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一日，凌晨一點。市局辦公室內。

　　對劉雨的審訊已經結束，大多隊員都回去休息了，辦公室裡只剩下肖辰馮磊二人。從到這兒開始，肖辰的休息就一直是在那個臨時工位上，這幾天也就稀疏時候去過員工宿舍那邊，至於給他安排的臨時住所，他一次都沒去過，甚至都不知道在哪兒。

　　肖辰站在窗邊，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著，隱約能聽到雨滴落在樓下車棚上發出的清脆響聲。

　　劉雨認罪了，證據也很完善。案情凶手都已明了。

　　但肖時樓，始終是一個結。

　　劉雨提供的信息中，尤為重要的一點是，他這個殺死陳娟並且拋屍的計劃，並不是自己想的，而是受到了一篇文章的啟發，而這篇文章，是發布在一個微信公眾號上的，這個公眾號上只有那一片文章，可更搞笑的是這個微信公眾號的創建者是劉雨自己，而劉雨自己則是渾然不知。

　　肖辰仔細看了那篇文章，與其說那是一個故事，不如說是專門寫給劉雨，教導劉雨如何殺陳娟的。

　　看完那篇文章，肖辰也是相信了劉雨的口供。之前是不相信劉雨能構思出這樣的殺人計劃，可現在幾乎是有人手把手教導，而劉雨也確實沒有替肖時樓頂罪的可能。因為直到現在，肖時樓在劉雨眼裡都是個小醜一樣的可憐角色。

　　至於劉雨犯罪的物證，明顯也是肖時樓放回去的。

　　三月十一日，早上八點，肖辰還是從工位上起身。

　　這次沒有了劉煙的早餐，因為劉煙早上剛到，就被馮磊派出去核查劉雨家人信息了。為了確保劉雨口供的準確性，還是要判斷劉雨的親戚朋友是否有被人綁架威脅的情況。因為劉雨的突然認罪，確實有些可疑，不能排除是否存在被威脅的情況。

　　另一方面對於那篇公眾號的文章，也讓後來的劉天去找技術人員核對查找看沒有其他有用信息。

　　以及劉雨所說的垃圾桶符號，自己行凶的鞋子等諸多細節，也都派了人去一一核對。

　　上午十一點半左右，大家都陸續回來，劉雨的家人親戚一切安好，文章方面沒有異常，只能知道這個公眾號是上個月新建的，而劉雨能恰好看到這個文章，是因為一封郵件中的一個廣告鏈接，這個郵件的發送方卻又是陳娟的帳號。想想就知道，陳娟不可能給劉雨發一個殺自己的計劃，而肖時樓作為陳娟的男朋友，能接觸到陳娟的郵箱也是很正常。但可惜，都只能是懷疑。

　　其他劉雨口供中的諸多細節，經過一一核對，也都完全符合。

　　至此，案件基本可以宣布告破。

　　可大家，卻完全沒有興奮的想法。因為都知道劉雨口中那個要害他的人是誰。可也僅僅只是知道，卻做不了什麽。

　　這個問題，肖辰馮磊在昨晚審訊完劉雨後，就發生過激烈的爭執，馮磊堅持此案不算完結，肖時樓也是幫凶，甚至有教唆殺人的嫌疑。可肖辰知道，從劉雨認罪開始，他們就已經沒有機會了。無論是王局張局那邊，還是省廳的領導，都是希望此案盡快完結的，如果劉雨確實無罪，那肖辰肯定不會放棄，無論能不能再有進展，都不能冤枉劉雨。但現在，案情的發展完全出乎了他的想象，劉雨不是無罪，而且就是凶手，只是被人利用了，自己還不自知。而且無數次的案情梳理，肖辰知道，肖時樓沒有給他們抓自己的機會。而他們現在也沒有時間了。

　　果然，中午時候，張局就向上報告了此案已經告破，

凶手也已被抓獲。馮磊知道後，去張局辦公室鬧了一場，堅持此案肖時樓才是主犯。可張局就說了兩個字就讓馮磊泄了氣。證據！是啊，查了那麽多天，肖時樓的嫌疑一直都是嫌疑，沒有任何證據。一點點都沒有。明明嫌疑最大，可卻是沒有一點破綻給馮磊他們。　　當天晚上，王局和張局做東，在警局不遠處的大排檔，包了三桌，請大家吃飯，慶祝此案的告破。

