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膩白胖的布雷男爵坐在昏暗大廳最上方的高背椅上,眼神陰沉扭曲地俯視著下面的賤民。
一個看起來彬彬有禮的中年男人一手放在後腰,一手前執,侍立在布雷男爵身旁。
他眯眼微笑道:“尊貴的男爵大人,這是最後一批了,完成儀式之後,您將獲得如您曾祖父一般的力量,成為一位強大的高位騎士,您也將帶領榮耀的布雷家族重新回到伯爵的寶座,您的父親會為您感到欣慰的。”
“……是嗎?父親?”
布雷男爵混沌扭曲的腦海艱難地閃過父親對他的訓誡,讓他努力修行,為重振家族的榮耀而努力的記憶。
緊接著連帶一同回憶起的卻是來自父親的訓斥甚至是鞭打。
明明自己也只是一個二級騎士的父親卻要求自己成為高位騎士,不合他的心意便對自己動輒打罵,這份仇恨的回憶讓布雷男爵的面容變得更加扭曲。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他的父親死去,天資不足的布雷男爵直到他的父親不甘遺憾地閉上眼睛,在牧師的祈禱聲中被黃土掩埋,也沒有突破至中階騎士。
實力再無進展的布雷男爵決定將希望放在他的後裔身上,就如他的父親對他所做的一樣。
但神明似乎跟布雷男爵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無論他如何努力,換了多少任妻子與情人,始終都無法誕下子嗣,這讓布雷男爵陷入了絕望之中。
他開始縱情享樂放縱自我,將家族的積蓄幾乎耗盡後便開始征收重稅,領主生殺允奪的權利也逐漸讓他迷失。
但他心中始終對成為高階騎士抱有執念,他想要證明給他那個可悲的父親看看,讓他為對自己的所作所為而悔恨,布雷男爵一直渴望著來自父親的一句抱歉。
直到一個額頭生長著小角,笑容詭異可怕,身體乾瘦的血紅生物找上了他。
那是一個滿嘴恭維與謊言的小惡魔,它用話語挑撥著布雷男爵內心最深層次的欲望,許諾讓他擁有高階騎士的力量,誘使他在一張寫有密密麻麻條款的人皮契約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從那之後,布雷男爵就開始遵照它們的建議,征收越來越繁重的稅務,將更多的領民變成了自己的農奴。
他賺取的每一份金幣都交給了它們,為給自己贖買準備晉升儀式所需要的材料。
而今天,他感受著體內洶湧澎湃的力量,有些得意地揚起了嘴角,卻帶著無窮的憎恨緊咬著牙齒。
你看到了嗎,我親愛的父親?
只差最後一步,我就能突破中階的限制,晉升為七級的高位騎士。
他笑容扭曲地拿起自己父親的頭骨,想讓他見證自己的偉大成就。
他扭曲的笑容驟然轉冷,面無表情地俯視著那群賤民道:“殺掉你們周圍的所有人,你們之中只能活下來一個。”
昏暗大廳中,站在滿地鮮血、殘肢、內髒之間絕望恐懼的人們不知所措。
邪異的血霧彌漫,挑撥著他們脆弱的神經與求生的欲望。
終於,一個強壯的車夫撿起地上染血的長劍,發泄似地砍在一旁崩潰得失禁的妓女身上。
劍刃砍進她的脖頸,但沒有足夠的力量前進,卡在了她的頸椎上。
發泄的咆哮、恐懼的尖叫毀滅了所有人心中最後的一絲理智。
他們紛紛搶奪著那些插入屍體中或掉落在地上的武器,叫喊著朝著四周胡亂揮舞。
沒搶到武器的則發揮著野獸的原始本能,
將其他人撲倒在地,掐著他們的脖頸撕咬他們的臉皮。 哭嚎聲、哀求聲、祈禱聲、咒罵聲、慘叫聲、咆哮聲似乎編織成了一曲美妙的樂章,讓侍立在布雷男爵身旁的男人手中打著拍子,享受地帶著微笑沉浸其中,眯起了雙眼。
在這混亂的聲音中,布雷男爵的呼吸越發沉重,他能感覺到四周有源源不斷的力量正湧入他的身體,在他的體內膨脹,於血管與肌肉之間遊走。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要成功了,我就要成功了!”
他舉起父親的顱骨,炫耀似地讓顱骨空洞的眼眶注視著面前的一切。
布雷男爵的咆哮逐漸變為囈語,邪惡的氣息直衝雲霄。
他的血肉逐漸融化,化為潛藏在他體內的蟲卵的養料,讓蟲卵孵化成一隻又一隻蠕動的蛆蟲,在他肥大的的皮膚下貪婪地汲取著他的血肉。
但他的身體並未乾癟下去,反而被一隻隻體型迅速長大的蛆蟲撐得鼓脹到皮膚透明,皮下蛆蟲的蠕動爬行都清晰可見。
當蛆蟲都生長到一定大小,馬上開始了互相廝殺吞噬,而布雷男爵的氣息也隨著蛆蟲數量的減少而越來越強, 直至衝破中階的界限,晉升為七級的高位騎士。
或者說,它轉化為了一隻模樣奇怪的七級魔物。
在屬於布雷男爵的皮膚之下,是一隻畸形的人形蠕蟲,布雷男爵就像是被那隻蠕蟲“穿”在了身上。
但意識陷入混沌崩潰的他毫無所覺,口中一直反覆對著那顆顱骨質問道:“你看到……了嗎?你,看到了……嗎……”
眼看著大廳之中的充斥著邪惡欲望的殺戮進入尾聲,布雷男爵皮膚之下的蠕蟲也面孔逐漸清晰,額頭生出一對向上彎曲的尖角。
侍立在一旁的中年男人屈身行禮,優雅得無可挑剔,恭聲道:“這具軀體已經做好了迎接您的降臨的準備,大人,希望您對此還算滿意。”
布雷男爵聽到自己正發出沙啞扭曲的的邪惡聲調,隱約覺得哪裡不對,但他意識模糊的腦子已經無法再生出任何念頭。
“轟隆!”
忽然之間,一道十余米長的巨大藍色身影撞碎了大廳的穹頂,整棟建築被硬生生撕裂了一半。
高閣之上的銅鍾與磚石一同墜落,發出最後一道鍾聲。
樓倒牆崩激蕩起濃濃的煙塵,陽光照入其中,如同《光明聖典》中照亮黑暗的第一道光。
那頭巨大的藍色真龍抖落身軀之上的塵土與碎石,狂暴的閃電帶著一陣陣刺目的閃光在他的鱗片之間炸響。
隆恩面色平靜地望向用皮囊裝著一隻巨大蠕蟲的布雷男爵,語調冷硬地問道:
“或許我應該說抱歉?我來的好像不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