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怎比我們起得都晚?不像是你平常的作風呀。”我聽到有人這麽說，他好像還拍了我一下。

　　我眯著眼，發覺自己靠著枕頭、盤著腿以老僧入定的姿勢醒過來，脖子有些梗痛，像是落枕的傾向。把頭從面牆的方向轉過來，他正伏著身子系鞋帶。我好像認識他。

　　“快遲到了，趕緊起。”他起身微微挪動腳步，右手扶了下眼鏡指著我說了這句話，而後穿著肥大的服飾顛顛的跑了出去。盯著刺眼的燈，看著空無一物的上鋪、乾淨如洗的下鋪、髒髒的水泥地面。突然有些恐高是怎麽回事，誒，其他人呢?遲到什麽?

　　一陣心悸而來，我從上鋪直接衝出這間屋子。我沒回頭，但似乎背後窗外，是一片漆黑的夜色。

　　沒細想，我就開始尋覓能夠填滿肚子的地方，林林散散的小店布滿了街道兩邊，可是灰白的卷簾門把我的饑餓拒之門外。我有些無所適從，從街頭的紅綠燈到街尾的古城樓廣場，真的沒什麽門面開張。

　　這時候天蒙蒙亮，四周開始均勻地提高了亮度。突然我被人抓著往某處走。她說:“我這裡開張了，路邊攤，你別嫌棄，很快就好。”我怎麽會嫌棄呢?有的吃總比沒有好。

　　我看著她小攤上的食物，隨便選了一些。選完才發現沒問價格。我有錢嗎?錢是什麽東西?她一邊烹飪著食物一邊笑著盯著我看，好像還在和我交談著。

　　我可能也回答了一些什麽，不過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終於在身上的角落裡扣出幾個冰涼的鋼蹦。它們在我手上，又似乎重量全部壓在我心底。

　　有香氣飄來，我抽了抽鼻子，咽了口唾沫，已經開始在腦海裡進食了。“城管來了，你一會自己找我。”她的聲音打斷了我的遐想，了無蹤影。人呢?我回頭想找找，卻發現剛剛還人影稀疏的街道布滿了路邊攤，剛剛還緊閉大門的小店也開門迎客，食客們有的行色匆匆地抓著吃食邊吃邊趕路、有的不慌不忙地對齊手中的一次性筷子。

　　我被人潮推到了什麽不知名的地方，身邊緊緊跟著一個比我高比我帥的男生。不可能有人比我帥！

　　我還沒吐槽完，就發現我們兩個人單獨進了一個看上去金碧輝煌的店鋪裡，這裡甚至沒什麽人閑逛，和剛剛人聲鼎沸的場面顯得格格不入。好在有老板向我們介紹，我不想看周圍閃閃發光的珠寶玉石，只是覺得這個絲綢加身、卑躬屈膝的老板十分古怪。他走在我們倆人中間，偏要我走在前面。不知道怎麽走到一個隔間，裡面藏了一個樓梯，老板告訴我們這個樓梯可以失去根基，講最低下的部分拆下來也不影響上層的使用，說著還將頭頂的樓梯底部扯了下來給我們三個人營造了一個逼仄狹小的空間。我一陣心悸，雙手抱頭，飛也似的跑了，也不知道要跑到哪裡去。

　　再回過神，我已經回到了街頭巷尾的小攤販旁邊，心裡才反應過來，剛剛的樓梯明明就不應該存在，至於為什麽，我哪裡又知道。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還沒開始吃飯，就聽見背後有什麽熟悉的聲響傳來。

　　搞什麽嘛，我背後是……牆來著吧?

　　一座巨高的建築，老板將和剛剛與我同行的男生五花大綁地按在身前，冰冷的刀鋒抵著男生的喉嚨，老板仿佛正耀武揚威地在談判，眼神越過我，直衝著我的身後。錢或者命，單選一個。

　　我不解地轉頭，心想著要錢也應該是管我要錢吧。卻發現背後的街道不見了，

小商小販們也不見了，同樣的一座巨高的建築，同樣的老板，上面被綁著的人是同樣的我。我?　　這時兩邊一齊下令抓捕我，兩隊烏泱泱的人衝了出來，嚇得我趕緊撒腿就跑。一直跑，一直跑，卻怎麽也甩不開他們。

　　直到我跳上一輛三輪車，車主一路風馳電掣，猶如車神附體。過了一會，車停了下來，她順手還拿了一堆吃的東西塞到我懷裡，“你到學校了，還好那些城管車沒我快。”她笑的很肆意。

