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帝先驅歷的第70年3月31日,三月末。
帝國北境星的荒蕪監獄,迎來了一批新的外來囚徒。
“上午又來了一批新貨,那些新人鮮嫩得就像剛從水裡撈出來的魚!”
荒蕪監獄的三樓囚區,兩名獄警一邊交談,一邊巡視走道兩旁經過的牢房,進行著日常的巡邏任務。
“確實很嫩,估計又是從帝國的繁榮星圈,押送來的危險犯人吧。”
年長的獄警乾的時間長,日積月累總結出一些經驗。
比如皮膚越好,健康狀況越好的犯人,往往來自帝國經濟相對繁榮的星圈星球。
比起這些四肢不勤的‘城裡人’。
倒是每批次,送來囚徒裡的少量‘鄉下人’,危險性更高,殺傷性更大,更值得慎重對待。
因為那些‘城裡人’大多數經濟犯罪,而‘鄉下人’往往是些亡命之徒。
閑聊中,年輕的獄警,這時路過一間牢房。
透過門板的觀察窗口,看到裡面坐牆角處一動不動,像是完全死掉的犯人,鼻頭聳動著嗅了嗅,抱怨著對老獄警說道:
“看來馬上又是‘清洗’的時候了。”
老獄警見他停下,也注意到這間囚室裡的情況。
淡然的目光,從觀察窗口移開,跳到囚室‘304’的房號上,回應身邊的年輕人:
“嗐,每周都有這麽兩天累的,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死人總是要給活人騰地方,以後的日子長著呢。”
“哼!說得輕巧,苦活累活還不是我們新來的做……”
撇撇嘴,這句話沒有說出口。
年輕的獄警想到,即將到來的例行清洗日,緊了緊手上的槍,和老獄警的身影,在走道中漸行漸遠。
腳步聲離去後,走道恢復了死寂。
走道兩側的牢房裡,之後很快傳出些細微的響動。
304號牢房,年輕獄警駐足過的地方。
裡面正對著牢門的牆根下,那一動不動周身散發著腐臭味道的囚徒,低垂在地上的手指,忽然往內晃了晃。
然後不久後,伴隨著一聲低沉複雜的喘息。
沉寂的囚徒勉力揚起脖子,露一副枯槁如骨的病態面容,顫巍巍睜開了眼睛。
他此時的腦子很亂。
剛剛蘇醒的一刻,仿佛被一輛超載的泥頭車,一把扎進了腦漿。
思維白茫茫的底色上,一刻不停閃爍浮現著各種,他熟悉的,不熟悉的,或是完全陌生的景象片段。
就這麽眼皮不眨一下,呆滯空洞的凝望前方牢門快三小時後,他乾澀的眼皮終於眨巴了兩下。
“哦~~~”
一陣惆悵中,飽含複雜惆悵的歎息過後,囚徒想起了自己現在的名字叫‘華德’。
一個倒霉的,覺醒了‘無害’能力,卻因為高估了自己頭腦,與人類下限而鋃鐺入獄的鮮嫩囚徒。
回顧蒼白沒有意義的,前三十九歲人生。
華德從那寫滿人間疾苦的衰色背景中,隱約看到了一個強健昂揚的帝國在浩瀚星空中掀起血色征程,正在加冕一頂名為‘星際’的皇冠。
敏銳洞察到這點背後的不凡科技力,和‘無害能力’這類關鍵詞蘊藏的無限可能性後。
囚徒渾濁的眼裡,浮出亢奮的血絲。
然後當他打著雞血想要起身,開始自己嶄新人生篇章時,一陣刻骨銘心的痛苦,讓滿腔的熱血摔進了冰窟。
華德狼狽的摔在冰冷惡臭的地上,
面部觸碰的地面殘有溫度,是他剛剛坐過的地方。 “痛,腿,我的腿……”
沒時間在乎這些,華德掙扎著翻身坐起,左腿後蹬著把身體挪回牆根,背部靠在堅實的牆體上。
他立即咬牙順著硬化的布革裂縫,撕開了毫無知覺的右腿褲管。
而被鮮血與膿液,反覆浸泡多天的褲子,撕起來像是一張厚實的牛皮紙。
下面掩蓋的內容並不好看,反而充斥著令人作嘔的腐敗。
肉糜,膿液,汙血,白骨……僅是幾個閃爍的映象詞,就讓華德心底最後的熱忱,狠狠沉入深淵。
“我怎麽活過來的?不對,我該怎麽辦!”
意識到自己右腿的不可救藥後,華德回憶最初起身的劇痛,發現那個位置好像是自己右半臀。
也可能是右腿根?
截肢!
現在必須截肢!
我需要醫生……不,需要一把刀,或是一把鋸子……
生死存亡的危機感,讓華德的頭腦十分清醒。
稍微有些醫學常識的他清楚,現在不是保右腿的問題,而是他可能要被這條腐爛壞死的右腿給拖死!
像是溺水時,有個小鬼拽著自己右腿,使勁的往水底拉扯。
聯想到右腿的‘毒’,順著血液擴散到身體的結果,華德感覺心臟仿佛停止跳動。
“不行,必須想辦法,必須終結它!”
雙手無措地在身體附近的地面亂摸,慌亂的眼神在狹小的牢房內到處亂竄。
冷汗從額頭順著臉頰,滑進了嘴裡。
鹹鹹的感覺,像是自己的血流進了口腔,提醒華德當下處境的不妙緊急。
“救命,醫生!醫生!救命!”
實在想不出辦法,華德為了生存嘗試大聲呼喊獄警,期盼巡邏的獄警能夠聽到。
要是可以,他甚至想弄出些大動靜,吸引監獄的注意。
可惜華德衰弱太久了。
長期的饑餓,以及感染病痛的折磨,讓他發出的聲音,孱弱無力到猶如一陣輕飄飄的蚊吟!
除了聽到這邊的細微動靜,引起隔壁鄰居們的幾聲嗤笑外後。
一無所獲的華德最終停下了,這種浪費口水和體力的無用呼救。
“好嘛,也許蚊子都比自己喊得大聲?”
舉起手放到眼前,瞅著瘦得皮包骨的‘雞爪’手掌,華德恍然發現目前的狀況,自己似乎除了等死,並沒有其他選擇。
不。
目光微微一凝,腦海回憶起第一次對自己傷腿,動用‘無用能力’後導致的腐壞加速現象。
華德摸了摸腦後,已然不存在的凹坑。
懷著一種反正橫豎不過一死的想法,將枯瘦的手掌放在了完全壞掉的右腿上方。
閉上眼,循著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感覺,感應的同時在內心呼喚道:
“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