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達三小時的審訊總算是結束了,柴田謙人在兩名警員的押送下前往拘留室,一路上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鷹司宗介在審訊過程中欺負他了。
當然,他不是在為自己所犯下的罪行哭泣,像這樣的垃圾,只會因為害怕面對死亡而哭泣,他只是在為自己哭泣罷了,絲毫不值得人去同情。
藤原侑整理好桌上的文件和記事本就推門走出審訊室,他注意到坐在外邊的阪田右介正皺起眉頭盯著手中的圓珠筆,他出聲問道:
“阪田,你這是在做什麽?”
“啊!是鷹司前輩啊,我只是有點想不明白為什麽圓珠筆摔到地上會碎成兩半,我都已經摔了五六次了,都沒有成功。”阪田右介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後腦杓,他剛才在觀摩審訊的過程中渾身都要起雞皮疙瘩了,導致他現在有點不敢與鷹司宗介對視。
誰讓審訊過程中的鷹司宗介真的蠻嚇人的,會給人一種……千萬不能與這種人為敵的感覺。
藤原侑聞言不由一愣,他沒想到阪田會在這種事情上糾結,他隻好伸手抽出阪田手裡的圓珠筆,直接捏斷後用線輕輕纏繞了一下,斷裂的地方勉強得到了修複。
他把圓珠筆再次丟到地上後,線在下墜的過程中松了,圓珠筆自然而然就變成兩半了。
“因為我知道他不會認真盯著圓珠筆看,所以可以動一點小手腳。”
“原來是這麽回事啊,鷹司前輩多虧你能想到這方式來讓對方招供,要不然真不知道要耗上多久時間才能下班。”阪田右介抬手搓揉有些發酸的眼睛,不加班的話他早就已經窩在溫暖的被窩裡面睡覺了。
“早點回去休息吧,剩下的我來處理就行。”
“好,前輩也早些休息。”阪田右介走了幾步後突然想起一個事情,他在門口探出腦袋問道:“對了前輩,你真的打算幫他把死緩延長嗎?”
藤原侑聞言嘴角微揚,他把變成兩半沒辦法使用的圓珠筆直接丟進垃圾桶,插兜澹然道:
“你知道對於畏懼死亡的死刑犯來說,最恐怖的是什麽嗎?”
“?”
“是等待死亡的過程,
他不知道自己哪天會死,那才是最煎熬的。”
阪田右介愣了愣,這才明白鷹司宗介為什麽會在審訊過程中說那樣的話,想到完全被蒙騙在鼓裡的柴田謙人,他在這一秒鍾裡燃起了0.01%可以忽略不計的同情。
藤原侑目送阪田右介離開後才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把報告都整理到文件袋密封後鎖進抽屜,他抄起掛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沒有乘坐電梯而是走了樓梯。
在來到停車場時,他就發現服部平次已經趴在自己的摩托車上快要睡著了。
藤原侑伸手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待他醒來後才問道:
“你怎麽在這裡等,不會先乘地鐵回去嗎?”
“嘿嘿,我忘記帶錢包了。”服部平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乖巧坐在車後座的位置,問道:“鷹司哥,我剛已經打電話給我媽了,她有給我們做宵夜,回去熱一下就能吃。”
“嗯,坐穩了。”
回到服部宅享用了服部靜華為他們準備的宵夜後,兩人就各自回房準備洗漱休息。
寄住在這裡已經有一段時間,藤原侑在洗完澡後就開始盤算離開的時候應該支付一筆寄宿費用才比較合適,左思右想後,他還是決定臨走前給服部買輛摩托車,等到明年他也可以騎了。
叮。
手機傳來郵件送達的提示音,正在擦拭頭髮的藤原侑放下毛巾走到書桌旁,拿起手機發現是諸伏景光發來的消息。
[諸伏景光:外邊。]
藤原侑愣了一下快步走向窗台的位置,便看到站在街對面電線杆旁的諸伏景光,他還是和往常執行任務那樣穿著灰色的連帽衫,真不知道這家夥購買了多少件相同的服飾。
為了不被服部宅裡的人發現,他就把房門反鎖並安裝上竊聽器,到時候就算有人來找自己,他也能迅速返回屋內並裝成睡醒被驚擾的模樣。
他單手支撐窗台輕松下跳,躡手躡腳翻牆離開後,就迎上飽含笑意的眼眸。
“看到我做賊一樣的舉動,很好笑?”
