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六年,二月十四號,周日,情人節。
風城國際機場,雖然513次航班要八點半落地,但蘇小蕊已經足足等了一個小時了,看著堂姐翹首以盼的殷切俏臉,一旁的蘇大建就是一陣無語,使勁裹了裹羽絨服,哈欠連天道:
“堂姐,大過節的,讓我這條單身狗來當電燈泡,於心何忍?不帶這樣虐狗的……。”
恰逢冬春交替時節,氣溫還是有些偏低,但一襲白色絨裙的蘇小蕊心裡卻是暖洋洋的,將一大束鮮花放在瓊鼻下面嗅了嗅,張開櫻桃小口,笑靨如花道:
“你怎麽能跟狗比呢?不是,我是說你還不如狗,不是,狗比你強多了,算了,反正你倆都是人類的好朋友,我要是會開車,還用得著麻煩你?記住,今天是你第一次見如風,待會一定要注意禮貌,留個好印象,你要是冷的話,就先回車裡吧,我要在第一時間見到如風。”
“堂姐,你這是不是變相的罵我長得不像好人?”
“你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有自知之明。”
從小就生活在堂姐的陰影下:搶零食沒贏過,吵架無一勝績,每次打架更是被撓成大花臉,贏得“常輸將軍”的美譽,長大了也沒擺脫堂姐的“魔爪”,使喚自已就跟孫子似的,蘇大建感覺活的都不如一條狗了,還是閉嘴吧。
不過,伴隨著這次航班的降落,這種“痛並快樂著”的日子應該就快要結束了,蘇大建不禁也有些期待起來。
蘇小蕊和陳如風相識於大四,在一個初秋的傍晚,夕陽西下,余暉傾灑在操場上的陳如風身上,一把吉他,一頭飄逸的短長發,富有磁性的歌喉,打開了蘇小蕊的心房……。
畢業了,陳如風打算考研,考慮到陳如風出身農村,蘇小蕊毅然回到風城,從實習到公司白領,擔負起了陳如風三年來的所有費用,
三年來,兩人演繹著一首古詩:“君在長江頭,我在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
每當思念之情充斥心胸,蘇小蕊就會用“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來安慰自己,終於陳如風考研成功,並打算來風城發展,苦盡甘來,再也用不著那句“距離產生美”了。
三年來少買的包包,少用的化妝品,衣櫃裡少的可憐的衣服,玲琅滿目的美食,蘇小蕊心裡都有一筆帳,以後都要補回來,而且要加倍,蘇小蕊心裡美滋滋的想著,甚至都已經開始籌劃起了未來,不過,明天第一件事就是要把身上的裙子退了……。
在美好的憧憬當中,終於,513次航班緩緩落地,接機的人群發出陣陣歡呼,蘇小蕊恍從夢中驚醒,整理了一下被風吹亂的留海,一雙水汪汪的卡姿蘭大眼睛瞄準了機艙門,伴隨著機艙門緩緩打開,升降梯準備就緒,乘客們依次走下。
接機的人群越來越少,卻始終沒有陳如風的影子,蘇小蕊有些著急,“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終於,陳如風走出了機艙門,不過身旁還有一個女子,穿衣打扮透出一股富貴之氣,兩人攜手攬腕,一黑一紅兩件情侶款羽絨服晃的蘇小蕊直眼暈……。
“小賤賤,扶……扶我一把!”
“堂姐,別亂叫我藝名?咦,你的小鵝蛋臉怎麽凍白了?花怎麽還掉地上了?這都拿不住,還能乾點啥?那個準堂姐夫呢?怎麽還沒出來?不會從飛機上掉下去了吧……。”
蘇小蕊沒有理會某人的滿嘴跑火車,兩眼空洞無神,
就這麽直勾勾盯著前方。 陳如風一下飛機就看到了蘇小蕊,滿面愧疚之色,但一想到弟弟的天價彩禮,還有母親的手術費,將心一橫:長痛不如短痛,緩步來到蘇小蕊近前:
“小蕊,對不起,分手吧!錢我會還你的!”
這個蘇小蕊長成了自己夢想要去整容後的模樣,唐嫣然有些醋意,忽然眼睛一亮,抬手將蘇小蕊脖頸處的一個新吊牌扯了出來,看了看,平靜道:
“是個三線品牌,和你挺搭配的,呵呵,自我介紹一下,唐嫣然,阿風的女朋友,請多關照。”
“啪嗒”一聲,鮮花灑落在地,蘇小蕊使勁咬住的下唇微微滲出一絲血跡,面無血色的臉上透出一股倔強:
“你倆什麽時候開始的?”
