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雲繞,小徑蛇行。
沒人能夠想象在這普普通通的山野小路之上,隱藏著一個傳承至今已有數百年的修行宗門。
祁雲山是小城葵鎮最高的山,而葵鎮在早年還稱葵縣。縣記有雲:“縣立廿九,祁雲風急數日,隱有嗚聲陣陣,類虎近妖,十裡皆可聞,縣轄小兒皆夜啼,未及入夜,門俱禁閉,又有獵戶經祁雲而未歸,煞氣靡靡,令人生怖。時縣令以黃金十兩,遍請高人除妖。清明過日,一道人出葵城入祁雲,口吐劍來足踏風,盞茶取妖物首級懸於府門,萬人空巷。道人未納賞銀,一步一蓮花,十步登祁雲,留‘東延’二字。”
這些年來,祁雲山的傳說一直都流傳著,但大多人去尋找卻遍尋不到。
如果仙家那麽容易就被找到,那也不用叫仙家了。
而此時祁雲山東延門內,正進行著祭祀活動,今天正是東延門門內的修身日。不大的宗門內也僅有一個男子忙碌著。
肖德華就是祁雲山東延門的第四代關門弟子,他的師父道號南喜,自稱修煉百余年,但受限於資質,遲遲未入金丹。這讓肖德華一直覺得師父可能就是個江湖騙子。
今天是東延門的修身日,也就是每年的清明過日,這是門裡最重要的節日了,東延門都會焚香祭禮沐浴掃榻,甚至有時候還會有其他宗門的仙人過來聊天交流。肖德華最喜歡的就是這一天,這同樣代表了他有肘子吃了,而且這一天不用學經不用站樁。
說到這東延門的形象好像挺令人向往的,其實整個宗門算上肖德華這個還沒正式入門的見習仙人也就四人一狗,而這四人還橫跨了東延門老中青三代。肖德華的師父南喜還有他的道侶曉琴道長,肖德華的師父的師父西亭道人,還有就是肖德華他自己了,而另外的一狗則是師父養的狗大黃,就這大黃都比肖德華早上山上兩天呢,據說肖德華還有個大師兄,而肖德華的師父也有個大師兄,但是都是雲遊各地,肖德華上山來就沒見過。
東延門祖師號東延散人,這位其實就是曾經葵縣縣志記載的那位降妖道人,當年他出手收服了一隻剛剛踏入金丹期的妖虎,斬妖完後,發現妖虎的族人盤踞於小縣城的周邊,東延散人不想造無謂殺戮,又心系葵鎮土著便在葵縣周邊的祁雲山修了個小山頭住了下來,慢慢的就形成了宗派傳承至今了。肖德華沒見過這麽一位老祖宗,只知道當年出手收妖之時,老祖宗便已經是返虛境之上的得道仙人了。
但是早在百年之前,東延散人便已經不再回歸山門了,連肖德華的師父上次見到他老人家也是兒提時候的事情了。
今年是肖德華上門第十九年了,師父說肖德華當年就是修身日上山的,那年他還在繈褓之內,一路呱呱呱的哭著上山的,那會師父還沒有道侶呢,肖德華喝的第一口奶還是跟大黃搶的,那會可把師徒倆忙得頭焦額爛不可收拾。好在德華還是健健康康的長大,每天學經站樁讓他也長成豐神俊逸,一表人才了。
此時已經差不多正午時分,德華也收拾完了祭祀現場,將香爐擺放回香案,再細細點上香,直挺挺插好。再徐徐弓腰作揖
“祖師保佑師公師父師母仙途浩蕩,保佑徒孫我早日開始練體,保佑保佑。”
師公已經有三年沒回山門了吧?今年也不知道會不會回來呢,這麽多年了,也不知道糟老頭子跑哪去了。
“德華,還沒收拾好的話,先過來吃飯吧,
一會再弄。”一陣沙啞但並不難聽的聲音從後院方向傳來,肖德華便忙小跑向後院方向。 “師娘,我早弄好了。”
肖德華一邊回應一邊邁過門檻進入後院。
後院也不大,一共也就兩棟小樓,早年間還只有一棟,新房子還是師父結道侶才蓋的,美其名曰不想吵到德華休息,“師父你就是想偷偷自己晚上吃**!”當時不諳世事的德華還撒嬌不想分開住,沒想到被平日極其溫柔的師娘一下子丟出了山門。
這沙啞的聲音正是肖德華的師娘曉琴道長,此時她正穿著一套休閑服飾,沒有穿日常的練功服,一頭秀發扎成馬尾高高束起,不施粉黛卻一樣肌膚勝雪,細長的眼睛更顯有神,耳朵帶著兩個亮晶晶的耳釘,看著更像一個雷厲風行的現代女精英,而不像一個修仙者。
“德華呀,一會吃完去找下你師父,他有話跟你說呢。”
“知道了,師娘。您這個打扮一會是要下山嗎?”肖德華嫻熟著掏出碗筷擺好,今天修身日,師傅師娘都會進行辟谷,他們平日也經常會主動辟谷,作為未曾踏上仙路的德華也早習慣了自己吃飯。
“對的,晚點要去趟公司,又有不少業務堆積起來了。”
“辛苦師娘了”肖德華是真的佩服自己的師娘曉琴道長,一個金丹中期的女修,名下有三家大型公司,雖然大多時候都躲在幕後不用露面,但每天都會有各種各樣的事情文件需要她處理,而就這樣還能將肖德華的師父修為遠遠拋下。也不知道師父到底預支了多少運氣才能擁有如此佳侶。
肖德華不快不難的吞咽下最後一口,起身仔細的收拾好餐具,清洗乾淨後又放回原位,四周看了看走向師父南喜道人的房間。
南喜道人修仙至今百年有余,他也是年幼時候被師傅從山下帶上來的,那年洪災泛濫,葵縣很多老百姓都不能自足,更是有以兒女易物之舉,街頭巷尾各路惡霸更是打砸搶燒, 無惡不作。
南喜道人爺爺是縣裡的鄉紳,老人家開倉濟糧,開設粥鋪,跟他平日裡的刻薄大相庭徑。然而亂世當下,正是這份好心,反而害了這麽一大家人。
一天,南喜道人的爺爺照舊去舊城布施,傍晚回來時卻發現,自己的家被惡人闖入,不僅一生積蓄的財物被洗劫一空,一家九口人,除了自己就只剩下嗷嗷待哺的小南喜在床底哭的聲嘶力竭,老人悲痛欲絕,當晚便氣絕身亡,床頭留下了十指摳出的血痕。
當時南喜的師父西亭道人正在縣裡為災民處理瘟疫,之後得知此事,在葵縣怒斬十八人,更是懸首於城門之上,隨後攜嬰童上祁雲山不再出山救人。
南喜本身並不具備修仙最基本的一些資質,所以修仙百余年來,修為一直還是未能突破金丹,但他也看得開,築基過後壽命也已得到天地回饋,活個兩百歲那是不在話下,而今夫唱婦隨,他也樂的清閑,現在唯一擔憂的就是這小徒弟肖德華,肖德華也是純純的修仙廢材,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要讓徒弟走上他的老路,畢竟這此間還是有很多艱辛不得與人道也。
然而今天的他,好像是已經做出了選擇。
“進來吧,把門帶上。”
“好叻,師父。”
肖德華乖乖地掩上門,再細聲的關好,他知道師父不太喜歡響聲。還未走近便聽到。
“德華呀,你師娘一會要下山,你一會收拾下東西,跟你師娘一塊下山,我讓你師娘給你安排了工作,之後就不用上山來侍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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