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三皇子府。
幽暗密室裡,燭火明滅,屍體橫呈,鮮血...緩緩流淌。
陰暗的角落裡,卻有三皇子的鬼魂忽地浮現而出。
“兄長...您總算來了...”
那鬼魂發出聲悲傷的歎息,旋即飄然而起,自然而然地返回了夏閻體內,好像是某個天然整體的部分被強硬地剝離了出去,而今又在歸來。
隨著鬼魂的回歸,夏閻一瞬間感到了許許多多的記憶從腦海裡浮現而出。
但這些記憶並沒有立刻呈現而出,而是卷疊成了個少年的模樣。
那少年神魂暗淡,看之將散。
他漂浮於夏閻面前,又對著夏閻行了一個大禮。
“白將潰散,與其帶著這一身記憶離去,不如助兄長一臂之力......”
說罷...
他的神魂開始瓦解,伴隨著的是一道道記憶,往外逸散。
夏閻好似坐到了一個寬敞、漆黑、且只有他一人的電影院裡,在獨自觀看著屏幕上的電影。
電影的畫面一幕幕閃過,這些記憶也融入了他的身體之中,讓他感同身受。
十七年前,莊妃於黎明生下了這個皇子,帝皇見黑暗已盡,天色泛白,便叫他司馬白。
司馬白便是三皇子,他的幼年是奢靡的皇室貴族生活,五歲那年,他的生命裡多了個小姑娘,那小姑娘就是白素璃。
白素璃的父親乃是關內士族,只可惜這位士族大夫頗求上進,見發妻家族衰敗,且竟只是生了個女兒,便為了“更好的婚姻”而休掉了其母,連著那女兒一並掃地出門。
其母家族衰亡,無處可去,便趁著機會,隨了往京的使團去玉京城投奔表姐,而她的表姐也就是司馬白的母親——莊妃。
可惜,灰霧長道,行路艱難,白素璃的母親於半道死去,幸好...白素璃持著信物安然到了莊妃面前,莊妃憐惜她,便將她視如己出,養在了宮中。
看到這裡,夏閻也算是對上了之前的感覺。
白素璃確實和三皇子很熟,兩人是青梅竹馬。
十二歲那年的冬天,莊妃突染風寒,然後以一種極其突兀的方式撒手人寰。
考慮到三皇子依然年幼,皇帝便將他過繼給了皇后,白素璃也一並去到了皇后宮裡。
到這裡,一切還很正常。
突然有一天,一場預謀已久的刺殺陰雲籠罩了皇宮。
這些刺客之中,有一個人並未刺殺,而至直接來到了三皇子面前,然後告訴他:“莊妃是皇后殺死的。”
然後那人還為他分析說明了許多,簡而言之,皇后並無子嗣,為了能夠擁有一個皇位繼承者的名額,她看上了最小的皇子,所以出手秘密毒殺了莊妃,然後將三皇子過繼而來,形成母子關系。
為此,那人還出示了許多證據。
三皇子相信了他,也備受刺激,從那一日起,性格大變,好色無度,瘋瘋癲癲,外結叛黨,就是對曾經的青梅竹馬也是動了心思。
甚至有一次他還利用信任,將白素璃騙到了一個偏僻之地,然後準備將他搜羅來的那些發情之藥,給這位初長成的小美人兒一一試一遍,白素璃中招了。
這位武學天賦極佳的小美人兒差點就被三皇子給調教一番,幸好皇后出現的早,這才使其免遭羞辱,饒是如此,白素璃卻也已經喝下了“玉女遇春散”,在床榻上扭捏輕吟了足足一個日夜,這才恢復正常。
再後,皇后開始限制三皇子出宮,但三皇子總能變著法子的找到漏洞,或於皇城調戲貴族女眷,或是直接步入極樂宮,狠狠玩弄那些罪臣女眷裡的極品。
這些畫面,實在不堪入目,而三皇子的變態程度還有玩弄女人的手段,簡直是匪夷所思...
時間很快來到了十七歲的初冬。
這一年,三皇子迎來了特殊的客人,那是他的叛黨朋友。
這位朋友告訴他“有一永生之法,欲贈於他”,而這永生之法,太子亦已嘗試,同時,那朋友還出示了太子信物。
三皇子很快就答應了嘗試,並約好了時間。
之後,就是在這皇子府的地下室內,出現了五個戴著異域黃銅面具的黑衣人,這五名黑衣人布置好了儀式,和法壇,便圍繞法壇開始為三皇子施加“永生之法”,一旦儀式成功,三皇子即便死去,也可複生。
這個過程,很是朦朧。
三皇子如是睡著了一般。
而“電影屏幕”上出現的畫面斷斷續續,偶爾響起幾句不知所謂,甚至連記下都做不到的神秘話語。
“卡多斯哈兒丟特呼,彌露多既...”