“去年三月……。”
怪不得去年三月開始,陳如風的生活費呈幾何倍數上升,蘇小蕊終於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內心處於崩潰的邊緣,臉頰上兩條清晰的“小溪”緩緩而流。
用前任的錢哄現任的心,這特麽的不是腳踏兩隻船嗎?還能這麽玩?這完全脫離了蘇大建同志單純的認知,滿腦子縈繞著“人渣,渣男,禽獸,畜牲……”,蘇大建忍無可忍,揮拳打向陳如風:
“狗男女……。”
滿地狼籍的花朵,猶如蘇小蕊那顆千瘡百孔的芳心……。
……
機場路派出所,調解室三室。
調解員:當班民警王正國。
打人者:蘇大建。
被打者:陳如風。
證人一:唐嫣然
證人二:蘇小蕊
誘因:情感糾紛。
傷情鑒定結果:皮外傷。
蘇大建還不解氣,單手叉腰,另一手指著陳如飛的鼻子,義憤填膺道:
“王警官,你說說,這都什麽年代了,這個陳世美的後人竟然還想發揚祖上的優良傳統?我打他是為民除害,所裡的狗頭鍘呢?快給這孫子安排上……。”
王正國眉頭一挑,厲聲道:
“蘇大建,打人還有理了?你這是息事寧人的態度嗎?你是不是眼饞所裡的牢飯?走,我現在送你過去,正好能趕上午飯。”
“哎,別別別,王警官,我牙口不好,吃不了硬飯,我就是太氣這孫子了,我堂姐供這孫子讀研三年,一畢業就把我堂姐甩了,吃乾抹淨了,拍拍屁股就走人,這是人乾的事嗎?畜牲……。”
“蘇大建,請注意你的言辭,打人犯法,虐待動物也犯規……。”
唐嫣然咂咂嘴,總感覺有些怪怪的。
而此刻的陳如風鼻青臉腫,微微帶卷的長發有些凌亂,文藝小青年的風范早已蕩然無存,一旁的唐嫣然幫其輕輕擦拭鼻孔和嘴角的血跡,陳如風不時地“嘶”一口涼氣,看著蘇大建壯碩的形體,尤其是那沙包一樣大的拳頭,陳如風憤怒中還隱藏著一絲恐懼,有些色厲內荏道:
“姓,姓蘇的,你還講不講理?我跟蘇小蕊是和平分手,因為我已經不愛她了,而且找到了真愛,請你以後不要再來糾纏我,要不是看在小蕊的面子上, 我是不會跟你和解的,另外我倆只是牽過手而已,哪有你說的吃乾抹淨了?你再這樣無理取鬧,小心告你誹謗……。”
“吃軟飯還這麽硬氣?你他媽的就是欠揍,老子嘴笨,不愛講理,就愛動手……,哎,王警官,別拿手銬啊,我剛才是嘴瓢了……。”
唐嫣然冷哼一聲:
“今個這事,沒有二十萬,免談!”
陡一聽“二十萬”三個字,蘇大建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幾下,嘴上卻忍不住揶揄道:
“你該慶幸老子不打女人,嘖嘖嘖,孫子,這個尖嘴猴腮的女人就是你的真愛吧?你是愛她身上掛的這些珠子呢還是戴的狗鏈子呢……。”
“說誰像猴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二師兄大臉,告訴你,現在漲價了,三十萬……。”
“哼,要錢沒有,要命一條,愛怎怎的?”
“啪”的一聲,王正國一拍桌子:
“肅靜,這裡是派出所,不是菜市場,而且市局領導正在所裡調研,你們這麽大聲,是要讓大領導來給你們調解嗎?到底還想不想解決問題了,蘇大建,怎麽回事?你的擔保人怎麽還沒來?”
這個狗日的朱建華,答應的好好的,不會放老子鴿子吧?這事要是處理不好,自己這個體育老師說不準要被清除出教師隊伍了,蘇大建心裡不禁有些忐忑。
不用於唐嫣然的喋喋不休,自始至終,蘇小蕊沒有講一句話,沉浸在自己的悲慘世界中:泉眼無聲惜細流。……。
好難忘的情人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