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墮進了無盡的深淵,又好像回到那個夏天,那種窒息感猶然記憶深刻,他在恍惚間,看見有人跳進了水中,他胡亂的抱住了跳下來的人,那人把他用力舉起來,他的頭終於伸出了水面,新鮮的空氣湧入口鼻中,他猛烈的咳嗽起來,嘴裡有水流出來,船上有人在喊叫,耳中因進了水傳來轟轟隆隆的聲音,聽不清在喊什麽,腦中因缺氧一片混亂。
又有幾人從船上跳下來,傳來……撲通……撲通的落水聲,他感覺到有很多的手,有的抓住了他的手,有的抓住了他的腳,有的托住了他的頭,有的頂住了他的腰,有人把船劃到了他的旁邊,有手伸過來把他抬上船。
又是一陣喧鬧聲傳來……隨後又是一片黑暗。“小濤……別睡……起來……。”他好像聽到了宋陽稚嫩的聲音。
他緩緩睜開了眼睛,身下一片柔軟,像是躺在床上,就是感覺脖子有些痛,好像是落枕了,他伸手向脖子摸去,“這枕頭好硬啊!”他輕聲說道。
“這是哪裡啊?這床我怎麽沒見過。”他在心裡想著。眼前是一張很古樸的床,上面雕刻著花鳥,還有一些小巧精致的圖案,白色的蚊帳掛在床梁上從四周垂了下來,前面的蚊帳是拉開的,他側過頭向床前望過去,一張古樸圓形的的桌子,桌腳也經過了精心的雕刻,桌子上擺著精致的青花瓷器,桌旁放著幾個圓形的小凳子,房間中間一個圓形的拱門把房間隔開,拱門旁邊放著花瓶,還有一些綠色的植物,牆上還掛著一些字畫,好古樸的房間。
腦中閃過了最後在懸崖邊發生的事,“我不是中彈了嗎?而且是頭部中彈,當時是躺著的,子彈從天靈蓋打了進來,這種情況下有可能活著嗎?”他伸手朝頭頂摸去,沒有任何的傷口。
想不通,手伸向被子慢慢的掀開,感覺手不聽使喚,使不上力,還好這種簡單的動作,只要想做,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只要多嘗試幾次就好了,慢慢的坐起來,身上穿著奇怪的衣服,床邊還有一雙奇怪的鞋子,他光著腳踩在地面上,感覺身體很不協調,不像是自己的身體一般,環顧四周,沒有看見任何一樣現代的器物,他緩緩朝著一面銅鏡走去,雖然看的不是很清楚,但他確定,出現在鏡子裡的人不是自己。
“難道我是在夢裡?”心中想到,伸手朝臉上捏去,“啊……好痛。”
門被推開,身後傳來一聲大喊:“三少爺你怎麽下床來了,鞋也不穿,你剛掉進河裡,這樣會感染風寒的!”
他慢慢轉身,看見梳著兩個包包頭的女孩,穿著一件淺藍色古典的裙裝,大概只有十五六歲的樣子,嫣然一副小丫鬟打扮,以前也見過這樣的打扮,要麽是在影視劇中,要麽就是在那火的一塌糊塗的短視頻平台上,哦……不對……現實中也見到過,好像是在漫展上,不過那些女孩都畫得濃妝豔抹,這個女孩並沒有塗脂抹粉,顯得很自然,只見這小丫鬟雙手端著一個銅盆,快步走到桌邊,放下銅盆,走到他身邊,拉著他走到床邊,把他按坐在床沿上說道:“三少爺我幫你穿鞋,要聽話,穿好鞋咱們就去洗臉。”
他臉上微微一紅,覺得這個小丫鬟說話有些奇怪,又或者說是對自己有些奇怪,感覺對自己像是對待一個小朋友一般,丫鬟蹲在床邊手上動作不停,很快的就幫他把鞋穿好,還在床頭的架子上拿了件外袍給他穿好。
他開口說道:“那個……我……還是自己洗吧。”
小丫鬟兩眼疑惑的望著他,
過了一會微笑著說道:“三少爺,還是我幫你洗吧,你洗不乾淨。” 他皺起眉頭,像在思索,“難道古代的公子、少爺都是需要丫鬟伺候洗臉漱口的?”算了由得她吧,說不定這都是我的幻覺呢。
小丫鬟的手輕揉的在臉上揉擦著,耳朵、後頸也都給擦洗到了。
“三少爺,我們等下去看四夫人吧,你昏迷這兩天她很擔心你,每天都叫大夫過來給你號脈,她也才來看過你,剛回去沒多久。”
“額……好……”他應付著答到。
“三少爺你今天說話好奇怪啊?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給慶兒姐說說。”名叫慶兒的小丫鬟用手摸著他的額頭,呢喃道:“沒發燒啊。”
他無奈搖頭。“走吧……我們去看四夫人吧!”
說完這句,小丫鬟更是一臉驚訝的看著他,訥訥開口:“三少爺,我叫四夫人,你怎麽也跟著我叫四夫人啊,她是你的娘親啊!”
