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正平仿佛回到初練武那段時間,他的師父方因大師親手指點著他每一個動作和每一個呼吸節奏。
師門之恩歷歷在目,可惜那已經遠去。
自師父死後,許正平與一眾同師門弟子屢遭欺凌,心性早就磨練的冷漠陰狠。
實力不夠,被人欺負一時,可不代表要忍受一輩子。
他有機會從來都是立即打回去,哪怕在沒有學到任何上乘武功的情況下,依舊打穿了木人巷,打穿了銅人陣,打到了覺字輩第七!
也打得越來越被人排斥、嫉恨、邊緣化,少林家大業大,是沒有長老會注意他這麽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武僧的。
許正平眼中閃著光,手中練著拳,羅漢拳配合達摩心經是一起練的,外震氣血,內盈真氣。
內力便是在高強度的練體與打拳中慢慢錘煉而出。
他現在比當初在少林寺的時候進境更快,因為已經決定叛出少林,自然可以肆無忌憚的吃肉來彌補修煉外功時的虧空。
少林寺的資源有限,再加上各種清規戒律不得食用葷腥。
弟子們平日裡外功修煉產生的身體虧空,多以藥物滋補回來。
但那基本僅限於師父門下最重視的弟子,如許正平這種掛靠弟子,從來都休想沾到邊。
他們只能多吃豆類來代替肉類彌補身體,但豆類當然沒有肉類那麽好消化吸收。
有些武僧就算想努力,也努力不成,吸收不了豆類的全部營養,身體就只能日漸虧空下去,也就只能放緩練功節奏,一步落後,步步落後,淪為邊緣群體。
許正平在寺中的彌補方法是……吃蟲類!
蝗蟲、蟈蟈、螞蟻蛋、蜘蛛、蜈蚣、蠍子甚至蟑螂等等,別人看著都不敢碰的玩意,他硬著頭皮想辦法弄乾淨了吃。
這些也能提供足夠的營養和蛋白質,可以代替身體的虧空。
他其實也想像其他武僧一般,趁著下山辦事的機會,經常偷吃葷腥,或者吃麵時,讓掌櫃的放葷油,也算是一種方法。
但他不行,他太過努力的行為頗遭人嫉,不少眼睛在暗處盯著,只要發現他敢沾染葷腥違背寺規,就會立即告密,遭受懲罰甚至逐出山門。
就是這樣的苦,讓他一步步成為覺字輩的優秀弟子,可依舊無法得到寺內重視,無法獲傳七十二絕技。
今次…他已不願再走原來的路,吃原來的苦,這個世道原本就不是通過努力能改變自身命運的。
得爭!不擇手段的爭!才能爭出一片天地!
哪怕這中間需要腳踏萬千屍骨,但只要路在前方,犧牲再多人,他也在所不惜。
五個多月過去,他的羅漢拳練得比以前更加精深了,恐怕同輩之中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羅漢拳的實戰方法。
同時他體內的亦練出了相當於散功前五年的內力,這一點內力不值一哂,但只要再經過幾個月修煉,十年內功就能完全練回來。
可他已經無法繼續下去,五個月日夜不休的苦練,對資源的消耗也是極大。
他時常要購買充足的肉類與藥材,少林寺那些滋補益氣壯血的藥方,他可還記得。
就這些東西,七十幾兩銀子也就夠用這麽久。
大明實行的是銀本位制度,銀子流通頗多,價值相對較低,普通人家一年吃用住穿的生活成本差不多就是十兩銀子。
七十幾兩銀子相當於普通人家七年所用,所以習武是真的費錢,少林家大業大也顧不上所有武僧。
許正平這些錢,多數還是在西湖梅莊偷出來的,可惜梅莊被任我行暴戾的燒了,否則許正平當初會帶走更多的錢。
當下既無辦法,只能先下山考慮一下如何弄錢的事,再考慮到哪找到更高深的武學修煉。
此時他已近乎一年沒有理發剃須,絡腮胡子連鬢掛滿一臉,對著水面看去,宛如野人一般。
這樣正好幫自己隱瞞身份,防止被少林弟子認出,所以他也不打算剃了,隨便找個草繩往頭髮一箍,宛如行者武松一般,就這麽背著行李下山而去。
今日正好十五,為趕集日。
許正平下山到了集市上面,就著身上還剩下的一點散碎銅錢,坐在茶攤上吃著饅頭,也在思索著下一步該去何方。
正當此時,他的對面桌子上來了七八個僧人,坐了兩張桌子。
許正平悄然打量而去,雙目一凝,這些人他都認識,是莽羅漢方塵的弟子。
而自從師父方因死後,他就被分到了方塵手下。
這位莽羅漢的外號一點也沒起錯,脾氣十分暴躁,傳授武功時很不耐煩,喜歡大吼大叫,哪個弟子領悟不到要點,動輒拳腳相加。
他門下的弟子沒有哪個不被揍得渾身青紫的,而像許正平這樣的掛靠弟子,那更是出氣筒一般的存在。
許正平寧可偷看其他武僧練武,或者以賄賂方式請教,也不願向這位方塵師叔請教。
他座下的弟子也都繼承了他的暴躁脾氣,一言不合就拳腳相向,四年前初次被分配到其手下時,就領教了這群弟子的拳腳。
當下為首那名武僧,也正是方塵的首徒覺惠,年齡長自己五歲,修為也較自己更為深厚。
此人如同方塵親生,體格雄壯,塊壯肌肉如鐵,留著一臉絡腮胡子,像屠夫更超過像和尚。
當然,許正平對他的印象最深刻的莫過於他的武功,作為方塵門下第一高手,即便在少林覺字輩中,也是翹楚一般的存在。
一年前自己離開山門時,有一場山門大比,此人囊獲第三。
許正平排名第七,就是敗在此人手下。
可他並不覺得自己比覺惠弱多少,若要說差,也就差在對方練了七十二絕技之一的大力金剛指, 而自己根本就沒有修煉任何上乘武學。
按理說,只要少林弟子能通過木人巷與銅人陣的考驗,就有資格獲傳七十二絕技中的一門。
可許正平這樣一群沒有師父的弟子,是不會有人為他們爭取的。
這天下,哪裡都有不公,許正平早已看透,當下他只是悄悄低頭,裝作不認識這群少林弟子。
他們聚在一起,卻是在討論如今江湖上所發生的事。
“任我行重出江湖,聽說以三屍腦神丹控制了不少人!似要二分魔教!”
“任我行也是當世一等魔頭,看來當年禪讓教主實則另有原因,他與東方不敗應該有深仇大恨,卻沒見他直接打上黑木崖”
“東方不敗是當今頂級高手之一,曾與劍神謝曉峰決鬥,勝負未知。
任我行雖是頂尖高手,但應該及不上東方不敗,有此自知之明所以遲遲不上黑木崖。”
“我聽說此事驚動了五嶽劍派,左冷禪意欲在嵩山會盟,商討如何應對此事。
但衡山派又傳來劉正風廣邀天下群雄,金盆洗手之事,似乎另有原因。”
許正平細細旁聽,也收獲了不少信息,正待準備離開。
忽然一名少林弟子在後面指著許正平道:“覺惠師兄,你看這個乞丐是不是有些眼熟?”
覺惠皺眉道:“哪裡眼熟了?”
“還記得覺明嗎?一年沒有回寺了,大家都以為他死了呢。”
覺惠立刻站了起來,縱身一躍,跳到了許正平面前,皺著眉頭打量著一臉胡子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