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後茜爾還是認清了事實,在準備離開房間前歎了口氣,折返回來將桌子上的信箋紙包括沒有寫的全都收在了一起,準備一並拿走。
在一旁裝睡的蕾卡莉婭頓時就不樂意了,控制不住地撲騰一下想要阻止。
但是一想到剛剛裝睡在等巨*女仆抱上床,她就感覺就這麽起來相當沒面子。
“…大小姐?”聽到茜爾呼喚的聲音,好像被發現了。
“…”既然被發現了,那就當做無事發生吧。蕾卡莉婭厚著臉皮坐起來,看著茜爾手上的信箋紙,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看著茜爾的眼睛問道:“為什麽要把它們拿走呢?”
“…”蕾卡莉婭看到她那幾乎一成不變的表情露出了一絲猶豫的神色,似乎在思考什麽。一時無話,在心裡反覆斟酌了好一會兒後,茜爾才回復道:“實在抱歉,這個我實在不好與您明說,而且這個是必須要檢查的,如果發現沒有問題,我會把它們拿回來的。”
“是嗎?”蕾卡莉婭又躺回床上,自內而外突然席卷上來的困倦,讓她用手臂遮住閉上的眼睛。
說實話,這時候她就不應該問茜爾這個問題,甚至就不應該坐起來。然而一種莫名其妙的信任感與自己剛剛做出的成果被竊走的焦急感共同作用下,她竟不由自主地坐了起來,試圖將茜爾留住。
因為成果被竊走而著急是上輩子留下的本能,但她當然不會為此而冒著暴露自己的風險。最終讓自己暴露的,還是那莫名的信任感。
為什麽…一個人的身影在腦海中出現,令蕾卡莉婭相當的茫然。除了她最尊敬的樊顏學姐,她從來沒有對任何人有過這樣的信任感,而當這樣的信任感自然而然地出現在一個剛剛認識不到兩天的女仆身上,讓她有種強烈的割裂感。
難道她還繼承了原主的情感嗎?這個穿越究竟是怎麽回事?
“…茜爾,我能相信你嗎?”放棄這沒有意義的思考,蕾卡莉婭突然問道。
茜爾相當困惑地皺了皺眉,似乎感覺這個問題很棘手。
最後,她也像是放棄思考了一般,認真地看著躺在床上的蕾卡莉婭說道:“在血族的利益之下,您可以盡可能的相信我,此外,希望您盡量不要相信我。”
血族?蕾卡莉婭蹙眉。茜爾的話雖然簡單,但信息量實在是太大。
她…不也是血族嗎?
“謝謝,可以走了,茜爾小姐。”蕾卡莉婭發自內心地道謝,可以感覺到,茜爾已經給出了超出原則的信息了。
…
蘇威爾湖坐落在索倫斯山脈北端的西部,湖水的源頭是從索倫斯山脈的安布斯山上流下來的高山融雪,似乎正是這個原因,蘇維爾湖顯得相當清冽。湖水又順著索倫河流出,經過索倫市,與自東南向西北的芒特河匯合,並最終向西流過梅格公國的首都羅甸斯特市。
其實蘇威爾湖的位置相當偏,無論是向東走的索倫斯山脈,還是向北走的北海黑森林,在冬天的時候溫度都低到無法讓人大規模地定居,哪怕是西邊的大城市梭倫市,也距離這裡有二十多裡的路程。
不過或許也是因為人少,這裡的景色也是相當的好。無論是蘇威爾湖本身,還是環繞蘇維爾湖南北兩側的黑森林,都是貴族們度假的好地方。無論是在湖畔別墅舉辦下午茶會,純粹地欣賞湖景,或是泛舟湖上鶯鶯燕燕,還是跟著一大票仆從浩浩蕩蕩地進入黑森林打獵,都是相當符合貴族趣味的活動。
三年一度的梅格公國血族族會通常在開春的三月中旬到下旬開始,前七天是貴族頂層與政商各界都有參與的社交盛會,後七日才是真正的血族內部會議。
而在血族會議舉行的第四天,異變發生了。
那是一道流星,事實證明,無論是它引起的關注程度,還是它的規模,在整個世界都是絕無僅有的。它落在南大陸北部,穿過湖海西部與北大陸教會國,穿過高聳的索倫斯山脈…從西南到東北,幾乎整個北大陸都能看到它的碎片劃破長空。那耀眼的光芒整個北大陸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甚至遠在東大陸的人都能觀察到這壯觀的奇跡。
作為北大陸最西北處的國家,梅格公國其實並不在流星墜落的核心范圍內,但仍有一塊碎片落在了它的東南處,這道碎片又分裂成了許多塊,落在了梅格公國與蘭羅帝國的邊境的黑森林中。
這道流星也讓這盛大的聚會發生了一些變質,仿佛那玩意有驚人的吸引力一般,參加社交會的人們都紛紛為此離席,原本第五日的安排都不得不擱置下來。
隨後便是匆匆趕來的梅格公國紅杉軍。它們借著從梭倫市到塞繆爾莊園的路快速趕到碎片降落的森林,迅速將那片地區封鎖起來。隨後又遇到了姍姍來遲的南邊蘭羅帝國的一小支甲胄騎士團,雙方在對峙了一段時間後,蘭羅帝國的甲胄騎士團似乎因為人數較少,撤離了那片地區。
畢竟還有更多的隕石碎片落在蘭羅帝國境內,光是保護那些碎片就已經消耗了太多人力,沒必要為了爭搶這一點大動乾戈…嗎?
