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辯的主意當然不是讓他們貸款上班。
那也太缺德了,會斷子絕孫的。
他的主意也不多出奇,用後世的話說,就是:你不乾有別人乾。
這個時代沒有那麽多讀書人,能讀書識字的都是金貴人,這些小吏才能拿喬。
要是換了人人九年義務教育的後世,這種金水橋前那條大街上的編制丟出來,足以讓人打破頭去競爭。
所以說歸說,根結還是沒人才。
不過劉辯手裡,倒正好有兩批人馬。
他負責指路,至於能做到什麽程度,就要看盧尚書自己的本事了。
……
涿郡,涿縣。
此地人傑地靈,人言有龍脈附之。
不過能不能出皇帝,高誘並不知曉。
但要說文脈,卻是有的。
尊師盧植當年自大儒馬融門下學成歸來,便在鄉中開館授徒,踐行有教無類。
地方這十余年中雖未出什麽大能,但卻是民風淳樸,教化之風盛行。
不能不說是盧師功勞。
當然,能為大一些的,其志也便不再受困一地。
同窗的劉玄德就奔了仕途,如今更是棄了縣令之職北上投奔師兄公孫瓚。
只有高誘自己,還留在鄉裡,以教書為業,傳承書館、教誨學童。
“老師。”
一個半大孩子像模像樣的在門外行禮,高誘抬頭見了,知道自己這大弟子在此時找來定是有要事,便點首讓他進了屋子。
“京中有家信來,說是有要事,弟子這才送來。”
那少年雙手呈上一封書信,又退後兩步,稍稍俯首等待吩咐。
高誘看看這得意弟子,面上欣賞之色一閃即逝。
一介農家子能有這般涵養禮數,這些年所下功夫可想而知。
“只可惜一身才學,怕也要如為師般困居鄉野……”
高誘心下歎息。
自己家世不差,也難受舉薦,更何況面前這三代不濟的農家子呢?
“嗯,你做的不差。去吧,看好師弟們的功課,過會兒為師過去一一查看。”
那弟子領命離去,高誘這才拿過案上的“家信”,仔仔細細看了。
他在京中是沒有親人的,所以弟子說的家信,那就只能是老師盧植的來信。
不能不重視。
上上下下看了幾遍,高誘驚喜的心情漸漸沉了下去。
“老師……這次怕是要讓您失望了。”
一聲低吟,剛剛還歎息自己仕途不濟、不得舉薦的高誘卻是提起了筆。
字字句句用心,一封回信既成。
老師居鄉時,州郡屢次征辟都不應,這才帶出了自己和幾代師兄弟。
如今……
……
盧植遞與弟子們的書信言辭並不急切。
他們大多天各一方,也難以支應眼前的事。
只是天子求賢,自己這個做老師的便舉賢不避親,扶弟子們一把。
至於急需的人手,自然另有他處去圖。
匯民樓。
自董卓入京、群臣失聲後,這裡便比平時熱鬧了許多。
閉門謝客的朝中大員越來越多,這些投書拜帖的落魄士子們自然也沒了去處。
酒樓裡聚聚、探探風聲,也便成了日常。
“好些日子沒見陳師兄來了,也不知是不是得了什麽前程。”
“嗨——你不知道嗎?人家攀上太傅府的門第,如今做了管事呢!”
“這……也不來見見老朋友,
著實不當人子。” 幾人包了一處閣樓包廂,一邊縱覽京城風物,一邊高談闊論。
說著說著,自然就說到了老熟人。
“嘿,如今仕途艱難,誰還顧得上誰啊。好不容易到手個好差事,眼看飛黃騰達,換了誰也都加著小心,不敢稍離的。”
“倒也是。”
“反倒是你老弟,最近忙些什麽?幾天也沒見人影。”
那後來者一聽盼了許久終於有人詢問,頓時抖了起來,挽了挽袍袖,一下就把全屋人的注意力引了過來。
“你們還別說,我這邊還真是有件大樂子,要說與諸位聽聽。”
“哦?什麽樂子?”
“快說快說……”
一群人催促,那人也不藏著掖著。
“你們知道這些時日裡尚書府那邊不太平吧?我聽說啊,皇帝已經連著幾日沒有奏章可批了。”
“真的假的,那還不天下大亂了?”
“這還有假?”那人一瞪眼,“聽說是手下吏員有事的有事、告病的告病,尚書令盧植這些天已經跳腳了。也不知誰出的餿主意,這不已經開始在京中士子裡招募臨時吏員,說是一經通過遴選便可上任……”
“哈哈,這不是當人傻子嗎?明知同僚們下了冷釘子,還這樣搞。誰又敢得罪了滿朝文臣、世家大族們,去依附他一個有今天沒明日的尚書令?”
“要我說啊,他也別搞什麽張榜求賢那一套了,還不如直接帶上全家老小、家臣仆婦一塊兒上陣,說不定都比這有效用的多,哈哈……”
“哈……”
那人說的口沫橫飛,意態自雄,結果話畢大笑時,卻意外沒人捧場。
兩聲大笑出聲,便冷冷地噎了回去。
到這時,他才發現包廂裡的氣氛似乎不大對勁兒。
有人皺眉沉思、有人一臉驚喜、有人瞠目結舌,更有人看他的表情像是在看一個白癡。
“啊!突然想起今日家中有要事。諸位,為兄先走一步,來日再聚!”
“突然想起來我老娘要生了,得回去看看,告辭告辭。”
“唉……今日這酒水甚烈,身子實在不適,弟先走一步,過些時日再設宴給各位賠禮。”
“……”
一群人,各有各的理由,五花八門讓人發噱。
沒一會兒,包廂中便走了大半。
眼看人要走光,那後來的連忙扯住一人衣袖。
“幹嘛都這麽急著走啊,你們不會真想去那尚書府試試吧?不怕事有不諧,絕了自家前程?”
被扯住那人也是很急,甩開他手,這才笑道:
“老弟,你怕是不知那盧植背後是何人?”
說完,食指朝上指了指,再不說話,奪門而出。
那後來之人一愣,隨即知曉了眾人打算。
這不是攀附那盧植,而是遞給新皇帝的投名狀!
與其等著渺茫的機會投書給那些沒影兒的權臣,不如把這投名狀遞給皇帝。
若被記住個名字,哪怕一時蹉跎都值得!
“誒?等我會,別走啊,你們有人會帳了嗎?”
反應過來的話一出,剩下幾人跑的更快,轉眼包廂中便只剩了那後來的。
見人都跑了,那人焦急的臉上才浮起一抹微笑。
抄起隻酒壺灌了兩口,便又背著手朝下一間包廂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