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炮!”
隨著丁鳴鸞的一聲爆喝,幾十名炮手同時點燃引線,隨後齊刷刷的側轉腦袋,雙手捂住耳朵。
“轟!”
“轟!!”
“轟!!!”
五十五門大炮齊聲轟鳴,巨大的後坐力讓整個山海關城頭瞬間煙塵彌漫,連帶著這座堅不可摧的城關都仿佛晃動了一下。
也就在山海關這邊開炮的同時,早早被丁鳴鸞隱藏於城外左右兩側山中的炮陣也緊隨其後響應。
超過一百多門火炮的齊鳴,那動靜,也著實可以當的上一句,天崩地裂。
一發發炮彈砸入軍陣嚴明的後金軍中,頃刻間便是死傷遍地。
處處都是被炸上天的殘肢斷臂,更有不少倒霉的被整個砸成一團血霧肉泥。
至於後金軍中的攻城雲梯車更是在這持續十輪的火炮覆蓋下全部粉碎燃燒殆盡。
所有八旗士兵被眼前身邊發生的一幕嚇傻了,落在後面壓陣觀看的皇太極等旗主也看傻了。
身在遼東戰局的他們,什麽時候見過百炮齊鳴,什麽時候見過炮火覆蓋這種戰術。
他們的思維受限於自身對於戰爭的認知,因此超脫這種認知的戰爭方式,是顛覆性的,更是摧毀性的!
戰場之上,一名身著黃甲的八旗士兵目光呆滯的左右看了兩眼。
身邊多年的兄弟袍澤已經不在了,留下來的,只有被烤的黑紅黑紅,散發著混雜硝煙的血腥味。
“啊!”
轉瞬間,這名士兵崩潰了,他扔下了手裡的刀,鬼叫著撥掉自己身上沾染的零碎器官,不顧一切掉頭向後逃。
又是一發炮彈落下,砸在了這名士兵的腳邊,隻一瞬間一團火光迸射,這名逃跑的士兵被整個炸飛向天,在落地的時候,腰以下已經消失不見。
士兵沒有死,即使他已經被炸的僅剩下半個身子,但一時也並沒有完全死去,哀嚎著,用雙手拖著上半身繼續向後爬,在地上拖出長長的猩紅,留下一地的內髒器官。
最後,隻爬了一丈多,這名士兵便停了下來,頭顱一歪,徹底死絕。
即使身死,一雙眼還死死盯著遠方。
那是皇太極督戰的方向,也是。
家的方向!
崩潰開始了,當第一個逃兵出現的時候,哪怕是自詡天下無敵、視死如歸的八旗兵,心理防線也在這一刻被炸成了齏粉,他們可以扛得住幾門火炮帶來的有限殺傷,卻克服不了上百門火炮洗地下,自殺式衝鋒的絕望。
這仗,怎麽可以這樣打!
平日裡脾氣暴躁的阿敏這一刻也傻了,望著兵敗如山倒的局勢,阿敏突然有些慶幸。
慶幸自己沒有去前線,沒有親身涉陣,不然的話,說不準自己此刻也化作了那滿地焦土。
“撤兵,撤兵。”
皇太極嘴裡來回念叨著這兩個字,最後化作一聲悲痛的怒吼:“撤兵!”
直到此刻,他的雙耳還嗡嗡的帶著耳鳴聲,他甚至都分不清大明到底有多少門炮,只知道在那短短的一瞬間,是一刻鍾又好似只是自己的一個恍惚,自己數萬大軍就沒了。
死的、逃的、嚇傻在原地發呆的。
大明在山海關有那麽多的炮,自己,永遠也不可能入關了!
皇太極頗為絕望的再一次看了眼山海關,縱馬開始組織回撤。
“撤兵,撤兵。”阿敏也回過神來,
呼喝著便要勒馬離開,又聽得耳邊一陣炮響。 “轟!”
一股巨大的衝擊力撞向阿敏,阿敏甚至都來不及有任何反應便被這股沛然巨力帶離馬背,飛向天空。
“噗!”
人還在天上,阿敏便噴出一大口鮮血,等摔到地上,又是重重咳出兩口鮮血。
中軍陣一片混亂,幾十名兩藍旗的親兵快馬奔來,剛欲扶起阿敏,就被阿敏喊住。
“莫動,斷了,斷了。”
一名親兵顫抖著手伸向阿敏的後頸,抬起頭看向滿面驚容的皇太極。
“貝勒爺他,脊柱碎了。”
皇太極也是剛從那近在咫尺的爆炸中緩過神,看了一眼阿敏,什麽話都沒說,催馬離開。
這裡已經不安全了。
至於阿敏?
就算救活也是個廢人!
阿敏望向皇太極的眼神中寫滿了怨恨,他翻手拉住自己的親兵,咳著鮮血說道:“殺了我,殺了我。”
親兵大驚。
“貝勒爺。”
“我已經走不了了。”阿敏說著話,連鼻腔裡都開始向外流血:“別讓我落入明人的手裡,快!”
一圈子親兵灑淚,最後還是同為兩藍旗的旗主莽古爾泰縱馬趕來,下馬走到阿敏身邊,寒著臉紅著眼將自己的佩刀抵到阿敏的脖子上。
咬牙間,手上用力。
“噗嗤!”
帶著利刃切割骨肉的清脆聲,後金國和碩貝勒,鑲藍旗旗主愛新覺羅·阿敏,死於山海關外!
這個曾經雙手沾滿鮮血,領兵屠殺過遼南十余城的劊子手,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中,結束了他戰功卓著卻又滿是罪孽的一生。
“撤!”
“二愣子,你說那是建奴人的大官嗎?”
險峻的山欒中,一個炮台孤零零的架設在這,十余名炮手輔兵守著炮,其中一個炮手擦著炮管,指著遠處山腳下那影綽綽的一堆人喊話。
叫做二愣子的男人十幾歲的歲數, 長得憨憨厚厚,他向外伸頭看了一眼。
“看不清啊,柱子哥。”
“我感覺像。”柱子哥說道:“你看,建奴都衝鋒了,就這麽一群人還待在原地不動,明顯是大官,只有大官才會躲在後邊。”
二愣子歪著腦袋一尋思:“有道理。”
“那要不要打一炮?”柱子哥興奮起來,搓手說道:“咱們這本就是預留的炮陣,前線戰場用不到咱,不打一炮豈不是白白折騰幾天,光扛著這炮管上山,可就好懸沒把弟兄們累死。”
“那麽遠,夠嗆能打到。”
“有栆沒棗的打三杆子。”
柱子哥興奮的開始挪動炮口,然後蹲到山石陡峭邊,挑起大拇指對著遠處那一夥敵人開始進行校準。
“大估摸二裡多地,站得高尿尿都遠,沒道理炮打不到,乾他!”
二愣子是個聽話的兵,柱子哥說乾他就填炮,等一切準備就緒,柱子哥最後調整了一番跑口,而後點燃引線。
伴隨著一聲轟鳴,片刻後二愣子歡呼起來。
“打中了!”
柱子哥側頭一看,傻笑起來。
只見那一處軍陣果然是亂作一團,幾十名士兵圍攏在一起,還有更多的人紛紛撤退。
“建奴跑了,咱們也能撤了。”
柱子哥招呼著離開,十幾個人開始動手拆炮,然後興高采烈的用一根粗壯的木棍馱起幾百斤重的炮身開始下山。
而他們永遠也不會知道,就這麽隨手的一炮,炸死了一個叫做阿敏的八旗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