“……啊!……額……啊……啊!我感覺我的頭好痛,好痛啊!”他順勢躺倒在了地上,雙手抱著頭在地上打滾,嘴裡猶自不停喊叫。
名叫慶兒丫鬟一個激靈,忙朝外跑去,嘴裡慌張的喊到:“來人啊……三少爺出事了……”聲音不斷遠去。
“沒有辦法,只能裝病了,先糊弄過去再說,等我搞清楚狀況,再做打算。”他在心中想到。
過了一會……熙熙攘攘的人群,朝這邊聚集過來。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腳步踉蹌的跑在前面,她身邊是剛才跑出去叫人的小丫鬟慶兒。“四夫人,您慢點……”慶兒在旁邊說道。
“文遠……你怎麽了?我命苦的兒啊!嗚……嗚……嗚……”傳來婦人低聲的啜泣聲。婦人蹲下撫摸著他的額頭臉頰。“文遠……乖……沒事了……沒事了……”婦人用慈祥的聲音說道。
這樣的動作和語氣讓他極不適應,臉上露出了尷尬的表情。
過了一會……婦人開口道:“慶兒,大夫過來了沒有?”
“回四夫人的話,已經在路上了。”
“你再去催催,看他到哪裡來了。”
“是的,四夫人,慶兒這就去。”輕快的腳步聲響起,隨即遠去。
“聽慶兒說,這位四夫人,就是我的娘。”他在心中想到。隨後開口道:“娘……我沒事了,就是……覺得頭有點痛,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
婦人覺得有些奇怪,似乎哪裡有些不對。
“文遠,你先前說什麽?能不能再說一遍?”
“娘……我沒事了,就是……覺得頭有點痛,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他又重複了一遍先前的話。
婦人捂住了嘴巴,眼裡有淚,聲音卻是在笑,她記得以前的“文遠”,都是叫他娘親,都十六歲了,還粘著娘親買糖果吃,就是一個思想長不大的孩童模樣,現在看他,怎麽感覺變了個人,像是一夜之間長大了,再不是那個需要娘親哄著的小孩模樣了,她喜極而泣。
“忘了就忘了吧,反正都不是重要的事,只要我兒,平安就好……平安就好了。”婦人拉起他的手輕輕拍著,笑著說道。
說話間,聽見一個沉穩的男聲響起:“夫人,文遠怎麽樣了。”
四五個人走進了房間,只見一個走在前頭的老人,胡須頭髮都已半白,雙目還是炯炯有神,腰杆挺得筆直,頭髮一絲不苟的束起發髻在頭頂,看上去不怒而威。
旁邊一個二十左右的男子開口道:“三弟這是怎麽了,莫不是得了“頭風病”,這可是最難醫治的病呦!腦子的病,可不好醫治。”一番冷嘲熱諷。
“大哥你就別說了,沒看見四娘正傷心嗎?”又一個男聲響起。
婦人有些氣憤,回頭望了剛才說話的兩人一眼,開口答到:“老爺,文遠沒事,說是忘記了些事情,已經無礙了。”
婦人口中的老爺開口道:“老大、老二,你們就別在這添亂了,去酒樓看看,有沒有什麽客人需要幫忙招待,我看看文遠,你們先幫我照看一下,去吧。”
“是……是……”兩聲應喝傳來,他們轉身離開。
“兩個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三哥你沒事吧?”一個女孩俏皮的聲音響起。
他皺了皺眉,看著女孩。
“她是你四妹雯雯啊!你不記得了嗎?小時候你們整日都一起玩的。”婦人說道。
“雯……雯……三哥忘記了,我……我……頭痛記不起來了。”他指著自己的頭
“沒事的……沒事的……忘記就忘記了,都是些小時候的事。”雯雯開口應到。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慶兒氣喘籲籲的開口道:“夫人……廖大夫……來了……”。
“我這把……老骨頭……都要被你折騰散架了,拉著我跑了這麽遠,夫人……老爺……見諒,讓我喘口氣。”廖大夫也是滿頭大汗,一字一頓的說道。
“這種情況,我還真沒遇到過,脈象平穩,面頰紅潤,伸舌頭我看看,啊……舌頭淡紅明潤,雙目有神,嘴唇紅潤,那問題究竟出在哪呢?公子除了感覺頭痛還有別的症狀嗎?”廖大夫開口問道。
“還有……以前的事情記不起來了?”他開口答到。
“你自己叫什麽,記得嗎?”
“記不起來了。”
“那你記得什麽?”
“隻記得好像掉進了河裡, 有人跳下來救我。”
廖大夫只是搖頭,“老朽行醫三十載,卻是從未見過如此病症,老爺……夫人……還是另請高明吧。”
“廖大夫你是這方圓百裡,有名的“神醫”,你讓我們去哪另請高明啊!依你看,我這孩兒是怎麽回事?廖大夫。”婦人誠懇問道。
“神醫”老朽不敢當,令郎,身體安康,並無不妥,只是他可能是得了離魂症。”
“這……大夫……何為離魂症啊?”沉穩的男人問道。
“這離魂之症通俗來說就是,失憶,忘掉以前的事情,有的嚴重的就是什麽都不記得,就像令郎一般,有的輕微的就是忘記部分事情,這個老朽也是無能為力啊!老朽給公子開副“提神醒腦”的方子,公子安心靜養,或有一日,便可想起過往的事,老朽告退。”
婦人眼中有淚:“沒事的,只有身體健康就好了。”
“夫人,既然大夫都說了,文遠身體康健,你就放寬心,我還有幾個貴賓需要招待,這便去了。”男人說完和廖大夫一起出了門。
婦人吩咐到:“慶兒,你拿著廖大夫的方子去把藥抓回來吧。”
“慶兒姐,我也和你一起去。”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隨即遠去……
他無奈開口:“娘……我想休息一下。”
“娘這就走,有事你就叫慶兒來叫我,娘走了。”腳步聲緩緩遠去。
“要是她真是我娘就好了。”
老天好像給了他重來一次的機會。
“希望這不是夢。”不要醒來!
他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