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九迪的曝屍,給醉仙巷蒙上了一層揮不去的陰影。
幾日下來,釀酒師們對申九迪的死,一開始懷著的是看熱鬧的心態,甚至還忍不住調侃兩句,或罵申九迪兩句說他連累了整條醉仙巷。
可等到夜深人靜時,他們卸下偽裝後,裡面盡是一顆千瘡百孔的心。
他們在申九迪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這條路真的是一條合適的路嗎?
百年了,也沒見人成功過。
或許真的如申九迪酒後瘋話一般,這根本就是一種莫須有的靈酒?
自己來此,到底是為了實現目標,還是了卻心中的執念?
往後何去何從?
這一日。
第二壺發酵期間,陳平出了一趟門,去藥材鋪取靈材。
走在巷子裡,氣氛比以往都要沉重。
“陳道友,外出呢?”有釀酒師打招呼。
“是啊,白道友這是?要搬酒坊了?”陳平見對方是否在搬家。
“害,搬什麽酒坊,不釀了。”白修士擺了擺手,淒涼一笑:
“這是命,爭不得。”
“……”
陳平感覺到釀酒師臉上的笑容明顯少了。街頭外,申九迪的屍體還掛在那裡。
陳平繞過屍首,繼續往藥鋪而去。
……
豐全酒坊。
自從申九迪整日流連於酒館之後,豐全酒坊已經呈半荒廢的狀態。
仆人遣散了,牌匾斷了,未關緊的大門在微風中嘎吱作響。屋內釀酒場地已經荒廢了數月,器具上面棲息了不少的灰塵。
院子裡,不少雜草爭先冒頭。
這本是一副寂靜的畫卷。
突然間,一個靈動的身影以他人不可覺察的方式突然出現在了院子裡,沒有驚起一絲塵埃。
這是一個女修。
女修腳踩一雙點綴有青黛玉飾的紅色靈靴,往上是一襲酒紅色的束腰裙袍,充滿了靈韻。細腰盈盈一握,法袍疊襟上繡著華麗的金紋,襯托出她傲人的胸脯。
衣襟上的脖頸白皙,臉蛋則是瓜子臉形,凝脂般的臉蛋透著一層粉淡,五官和諧大方,青絲上的步搖流穗絢麗奢華。
倘若有人在此的話,定會怔怔地發出一聲感歎:這也太美了!
這不就是仙子嗎?
“嗝!”
女修縮了縮脖子,打了個酒嗝。
倘若有人在此的話,定會移開目光:我收回我剛才的話。
女修酒意下靚麗的眸子掃視了一圈院子,輕啟秀步,往後院方向走去。
腰間的一塊玉佩隨著她輕盈的步伐而微微晃動,玉牌上刻著兩個字——
——曦月。
曦月仙子環視豐全酒坊,隨後拍了一張符籙,申九迪和其娘子的一幕幕碎片般漂浮在空中。
半響,她柔夷一揮,畫面消失不見。
…還真是沒有陰謀。
曦月仙子正準備離去,突然嗅到了一股特殊的酒香。
這讓她微微一怔。
醉仙巷百花齊放,各種各樣的酒香都有,混雜在一起,走在其中讓人便有微醺的感覺。
這麽多的酒香混雜,很難辨認出某一絲特定的酒香是何物。
可曦月不一樣。
這股酒香很弱,微不可查,遠遠沒有其他酒香濃烈,但她對這絲香味太懷念了。
已經上百年未曾喝到。
有人釀製出了醉仙花?
曦月聳了聳秀麗的鼻子,嗅到了不同凡響的味道。
尋著那絲氣味,她推開豐全酒坊的大門,望了一眼對面角落裡那家毫不起眼的酒坊。
門匾上僅三個字——
——劍南春。
劍南春?
好名字!
她莫名地覺得這個名字不錯。
神識掃視了一下劍南春酒坊,內院共四人,一個煉氣期的女修,三個凡人。女修和兩個凡人丫鬟正在打理靈植。另外一個丫鬟,則獨自在釀酒間,篩選著靈材,時不時歪頭打量一下正在發酵的器具。
曦月輕輕一躍,落在了劍南春酒坊裡的內院一角。
……
院子裡。
俞玲春正招呼著小翠和狗蛋打理靈植和家長家短。
“夫人,這株靈植要搬到屋裡去嗎?”小翠端著一盆靈植。
“搬進去吧。”俞玲春手上的活也沒停。
當前打理的都是釀酒所需的高品質靈材。這些靈材的養護,需要根據其習性不斷調整培育環境。
等小翠走後,狗蛋挪了過來,支支吾吾道:
“夫人,奴婢……想請求夫……人一件事。”
俞玲春楞了一下,放下手中的靈材,柔聲道:
“說說看,什麽事?”