　　我點了點頭，覺得自己好像確實該進這所學校看看，剛路過門崗，“錢！”驚呼自然過渡成喃喃的細語。外面哪有什麽街道和路邊攤，分明是黑乎乎一片。

　　我木了木，一股怪異的感覺自心底油然而起，但剛剛發生的一切似乎又不是那麽難以理解。我背著包走過了一片自行車棚，轉過角才發現進教學樓的門，走廊仿佛迷宮一般錯綜複雜，很久很久我才坐下，旁邊是一個看上去似曾相識的女生，她笑著和我談天說地，甚至聲音蓋過了講台前講話鏗鏘有力的老師。

　　我仿佛看到了自己話裡的場面，雪山滑雪，沙地屠龍，甚至馴服過一條大到看似能吞天的蛇。一件比一件看上去更不可能。

　　就連我旁邊的另一個女生都忍不住吐槽這些對我來說可能性過於微渺。

　　你什麽時候冒出來的?心下剛念至此，就突然覺得這個人身上有很多氣息自己很排斥。如果剛剛那位是陌生，這位就是單純的厭惡。沒由來的厭惡。可這並不妨礙我喜歡和她談天說地，直到黑夜取代白晝。

　　出校門，趁著微風拂過面龐，星月波光交響，我走街串巷，步入羅漢法堂。

　　好多人寄居在一起，像是破敗不堪的平民窟。但是對於他們每個人，我好像都有或深或淺記不起來的印象。和我預料的不錯，我剛剛找了一個看上去還算乾淨的地方，蜷在那裡，趕緊塞了幾份報紙在衣服裡。巨大的電子通報，要我們離開。

　　迫於無奈，我帶著自己的鋪蓋和一個僅剩的行李箱毫無目的地走在街頭，四周布滿了仿古的宮殿，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我隻好趕緊站起來用力踩著單車，抓緊時間往前衝，雖然不知道目的地在哪裡。我看著天上的雲，仿佛漂泊的是它而不是我。累倒在一堆雜草邊，我躺著，徹底放下漂泊的心，似乎有人將我活埋只會是好人心送我一程一般。

　　一大群羊被趕過來，我怕它們拉在我身上，趕緊起身跑了，跑到一個荒草叢生的屋子邊，我踹開了乾朽的木門，披開荒草，走進屋子裡。

　　屋子裡是通向天穹的巨大無比的尖塔，頭抬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角度才看清塔頂的那群人，我好像認識他們，也好像不認識。總之，我開始爬塔了，在塔外面，風吹日曬，雨雪交加，最終抵達了最頂的小木屋。木屋只有一個小窗子，我按照左腿、右腿、身子的順序廢了好大勁才進去，可是我懷裡的行李箱和單車沒地方擱置了，其他人也隻好安排幾個人跳出去騰空間，我沒管那麽多，開始就著還熱騰騰的食物狼吞虎咽。不一會兒，我就停下哼著的小曲，放下了翹在前排電影院座椅的腳，看著一排排身份不明的人有序進入，很快就塞滿了我四周。於是我跳下車，興衝衝地跑著，扔了票給門口的安檢，挑了個報告廳就安靜的坐著。

　　右手邊的一個人告訴我快逃，我沒聽，直到警報聲響起，說是世界末日、喪屍爆發雲雲。我不信，趁著那些腸子都露出來的怪異的東西沒反應過來，進入了一家商場內的換衣間躲著。脫下衣服放進屬於自己的收納格裡，看著四周鏽跡斑斑的水管和地磚，心想在這裡洗浴真的好嗎?

　　不過倒也不怕什麽，一大堆人都在這裡，極其明顯的北方澡堂特征。我搖了搖頭，隨便衝了兩下就走了出去，結果發現收納衣服的櫃子無影無蹤。我問旁邊的人衣櫃哪裡去了，他說壓根就沒有，你隨便挑衣服穿出去就可以，不用管是不是自己的。哦，原來如此。

