個信號:快跑!
身體不知怎的,仿佛脫離了大腦的控制,呆呆地看著男人打開他家的木門,把那一筐魚放到門旁,然後開心的衝裡面喊道:“我回來咯,帶了你最喜歡的魚。”
“好。”一根滑溜的觸手忽然伸了出來,但緊接著顧白眼一花,看見的又變成了一隻纖細的手。
一個很美,給人的第一眼感覺就是優雅的女人拿起了地上的那筐魚,舌頭在唇邊舔了一圈,似乎已經想到了魚該怎麽吃。
忽然,她意識到了這裡好像還有別的客人,好看的眼睛朝呆愣的顧白望去,顧白也呆呆的看向她。
“你在做什麽?跑啊!
“tnnd!別愣著了,你剛剛是瞎了嗎。
“跑啊!”
無數的思緒在顧白腦中翻湧,下一刻他仿佛衝破了未知的束縛,可下一幕卻讓顧白更加無法理解。
女人看清顧白的面貌後,身體開始顫抖,形體也變得不穩定,露出了她“真實”的樣貌——一個精致無比的人偶。
關節處被紅色的,類似血肉之類的食物完全填滿,眼眶裡塞著的是不知道從哪兩個人身上挖出來的眼睛。
一個人偶,硬生生通過從別人身上扯零件把自己拚裝成了一個“人”。
她露出真身的那一刻,整個村子都停擺了,每個人身上都纏繞著無數的絲線,除了那個瞎了眼的男人。
“我不知道……不知道您的清洗已經到這裡來了,我還以為,以為您走了。”
男人感受到了氣氛的沉悶,他想要解釋些什麽,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人偶用絲線綁了起來。
“唔!唔……!”
“請問您來到這裡,也是為了清洗嗎?我……能不能放過他,他是無辜的。”人偶焦急的解釋道,這給顧白看的是一頭霧水。
“我沒什麽興趣做清洗工作。”顧白沉聲道,他現在心裡盤算著自己大概是和誰長得比較接近,被認錯了,但也是一個機會啊!
距離回歸還有十幾分鍾,這不剛好給自己騙出一個安全的地方?反正以後都不用再來了,騙這一會又不會影響什麽,那個被自己狐假虎威的大佬大概也是不會介意這個小地方的。
“那您這是……”人偶埋下頭,有些不敢繼續想下去,但關節處因為恐懼已經發出了喀喀的聲音。
看給孩子嚇的……
“我就是好奇,你們是怎麽看我的。”顧白努力的裝出了一副大佬的語氣,高領打底衫恰恰好蓋住了他嘴部的表情,不然以他的演技估計沒幾秒就要被對方識破。
“單純的,好奇。”
說著顧白故意發出了“呵呵”的笑聲,征求演戲演全套,多了解一下那位大佬的習慣準沒錯。
聽到這人偶轉而吸了一口氣,似乎在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您……我只聽說您最近開啟了一個計劃,一不小心就肅清了荒野上的很多強大的神秘生物。
“就連神秘世界的主宰都看不下去了,準備召集人手討伐您。”
……顧白表明鎮定,內心卻冒出了別的想法:MD, 完不了,造大發了,自己可他喵沒什麽幽靈船啊。
現在一個人偶就可以把他嚇出第六感了,更別說別的什麽東西了。
“確實不假,不過那個計劃沒什麽意義,我現在更想去城市一趟。”顧白隱晦的表達了自己想要跑路的意思,就是不知道面前的血肉人偶能聽出什麽意思。
“城市……您說的是被迷霧籠罩的城市嗎?”人偶悄悄抬起頭,試圖觀察顧白的表情,但看見的只有那一雙漠然的眼睛,以及一個點頭的動作。
“我的建議是一直往東走,前幾天那座城市剛路過這,也肅清了一大批神秘生物,根據他們的速度的話應該沒走多遠,您應該還趕得上。”
“好,謝謝合作,現在我有些小小的疲憊,不知道能不能方便一下。”顧白繼續說道,語氣頗為平淡。
啪嗒……人偶的頭一下子掉到了地上,用顫抖的聲音說著:“好……好……這個村子的所有房子您都可以居住,住多久都沒問題,我不會有任何意見!”
“謝謝。”不知道那位大佬平時有沒有禮貌,但顧白肯定是要客套一下的,他道完謝後邁著輕盈的步伐走向了村子邊緣的一棟廢棄木房。
“玩大發了玩大發了……”顧白現在手裡都是汗,得虧這衣服袖子夠長,擋住了他握拳的手,不然這點細節要是給對方看出來了那不得是個碎屍萬段?
人家看起來還是控制著一個村子的人的神秘生物,惹不起惹不起。
手提箱上的數字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尾聲,顧白也推開了老舊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