俞玲春本身就是苦難的散修出生,在連雲城時就和張政的凡人娘子相處的很親熱,面對凡人時並沒有其他修士那種居高臨下的態勢。
再加上這三個丫鬟懂事,做事勤快,認真負責,她對這些丫鬟的態度一直比較親和。
這還是丫鬟第一次提要求,俞玲春不禁認真了起來。
“夫人。”狗蛋面色通紅,小聲哀求道:
“小紅,小翠她們都有一個好名字,就奴婢,…叫…狗蛋。奴婢私底下都被小紅她們笑話了一年多。”
“夫…人,能否…幫女婢在家主面前求求情,換一個名字?”
原來是這事。
俞玲春忍俊不禁。
心想夫君也真是,人家一個女孩子,非得給人家取一個‘狗蛋’的名字。
“記下了,到時給你說說。”俞玲春笑道。
“謝,謝夫人。”狗蛋大喜,連忙致謝。
“別謝了,去把第三罐靈酒帶過來吧。”俞玲春笑了笑,吩咐道。
有些上品靈材,用少量靈酒澆灌有利於保持靈材的成色,甚至一定程度上可以提升成色。
“是,夫人。”
“……”
另一邊。
曦月仙子輕輕落在內院一角,以她的修為,只要不想讓這幾人發現,那這幾人就不可能發現得了她。
憑借那一絲微弱的酒香,她找到了這家劍南春酒坊,當落入院子後,她非常確信這酒香就是從這裡傳出來的。
這裡的酒香太濃鬱了。
她掃視了一圈院子。
院子裡布置了兩個一階陣法,其中一階五行迷幻陣籠罩在靈植之上,但這種陣法在她眼中形同虛設。
‘陣法不錯,可惜只是一階的。’
院子裡剛才的一幕對話,曦月全部聽了去,倒是對眼前的這個煉氣期女修的感官不錯。她微微觸動神識,掃描了一遍俞玲春。
…原來有隱疾。
可就在此時,曦月看到了丫鬟狗蛋端起一個小小的酒壺,動作利索地走過去遞給俞玲春。
俞玲春則接過酒壺,倒出了一點點靈酒,然後將那一點點靈酒澆灌在了靈植四周。
這些靈酒都是陳平“專家”級別情況下釀製的靈酒,用的是下品靈材。
因為是微型流水線出品,每壺裡面僅有兩三兩酒液,很少。
俞玲春不知道這酒有何用,但陳平告訴她,這還達不到曦月仙子的要求。又恰好對靈植有用。
那就剛好用來澆灌靈植。
等等……
曦月頓時瞪大了眼睛。
她敏銳的嗅覺告知自己,那壺酒就是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無名酒。
可是……
居然用來澆靈植。
她滿腦子都是俞玲春剛才澆靈植的畫面。
這修士怎麽想的?
那是無名酒啊。
難道這釀酒師並不知曉?而是無意間釀製出來的?
眼見俞玲春又倒出了一點點,準備澆第二株靈植,曦月當即呵止:
“等等,別澆了。”
聽到陌生的聲音,而且就出自於自己身後,俞玲春大驚,立馬扭頭。
看到了一個秀麗的女修就站在院子裡,女修一身華麗的服飾和首飾,僅僅是站在那裡不動,就給人一股強大的氣勢感。
俞玲春心中一緊。
這修士她看不穿修為,肯定比她修為高。能悄無聲息進入到院子裡,而且這一身氣勢,起碼是築基。
不,可能更高。
但好在對方沒有動手的意思,她保持著警惕:
“敢問前輩作何稱呼?突然大駕光臨,所為何事?”
曦月見俞玲春一身緊繃,心中有些好笑,此人來醉仙巷釀酒,必然是有求於自己,卻不認識自己,她淡淡道:
“不必緊張,本座無意傷害你。本座修為遠高於你,真要傷害伱易如反掌,你防也沒用。”
這話太霸道了。
直覺告訴俞玲春,對方說得或許是真的,她扭頭看了一眼狗蛋和小翠,想示意兩人去通報陳平,但卻發現兩人已動彈不得。
還沒等俞玲春多想,就聽對方道:
“你這酒,借本座喝一口如何?”