　　剛穿好衣服出門，就看見他們拿著飯盒排著隊，於是我趕緊坐著電梯到了二樓，在那裡排隊打飯，甚至還看到了廚房的烹飪過程意外多得了一些吃食。我打好飯，坐在圓桌上看電視，不知不覺間就人滿為患了。我好討厭這麽多人，於是放下飯盒，哪怕顆粒未進也出門。他們開始哈哈大笑，我知道他們在笑我，可誰能想到發生了這麽陰差陽錯的巧合?於是我拿出了一張車票，用來證明剛剛天黑之前我真的在會車上，甚至講解了自己在候車室偶遇一位隨身背著鋼琴的音樂大師，還有因為風雪延誤的小賠禮。他們笑的更開心了，紛紛表示我撒謊，外面明明是一片晴空，我憋紅了臉，掀開門簾，發現外面真的是一片晴空，不由得懷疑起自己。直到有人急著上廁所，掀開簾子，發現外面一片銀裝素裹。我單方面宣布自己贏了，興奮的潮紅不遺余力地裝裱在臉上，輪到他們不好意思了，一個個跑出去，撲向雪地，最後一個個都被風雪捏成了一個個雪人。我拖回了他們，尋思著給他們弄些暖身子的。

　　於是廢寢忘食地練了三個月的口哨，極其有韻律地吹奏，他們就奇跡般的康復了，都爭著要回報我。我沒說什麽，只是打開房門，在他們詫異的目光中出示票據給檢票員登上了空無一人的動車組。

　　望著窗外的風景，我一時心情大好，仿佛真的置身於自然，一邊聞著草香，一邊感受泥土的柔軟，只是蠅蟲肆虐，隻好起身去其他地方躲避它們的侵襲。走在松散的土疙瘩道上，我仿佛看見腳下被不小心踩踏的麥子在瘋狂生長，從我的腳踝長到超過我的頭頂，再回首，一片鬱鬱青青的玉米地，期間間或幾個人影在忙碌著采摘，手套上的木楔子被運用的爐火純青。我一陣陣發愣，栽倒在低矮倒塌的土廟，裡面有一個面目猙獰的神祇立在供桌上，他告訴我不屬於這裡，要我趕緊離開，不然他會斥諸武力。我點了點頭表明自己了解了，但還是當著他的面搜刮了一些我喜歡吃的貢品充當行梁。

　　他很生氣，振振有詞地念叨了一大堆我聞所未聞的咒語，隨著時間推移，他臉上開始浮現起尷尬的神色。當然，他的咒語還是有效果的，我相信第二天頭痛發熱四肢無力是他的詛咒而不是因為睡覺沒蓋被子，我也沒有被子。

　　當然，還有，我更相信我被面前的美女潑了一杯水是因為這種莫名的咒語，而不是她抵擋住了我無人能擋的帥氣，不就是告訴她她未來會生下幾個奇形怪狀的生靈嗎?當時我在砍死它們的時候，它們的記憶深處所埋藏的。

　　太可怕了，我抓緊時間離開了這裡，雖然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去什麽地方，只是任由腳下的單車向前，一直向前。

　　“你今天怎比我們起得都晚?不像是你平常的作風呀。”我聽到有人這麽說，他好像還拍了我一下。

　　我眯著眼，發覺自己靠著枕頭、盤著腿以老僧入定的姿勢醒過來， 脖子有些梗痛，像是落枕的傾向。把頭從面牆的方向轉過來，他正伏著身子系鞋帶。我好像認識他。

　　“快遲到了，趕緊起。”他起身微微挪動腳步，右手扶了下眼鏡指著我說了這句話，而後穿著肥大的服飾顛顛的跑了出去。盯著刺眼的燈，看著空無一物的上鋪、乾淨如洗的下鋪、髒髒的水泥地面。突然有些恐高是怎麽回事，誒，其他人呢?遲到什麽?

　　不，不對，這些我經歷過，時間循環?我甩了甩頭，從枕頭底下抽出一塊，上面顯示“不是”的字樣，我信了。

　　可下一刻，我感覺自己身處異處，一個突然之間難以描述的地方，眼前突然開始浮現顆顆塊塊浮冰一樣的碎片，冰面上都是我，不一樣的我。

　　我甩甩頭，視線開始模糊，而後開始變得清晰，一個古怪神秘的無法分辨的存在出現在我的面前，“多少次了，你都無法從自己的夢境中清醒過來，下一個世界是傳說中的那個世界，你可以選擇放棄裡面的記憶轉而進入像我們這裡一樣的對你來說非常安全的世界。”

　　我拒絕了，不知道為什麽，我只是覺得自己會在裡面過的非常精彩。

　　“是險象環生。”它補充了一下，而後我感覺到了自己和它和那個宇宙的聯系。

　　“下一位，你換了一個小時的感覺時間。進去吧。”面前高大的男子指著一個入口給我，我覺得莫名其妙，窺伺了一下四周，在他催促我之前，跑了，離開了這裡，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