事實證明並非如此,這支甲胄騎士團撤回後,第二天又帶著更多的軍隊前來,並明確地向梅格公國的軍隊警告,決不允許其踏入蘭羅帝國境內半步,否則蘭羅帝國會將此作為不宣而戰的行為向教皇報告,並將侵略者全部趕出領土。
聽說梅格公國各大公爵都為此勃然大怒,向前線增派了更多的軍隊,使軍力在蘭羅帝國的五倍以上。
他們有相當的信心,因為哪怕羅蘭帝國的軍力比他們多,他們也要考量守住其它地方的隕石碎片的問題,不會派出更多的軍隊,更何況從總的戰鬥力上說,梅格公國更有優勢。
讓他們沒想到的是,羅蘭帝國也在層層加碼。看起來似乎是放棄了完全落入境內的碎片的駐防,而貪心地打算將更多的碎片圈在自己的掌控之下。
雙方在邊界劍拔弩張,就在人們認為雙方要撕破臉皮繼續之前的戰爭的時候,雙方軍隊竟默契地同時撤軍了。
當然,這都是後面的事情了。在蕾卡莉婭穿越的第二日,雙方只是為了爭取控制權而對峙著,沒人覺得事情會發展到近乎再次開戰的地步。因而社交會的氣氛除了少了一些人外幾乎沒有什麽變化,倒不如說因為兩國對峙中蘭羅帝國暫時慫了,讓這些人反倒有了些笑料。
這並非這些貴族們比較心大,在劍拔弩張的前線不遠日日笙歌,而是這真的完全沒有打起來的理由,氣氛緊張到如此已是相當出人意料了。
莊園中的某個建築的房間裡,坐在椅子上的塞繆爾公爵看著手裡的那些信箋紙,眉頭緊鎖。
他並非沒有研究過觀星術的幾何這個基礎分支,然而這些玩意還是遠超他了解的范疇。
“這些東西都沒什麽問題…你可以還給她了。”塞繆爾公爵揉了揉眉心,“茜爾你不了解繪圖與幾何相關的知識嗎?”
“…抱歉,我沒有認真學過這些東西。”
“那我想你最好該認真學學了。”塞繆爾公爵露出溫和的笑容,“包括我也一樣,只要不是禁忌的知識不要問其是否有用,要多學,才能保證時代變化的時候永遠抓住真正的潮頭。”
“…明白。”猶豫了一會兒,茜爾才接著說道:“有人在她們的房間裡放了煉金造物,而且被蕾卡莉婭翻出來了。”
“煉金造物?”塞繆爾公爵頓時皺眉,看向面前發出白色光芒的燭台:“除去其它勢力,知道赫爾忒斯家傳承的也就只有他們了吧。”
“需要我把東西給收掉嗎?”茜爾淡淡地說道。
“…不必要。”思考片刻之後,塞繆爾公爵淡然說道:“既然他們不相信的話,就讓他們做好了。我們要做的只是不偏袒向任何一方。”
“明白。”茜爾點點頭,隨後說道:“不過蕾卡莉婭好像在懷疑我們在對她隱瞞…”
“意料之中。”塞繆爾公爵笑了笑,“那孩子相當聰明,真正在做的事情是沒法隱藏的,你盡可以在與『命運』相關的事情外幫助她,這些都看你自己的想法來辦吧。”
茜爾點了點頭。
“最後,”塞繆爾公爵收斂的神色,嚴肅地說道:“好好看著她們,特別是菲莉米婭。這次只是『命運』蘇醒的征兆,下一次或許就是真正巨大的麻煩,我們必須要在真正的麻煩到來之前做好十足的準備。”
…
那是一段相當艱難的日子,在周圍的同學們還在比較寬松的環境下學習文理全部科目的時候,因為父母的要求,她就已經將所有的精力投入數學與物理中。
因為文高是純粹的高考升學學校,並不設立競賽班,她為了良好的複習環境而搬去了全文高最“臭名昭著”的怪人收容所,並在那裡認識了同樣是通過競賽保送了的樊顏學姐。
因為學校沒有實驗條件,她父母還為此在家買了一整套物理實驗考試的儀器,讓她時不時請假回家練習。
可是每次回家後,看到毫無人氣的房子時,她總覺得有種異常難過的心情,拖著她本就疲憊不堪的身心。