俞玲春剛想回答,可還沒來得及說話,手中的酒壺突然飛了出去,落在了曦月的手裡。
曦月接過酒壺,抿嘴輕輕喝了一口。
一小口下去,頓覺口舌一甜。
一股熟悉的味道在她唇齒間炸開。
這口感太熟悉了。
一百多年了,沒想到還真能再喝上醉仙花。
不,不是熟悉。
不是醉仙花。
這已經接近上古的無名酒,比百年前的那個老友釀製出來的酒還要好上無數倍。
曦月又微微抿了一小口。
隨即認真打量起眼前的這個煉氣期女修…這個年齡,這個修為,可不算太好。
釀酒天賦倒不錯。
“這酒,你釀的?”曦月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酒壺拋還給了俞玲春。
俞玲春摸不清對方到底是誰?不請而來到底有何目的?再加上這修士實力不弱,而且還自稱本座。她不確定自己的夫君有沒有能力應對。
所以乾脆閉嘴不答。
不泄露消息。
曦月連問了兩次都沒見到俞玲春答覆,不僅有些惱火,剛想說話,突然感覺到酒坊外傳來了一修士的氣息。
……
劍南春酒坊外。
陳平從藥材鋪取藥回來,走到自己酒坊外面,剛想推門而入,頓覺氣息有些不對勁。
裡面的修士氣息不止俞玲春一個。
來客人了?
還是有人闖入?
陳平略做思索,還是決定換個方位翻牆而入。可剛一躍而起,立馬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一股強大的氣息所鎖定。
下一息,他被一陣強大的吸力頓時拉向院內。吸力之大和迅猛,讓他完全無法抵禦,就這樣一下子落在了內院。
陳平心中大駭。
這人太強了。
強自己太多。
可當他看清內院裡站著的人時,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
這人是曦月仙子。
在郭子昭給的信息冊中、在酒館裡、在與凌修士他們交談中,他曾多次聽聞過曦月仙子的容貌描述。
況且,這一身華麗氣息。
腰間的玉牌……
“晚輩陳平,見過曦月仙子。久聞仙子大名,晚輩仰慕已久。來之前,魏恂掌門曾托我向前輩問好,無奈晚輩實力低微,未敢冒然拜訪。不曾想前輩親臨劍南春酒坊,當真是令酒坊蓬蓽生輝。”陳平連忙施禮,同時不動聲色地拍了個彩虹屁。
並順帶將自己的淵源也帶了出來。
想了想,他還是決定說出淵源,並以真名相告。畢竟若真能說服曦月仙子相助俞玲春,那自己的身份必然會被調查,用假名不合適。
在此之前,來天衍域之後,他一直都是用假名“陳凸”示人。
另外一邊,俞玲春“夫君”二字剛喊出口,聽到陳平的施禮,知道了這個女修居然是曦月仙子,震驚的無以複加。
頓時沒有再說話。
“你來自凌霄宗?”曦月聽聞陳平自報家門,慵懶地看了一眼陳平。
“晚輩正是。”陳平道。
他不太摸得清曦月的性情到底如何,不敢冒然多講,只能循序漸進。
曦月打量了一下陳平……築基中期修為,在凌霄宗多半是個客卿和普通弟子,沒想明白魏恂居然讓他代為問好。
難道有某些特長?
不過曦月也不是糾結這些的人,她關注點在靈酒上:
“這酒是你釀的?”
曦月剛才聽到了俞玲春的那一聲‘夫君’,知道陳平和俞玲春的關系,原以為是俞玲春釀的酒,這會兒她猜測多半是陳平。
“正是晚輩所釀。”陳平認真回答,直言道:
“初來天衍城,聽聞仙子酷愛醉仙花,便進駐了醉仙巷,晚輩一刻也不敢停歇,日以夜繼,想著盡早為仙子獻上醉仙花。時至今日,才算小有所成。”
曦月仙子挑了挑秀眉:
“是偶爾所得?還是可以常釀。”
不排除一些釀酒師偶然間可以釀出一些非常好喝的美酒。但當他興致衝衝準備再釀一批時,卻發現再也釀不出那種原來的味道了。
這些釀酒師甚至會一生陷入這份懊惱和自責中走不出來。
“晚輩可以再釀。”陳平頷首,給予確切的回答。
曦月仙子眯了眯漂亮的大眼睛,再次打量了一下一旁站著的俞玲春,道:
“想求我作甚?”
這麽直接嗎?
…挺好。
陳平沒有再遮遮掩掩,讓俞玲春去倒靈茶,並支走了三個丫鬟,然後直接了當地介紹了俞玲春的情況,補充道:
“還請仙子相助,晚輩萬謝。”
“被秘術凍結過的瓔珞內媚之體?而且解凍前已經被凍結數十年?”聞言,曦月仙子瞳孔蹙縮,臉色變得不是很好看:
“被這種秘術施法的時間越長,對身體造成的傷害越大,你的道侶既然被施法數十年,你可知想要徹底消除身體上的隱疾到底有多繁瑣?”