“是啊,想到以前翻牆出去買夜宵的日子了。”
諸伏景光臉上流露出一絲懷念,他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正大光明站在故人面前閑聊上兩句了。先前見面他和zero都有刻意為藤原侑隱瞞他的真名,上次見面又因為時間緊迫也沒辦法好好聊聊,這次總算是有點時間能好好談一談了。
在黑暗中負重前行久了,人就會變得矯情,看到相似情景總會想起那些美好的過往。
因為對於諸伏景光而言,警校那不算長久的半年,是他近些年來最快樂的時光,正是因為珍貴,所以才會反覆在腦海中重映。
藤原侑警惕地朝四周看了幾眼,確定沒人後才走到諸伏景光的身邊,啟唇問道:
“怎麽突然來找我了,與你搭檔的龍舌蘭去哪了?”
“他上周就回東京執行新的任務了,好像與遊戲公司有關聯吧。”
不知道是太久沒有見面,這句話結束後兩人都陷入了沉默,諸伏景光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詢問藤原當初為什麽不辭而別,甚至要放棄他所熱愛的警察事業。
藤原侑也不習慣這種尷尬的氛圍,從兜裡掏出煙盒,自己拿了一根叼在嘴裡,又把煙盒遞到諸伏景光的面前,上下輕輕晃動,算是在問他要不要也來一根。
諸伏景光接過香煙點燃後沒有著急吸,而是側過頭盯著蹲在地上痞裡痞氣抽煙的某人,還真是一點兒警察的樣子也沒有啊——特別是配上這頭亮眼的紫發就更不像了。
“上學那會兒那還不喜歡煙味吧?怎麽突然就學會抽煙了?”
“煩悶的時候總要發泄,悶在心裡很不舒服的。”藤原侑並不喜歡煙味,就算現在抽煙也仍舊不喜歡,他瞥了一眼學習自己蹲下來抽煙的諸伏景光,反問道:“那你呢?”
諸伏景光眼神不由暗澹幾分,他一直都沒有把抽煙的理由告訴給別人聽,但不知道為什麽,他今天還挺想分享給藤原的。
與其說是分享,不如說是“訴苦”。
“第一次執行暗殺任務的時候,扣動扳機後的感覺,我到現在都記得,從那之後就開始抽了,有點煙癮但不是很大……你知道的,zero他不喜歡煙味,所以在他面前比較克制。”
話音落下後,回答諸伏景光的是一陣猛烈的咳嗽聲。
“咳咳咳咳咳——咳咳!”
藤原侑下意識猛吸了一口,從來不過肺的他直接被嗆得夠嗆,眼眶都咳得泛紅了。
諸伏景光本來提起這個話題心情還挺不好的,看到這一幕忍不住笑道:
“阿侑,你不會過肺就不要過啊,難道你在大阪時間久了,還學會用這種方式幽默啊?”
“……囉嗦。”
藤原侑翻了翻白眼,他也沒想到吸煙過肺是這樣的感受,不單要被嗆死,頭都有點暈了。他晃了晃腦袋讓自己清醒點,轉頭看向諸伏景光,有些好奇:
“那你有告訴降谷嗎?”
“沒有,他是情報組的,和我不一樣,他的手很乾淨。”
藤原侑沒有回答,而是直接抓起諸伏景光的手腕,擰緊眉頭認真看他的手背和手掌,翻來覆去好幾次後,諸伏景光終於按捺不住了,他問道:
“你在看什麽?”
“你這手不是很乾淨嗎?”
“!”
諸伏景光愣了一會兒後,緊繃著的情緒總算是松懈下來,他一直都很擔心摯友們會無法接受自己臥底期間的所作所為,在聽到藤原這句話後, 他的心情總算是放輕松了。
藤原侑掐滅香煙站起身來,扭轉了一下身體後,便說道:
“我今天剛辦完一個桉子有點累,就先回去休息了,你也快回去吧。”
“嗯,晚安,阿侑。”
“晚安。”
藤原侑輕車熟路翻牆而入後回到自己的臥室,他站在窗前默默注視著逐漸遠去的諸伏景光,想到他剛才的表情以及所說的話語,直到看不見後才輕輕吐出兩個字:
“白癡。”
降谷那家夥不單是情報組還是警校第一,他又怎麽可能不知道你在行動組做過的事情呢?他只是擔心你會多想,才裝傻不知道你抽煙的理由啊。
嘖,這對幼馴染還真是……溫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