“斯起多畢呼那,塔那米尼日奶特多......”
在不知過了多久後,這些話語戛然而止,三皇子忽地驚恐地感到自己的身體裡多了兩道恐怖的靈魂,以及一道普通的靈魂,而他自己則因為三個靈魂的進入被狂暴地擠出了身子。
然後,整個地下密室似乎變成了詭異起來...
三皇子看到無數的文字,漫天漫地,甚至是藏在空間之中,時間之中,過去,現在,未來,無窮無盡地交疊在一處。
這些文字,他一個都看不懂,但卻隱隱感到了一種莫名且詭異到完全超乎了他理解和想象的廝殺。
之後又是一陣模糊。
他看著自己走出了密室,又關上了密室的門扉。
三皇子想急忙跟過去,卻發現無法離開此地。
記憶到了此處,便是全部結束了。
許多謎團得到了解答。
難怪皇后認定了他是真的三皇子,因為他就是三皇子。
難怪這群神秘人認定了他是假貨,因為他確是假貨。
可隨之而來的卻是更多的謎團。
這名為永生的巫蠱儀式到底發生了什麽?
廝殺到底是誰和誰在廝殺?又是為了什麽?
最後走出這三皇子府的人,是誰?
為何是三個靈魂進入了三皇子體內?
這三個靈魂裡有兩個恐怖和一個普通,那麽...如果他夏閻也在其中,他必然是那個普通的靈魂,如此說來,另外兩個恐怖的靈魂許是只是在戰鬥中受了傷,但卻依然沉睡在這體內。
他若是不能變的足夠強,在那兩個恐怖靈魂複蘇後,他......也許會喪失一切的自由?
不過,也許他可以嘗試用將這兩個恐怖靈魂給兌換了,然而...若失敗了呢?
無數念頭湧入夏閻心中。
而三皇子的靈魂卻近乎徹底消亡。
他滿面哀容,聲帶顫抖的哭腔道:
“白這一生最遺憾之事,便是未能為母親報仇...
白最對不起之人,便是那伴了白許久,勸白從善,但卻被白傷害了的青梅竹馬...白素璃。
兄長既是有了白的一切,那麽自然也能感受到白的心意。
今後,若是可能...
白跪請兄長能夠尋到仇人為母報仇;
白跪請能夠好好照顧那可憐的青梅竹馬一世...
白,跪謝了。”
少年匍匐而下,雙膝跪地,重重磕了個頭。
隨著這輕輕的一磕,他整個人身形逐漸灰化,虛空裡稍有波動,他便灰飛煙滅了。
夏閻並未回應什麽,也未許諾什麽,而只是默然起身。
他從三皇子裡得到了一個相當重要的信息————法壇位置。
這位置就在不遠處。
他信步而去,來到了這密室東南角的一片空地上,地面的痕跡早已被擦去了,但空氣裡卻依然飄蕩著一些玄異的氣息。
這也許就是那五人想要處理,卻還未能夠徹底處理的東西。
夏閻略作思索,大踏步踩了上去。
這一踩,他彷如觸發了什麽奇異的聯系。
他的眼前突兀地出現了一個“洞口”。
洞口周邊盡皆漆黑,這些黑暗在擠壓著洞口,要讓洞口徹底地消失。
而洞口的另一邊,則是一幕正飛快流逝的場景。
黑夜,白晝在交替。
這座小城在快速的變得古老,舊樓在變得斑駁,在被推倒,新樓又重新堆砌而起。
可無論如何變化,此間的長椅上,卻每天都來迎來一個婦人。
婦人無論多忙,都會來此間坐上很久很久很久,好像在等什麽人,可從來沒有人來過...
她依然在等待...
時間依然在匆匆流逝...
婦人等了一天又一天,等到韶華逝去,等到白發蒼蒼,卻依然還是在等...
終於,這一日的夕陽裡,一個中年婦人迎面走來,攙扶住了這已是老嫗的婦人,輕聲道:“娘...弟弟,他不會回來了。我們...我們回家吧。”
洞口消失...
一切歸於黑暗。
隻留下此間的少年,孤獨地站立著。
啪!!!
少年忽地死死握緊拳頭,雙目裡燃燒起再也無法澆滅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