預賽,聯賽。對她來說最艱苦的時候是聯賽,因為她是雙賽生,時間相當緊迫。在數學聯賽比完之後物理聯賽之前,她還有光學沒有學完。為此她曾在賽前花了75小時加強了幾何光學的練習,然後昏迷在前往聯賽舉辦大學的車上。直到比賽前,她都是渾渾噩噩半夢半醒的狀態。
她猶記得當通知她物理聯賽在母親任教的大學進行時她是多麽高興,因為這樣她就能見到忙碌的媽媽了。
數學聯賽相當順利,她成功拿到了番南省冬令營的資格。而在物理聯賽的實驗操作上,她徹底亂了陣腳,最後交了一張沒有結果的卷子。
就當她絕望地找到媽媽,低著頭充滿歉意地說自己沒能完成實驗時,母親卻相當和藹地笑了笑,告訴她不要擔心,媽媽不會指責你的。
結果相當出人意料,她以筆試第一名,實驗中等的名次追上了番南省省隊的車尾。
雖然媽媽什麽都沒說,但她卻好像什麽都知道了。當天晚上,她借著同學的電話,躲在遠離人群的角落顫顫巍巍地告訴爸爸,她拿到了兩賽冬令營的名額,而且物理聯賽的結果似乎有一點點問題。
在背景的酒瓶碰撞聲中,爸爸非常坦然地笑著恭喜她,說這是很正常的事情,並且教育她,你要認清有些東西不但要有真正的實力,還要依靠相應的軟實力,才能將它穩穩地抓住。
雖然心有不安,但她依舊是接受了父親的教育。為了國家與人類進步而忙碌的父母,始終是她最大的驕傲——她本是這麽想的。
政策對於競賽生的限制越來越大,除了成功擠入國集訓隊,其它的情況一律無法拿到保送的機票。似乎舉辦方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內部的暗箱操作開始層出不窮,擠壓著它最後的一點價值。此時的競賽比起以前,不再是高考外的另一個小眾賽道,而是一個巨大的賭博場,其中流轉的不僅僅是許多人的命運,更有大量的利益關系。
她在CMO中沒能成功地擠入集訓隊,而將希望放在了CPHO。
CPHO時睡在她邊上的是高三的學長,是番北省人。他說他這是第三次參加競賽,第一次進入國賽,希望未來能夠進行等離子物理的研究,而且與她一樣對文科一點都讀不進去。他們就這麽聊了整整一天。
CPHO冬令營的六天他們都在一起聊天侃地,她很高興她又有了一個相當志同道合的朋友。 而CPHO的第七天,她相當驚喜地拿到了33名,成功進入了集訓隊並且拿到了保送的機票。可以說,屬於她的高考提早在兩年前的這一刻已經結束了。
她的好朋友在她前一波已經上去領了金牌,但是並沒有進入集訓隊。她下來想向他分享喜悅卻找不到人。於是她跑出會場,在禮堂邊花壇前陰暗的拐角聽到了他的聲音。
她聽到了他與電話中的父母通話,說他只差了一名就能進入集訓隊,沒能拿到保送的資格。隨後保證靠著金牌加的20分高考再考上那所學校。
但是她知道,他的其它科目並不允許他借著這20分進入那所學校。他當然也知道這點,於是蹲在花壇前,發出了斷斷續續的壓抑的嗚咽聲。
她感覺很難受,雖然這場比賽完全是她的能力得到的,但他的反應讓她想到了她在聯賽最後一名的排名,被她擠出去的人究竟會是什麽反應呢?
她開始懷疑起曾經深信不疑的東西,這種懷疑逐漸變成了一種心理上的低氣壓場,讓她近乎窒息。
“哈!”蕾卡莉婭猛地坐起來。左手摁著胸口狂跳不止的心臟。
她怎麽夢到了上輩子的事情?而且還將現在的身體與上輩子的記憶整得混亂在了一起,好像是她上輩子就是蕾卡莉婭一般。蕾卡莉婭蹙眉,放下被抓皺了的睡裙。
讓人意外的是,她嘗試著去搜索記憶碎片時,發現自己又多了一些原主的記憶,但相當零散且沒有意義。蕾卡莉婭實在是懶得將這些碎的跟玻璃渣子似的記憶拚起來了。等到需要用的時候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