“晚輩知道…。”
陳平還沒來得及說下一句,就被曦月粗魯地打斷:
“既已知道,就憑這區區幾壺醉仙花,就想讓本座出手相救?”
曦月的聲調高了半拍。
語氣十分不悅。
似乎有轉身要走的架勢。
但陳平敏銳地覺察到她不經意間又看了一眼俞玲春放在石桌上的那壺靈酒。
陳平連忙道:
“仙子請留步。”
“晚輩既然能釀製無名酒,只要內人還在勞煩仙子的一天,那晚輩便會持續給仙子釀酒一天。即便是做牛做馬,也定會滿足仙子所需。”
陳平放低姿態,讓自己的話顯得誠懇一些。
只要曦月同意,大不了以後將流水線建得更大一些,單次量產更多一些。除非曦月把這種酒當水喝,否則問題都不算太大。
而且不動聲色說出了‘無名酒’這個詞,無論是曦月知不知道這種酒,她大概率都會有所反應。
但反應斷然會有所差異。
可試探一二,好做下一步計劃。
聞言,曦月轉身,譏笑道:
“做牛做馬?你一個築基中期修士,本座要你做牛獸馬獸有何用?還得給你草。”
這…
角度這麽刁鑽嗎?
不給草也行。
我是說單單給你做釀酒的牛馬。
沒等陳平回答,又見曦月一副饒有興致的表情,嘴角掛著耐人尋味的笑:
“無名酒?你倒是知道的不少嘛。”
“既知此是無名酒,可知無名酒的功效?”
陳平被曦月的笑搞得毛骨悚然,道:
“在釀酒之前,曾打聽過這種酒的來歷,機緣巧合之下有幸得知這是無名酒。至於功效,倒是聽聞對改善體質就有一定的作用,但具體是哪方面的體質,則並不知曉。”
前半句是虛構,後半句則是真的。
他對無名酒的了解,僅限於其背後的來歷,是對‘無名’兩個字的解釋。
至於如何改善體質,要怎麽飲用才行,改善哪方面的體質?
這些則知之甚少。
此次提出,多少也是起了想向曦月打聽一二的意圖。
曦月看了陳平良久,才道:
“無名酒確實能提升體質,不過你這靈酒還算不上真正的無名酒,其功效微不可查,沒太大功效價值。本座喝這酒,也並非為了功效,而是純粹喜歡喝罷了。”
“你的籌碼不夠。”
說罷,她這一次並沒有轉身走,似乎在等陳平加籌碼。
與此同時,她一手攝過俞玲春放在桌子上的酒壺,輕輕一躍,豪氣十足地坐在灰石勾闌(欄杆)之上,靠著柱子微微仰頭將剩余的酒液一飲而盡。
滴出的一滴靈酒沿著她嘴角滑落,滾過光潔的脖頸,消失不見。
‘胸肌發達的兄逮,請受小弟一拜。’……陳平當時就生出了這樣一個想法。
但也只是腹誹。
斷然不敢說出來,除非想死。
“…仙子,你喝的那一壺是用來澆灌靈植的,確實是算不上真正的無名酒。”陳平收回目光。
嗯?
曦月仙子頓時一愣:
“什麽意思?”
她放下酒壺,掃視了一眼屋簷下放著的那幾排酒壺,回想起俞玲春當初讓丫鬟拿酒壺的時候說的是三號酒壺……
“那幾排都是這種靈酒?”曦月眼睛一眯。
“是。”
“排序越後,品級越高?”
“…是。”
突然間,排序最後的那一壺酒瞬間飛到了曦月的手上。
這幾排酒基本都是‘專家’後期的酒,實際上也已經非常突出了,至少比曦月仙子百年前喝的那種酒要高檔很多。
但沒有蛻變為‘宗師’,始終還差點火候。
“仙……”見曦月仰頭就喝,陳平立馬提醒,但隨即發現自己說不了話了。
不但說不了話,也動不了了。
這娘們……
…看來是有些發火了。
你發什麽火?
我也不知道你喝的是最劣質的那壺酒,我進來時你已經喝過了。
等到喝完一口,回味了一下,欣喜感襲來,曦月臉上的慍色才微微褪去,橫了陳平一眼:
“剛才想說什麽?”
陳平頓時發現自己又可以說話了。
手也可以動了。
他才從儲物袋中取出那壺上品靈材釀製的足足有三斤多的、真正的無名酒:
“仙子,這才是真正的無名酒。你喝的那一壺也是用來澆灌靈材的。”
“你…”曦月頓時大怒。
“嘭~”
身下的勾闌化為齏粉。
但轉念一想,似乎自己理虧,她才收斂氣息,隔空一手攝過陳平手上的靈酒,動作相當粗魯。
陳平很無語。
剛才我就想告訴你的,是你把我嘴巴封上的。
我能怎麽辦?