　　可吃飯中，氣氛卻很是壓抑。完全沒有大案告破的興奮勁。

　　“大家不要這樣死氣沉沉的，雖然此案還有疑點，但凶手已經抓獲是事實，至於有沒有幫凶，我們後續可以繼續偵查。”張曉東站起身高聲說道。

　　“對，張局說的沒錯，這幾天大家都沒日沒夜的忙活，今天得好好宰局長一頓。”一隊隊長王朔白高喊了句。

　　後面又有人附和了幾句，場面才逐漸有些活躍起來。但期間還是夾雜些許歎息聲。

　　這天晚上，肖辰也是被馮磊送到了給他安排的住處，員工宿舍，雖不是什麽豪華包間，但至少也是個單間，乾淨整潔。這天晚上，肖辰雖然躺在了床上，但依舊還是沒有睡好。

　　第二天早上，肖辰多年的生物鍾還是沒讓他睡成懶覺，起床洗漱後，八點就已經到了辦公室內，今天也是他在這兒的最後一天了，中午就會返回省廳那邊。

　　而今天的各大媒體上，也是刊登了幸福河頭顱案件告破的通告。

　　各大媒體文章上，對南清市刑警隊伍也是大為誇讚，如此凶殺案件，在近日陰雨連綿之下，證據采集本就極難，但還是僅用不到五天就已告破，並且凶手已經被抓獲。

　　可當大家看到這種種文章，反而覺得像是有些嘲諷。

　　“大家換種角度想，就當那篇文章就是劉雨無意間看到的，劉雨就是凶手，肖時樓就是個女朋友出軌還不自知的笨蛋。”王升平鼓勵著大家。

　　“這不是自欺欺人嗎?”劉天回了句。

　　“案件告破，凶手被抓，這怎麽能說是自欺欺人呢。”王升平反駁了句。

　　“行了，劉雨是凶手沒問題，但後續對肖時樓的監視依舊繼續，我就不信他不會露出破綻！”馮磊說道。

　　“我覺得沒這個必要了，他不會再露出什麽破綻的，況且這樣的人，以後估計也不會再犯什麽大錯。”肖辰從旁說了句。

　　“可大家都不甘心啊。”劉天回到。

　　“但我們也不能因為這一個案件耽誤其他案件不是嗎?”肖辰反問了句。

　　“大家正常工作，這個幸福河案件不算完，只是抓到了一個凶手而已！”馮磊又是高聲說了句。

　　後續肖辰又去和張局打了個招呼，在十一點的時候，站起身對著大家說道:“這幾天和大家一起工作，感謝大家的照顧，我們以後再見。”

　　“再見。”

　　“肖專家再見。”

　　“肖專家走好。”

　　“肖專家以後常來啊。”

　　眾人也都紛紛回應著。

　　“走吧，我送你。”馮磊說著和肖辰一同向外走著。

　　“送我去下幸福小區吧。”肖辰上了車後說道。

　　“去那兒幹什麽?你又有什麽發現?”馮磊回頭問道。

　　“沒什麽，只是想去和肖時樓聊聊。”肖辰回了句。

　　“聊什麽?”馮磊皺著眉頭問道。

　　“我對這個人一直很好奇，有很多疑點，我想問問他。”肖辰說道。

　　“問案情嗎，他肯定不會承認啊。”馮磊回過頭，一邊發動了車，一邊說道。

　　“只是問一些我沒想通的地方。走吧，到地方你就知道了。至於他回不回答，問過才知道。”肖辰說道。

　　兩人很快又到了幸福小區。

　　到肖時樓門前，敲了敲門，門開，面無表情的肖時樓看著他們兩人。

　　“你好，我上午和你打過電話。我叫肖辰。”肖辰伸出手說道。為了防止肖時樓不在家，上午來之前，肖辰已經和肖時樓打過電話。

　　“你好。”肖時樓也伸出手握了握肖辰的手，然後看向後面的馮磊。

　　“這位是馮磊警官。”肖辰看肖時樓看向馮磊說了句。

　　“我知道。兩位這次來是告訴我凶手已經抓到了嗎?”肖時樓回了句，就直接問道。

　　“對，案件已經告破，現在已經十二點多了，剛好該吃午飯了，附近有什麽吃飯的地方嗎?要不然我們邊吃飯邊說。”肖辰看了看時間說道。

　　“好，你們等我一下。”肖時樓說著回屋拿了件外套，就直接出來，而後說道:“天行路上不遠就有些飯館，不過都是些家常便飯的小館子，如果要找飯店，那就遠些了。”

　　“就小飯館就行，吃起來也隨意親切。”肖辰笑著說道。

　　“兩位開車了吧。”肖時樓問道。

　　“開了。”肖辰回到。

　　“那走吧，雖然就在天行路，但走過去也要半小時，開車就快多了。”肖時樓邊走邊說道。

　　三人上了車，往天行路上開去，卻是很近，五分鍾不到，就到了。幾家小飯館，有水餃店，有面館，有黃燜雞米飯煲仔飯的，一排，有七八家。馮磊停好車，下車第一時間，就看向了這幾家飯店斜對面不遠處的地方，那兒就是當初發現陳娟頭顱的地方。

　　“兩位警官想吃什麽?”肖時樓看向肖辰問道。

　　“你是常客，你給推薦下。”肖辰笑著說道。

　　“水餃吧，這家的水餃還不錯。”肖時樓看向那家水餃店說道。

　　“好，我也好久沒吃過餃子了。”說著三人就走向了那家水餃店裡。

　　馮磊一直沒說話，他沒什麽好說的，他想說的當初在審訊室裡就已經和肖時樓說過了。雖然他依舊把肖時樓當犯罪嫌疑人，但身為一個從業多年的刑警，基本的規則還是懂得。所以就跟著肖辰走，也不說話，靜靜聽著肖辰和肖時樓的交談。

　　水餃店內只有一件門面店大小，加上裡面還有後廚，所以店內也就四張桌子，每張桌子有四個凳子，並不算大。雖然正值飯店，但裡面並沒有人，只是有著外賣員不時進進出出。對於這點，肖辰馮磊也沒有多少奇怪的。畢竟現在大多數年輕人都習慣了外賣生活。

　　看到有顧客進來，店家連忙招呼著，但也只是招呼了一句，依舊在後廚忙碌著，店內的僅有四張桌子上，有兩張上面都是放著外賣包裝好的袋子，看得出來，店裡的生意不錯。

　　這種小店自然不會有什麽專門的菜單， 只有在東面牆上貼著的一個放大的菜單。

　　菜單上水餃種類還挺齊全，羊肉牛肉豬頭蝦仁，白菜洋蔥蕎菜等各種口味的水餃都有。

　　“兩位警官想吃什麽口味的。”肖時樓指著牆上的菜單說道。

　　“我無所謂，不忌口。”肖辰說道，轉頭看了看旁邊的馮磊。

　　“我也一樣。”馮磊也是說了句。

　　“那就羊肉羊肉，豬肉白菜，韭菜雞蛋各來一份吧。四份我們三個吃，也肯定夠吃。”肖時樓又是說道。

　　“行，不過這次是我們找你，飯錢我出。”肖辰說道。

　　“你們幫我女友報了仇，怎麽還能讓你們出呢。”肖時樓也是客氣道。

　　一旁的馮磊卻是沒說什麽，直接走到裡面對著店家說了句:“羊肉牛肉，豬肉大蔥，還有韭菜雞蛋一共四份，多少錢?”

　　“羊肉羊肉各二十，豬肉白菜和韭菜雞蛋一份十五。四份一共七十。”店家剛說完，馮磊就直接微信付了款。

　　肖辰看到也是淡淡一笑。肖時樓也是苦笑了一下說道:“那我就蹭頓飯了。”

　　之後三人坐到了門口的一張桌子旁。

　　肖時樓背靠門口，肖辰和馮磊坐在他的對面，對著馬路。

　　“這樣坐著，還真像前兩天被這位警官審訊時候的樣子。”肖時樓玩笑模樣的說道。

　　“平常吃飯而已，審訊也不會在這兒，何況案子都已經破了。”肖辰也是笑著回應。

　　馮磊則是靜靜的坐著，沒有看對面的肖時樓，而是透過玻璃門，看向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