陳平不動聲色地觀察曦月,只見她一口無名酒下去,身體頓時不由自主地顫了一下。陳平的視野角度和她的眼眸並非直線,沒法看清她眼神的變化。
但從一下子外泄的氣息和不由自主的身體語言來判斷,曦月應該是對這酒很滿意。
很可能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
有戲!
陳平不敢再問,怕又被封嘴巴。
曦月放下酒壺,冷冷地掃視了陳平一眼:“就這一壺?”
潛台詞:夠誰喝?
“當前就這一壺,這已是晚輩當下能釀出的最好的靈酒。都給仙子了。晚輩一滴也沒留。”陳平連忙道。
不知為何,陳平老覺得曦月對自己似乎很不滿,但又找不到理由發作的樣子。
“這樣一壺,要多久才能釀製出來?”曦月低頭小心蓋好酒壺,語氣淡淡問。
“半年,半年便能釀製出來一壺。”陳平不敢說自己十五天就可以釀製一壺,看剛才曦月喝酒的架勢,這娘們是個酒桶。
怕是再多也滿足不了她。
可看她似乎不太滿意,陳平又連忙補充:
“當然,為了仙子。晚輩可以日夜操勞,盡可能短時間釀製出更多無名酒來,全部奉獻給仙子。”
曦月移轉目光,望向在遠處端著靈茶站了好一會兒的俞玲春。
含笑道:
“全部奉獻給本座?這種靈酒,一旦入市,將會給你帶來數不清的財富。你舍得全部奉獻給本座?”
“仙子說笑了。這無名酒那是無上佳品,自然隻配仙子一人飲用。況且,既然是仙子最喜的美酒,在晚輩眼裡,其他人就不配喝。”陳平不動聲色地拍了個馬屁。
沒錯,這種酒就曦月喝。
他自己只會喝更好的。
至於要不要拿去賣換錢?
陳平沒打算這麽做,單供曦月飲用,這種酒不會引起軒然大波。若是出現在了市面上,定會引起背後大鱷的注視。
別的不說,天衍城那些釀酒大家族就不可能視而不見。
這些家族誰知道背後有沒有金丹之類的靠山。
憑他的實力,他守不住。
只會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靈石重要,但命更重要。
他賺錢有符籙,暫時還無需用其他手段去冒險撈取財富。
簡而言之,不會去賣。
曦月看了一眼陳平,雖然知道陳平是在拍馬屁,但怎麽就…還挺舒服呢。
她冷哼了一聲。
移動目光。
突然,俞玲春手上的茶具哐當一聲掉落在地,俞玲春隨即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提了起來,漂浮在空中。
俞玲春的周身緊接著浮現出一層層紫色的光暈。那光暈圍繞著俞玲春不斷地穿插縈繞。
俞玲春的脖子仿佛被掐著一樣,微微仰著頭,臉色蒼白,細長的眉毛緊蹙。
似乎非常痛苦。
這娘們出手也太狠了。
就不知道溫柔一點嗎?
你難道不知道痛是什麽感覺嗎?
片刻後,俞玲春才恢復正常。
勾闌處,曦月陡然消失,幾乎是同一時間,俞玲春也跟著消失不見。
唯有一句話縈繞:
“你道侶本座救了。但半年太長,四個月,不,三個月一壺。若哪天無名酒缺了一次,你道侶也停止救治一次。八十年後,再來把你的道侶領回去。”
話音剛落,屋簷下那幾排酒,最後面的三壺突然飛了出去。
停頓了數分之一息,那幾排所有的靈酒也緊接著飛了出去。
仙子!
那是澆靈植的啊!
陳平目瞪口呆。
緩了下,心中一顆懸了數年的巨石徹底落地。
一切都還算順利,辛辛苦苦釀酒一年有余,成功換來了元嬰修士的出手。
陳平環顧了一圈院子,發現陪伴了二十多年的俞玲春突然離開,有個開心的事,竟然沒有了分享的對象。
微微有些失落感。
當他準備吩咐丫鬟打理掉落的茶具時,竟發現自己的嘴巴又被封住了。
陳平:……
這娘們,太記仇了。
是特麽誰說的曦月仙子隨性?
我們公平交易,誰也沒欠誰。我沒得罪你吧?
次次封我嘴巴。
修為高了不起啊。
等著,等我修為越高於你的那一天,定要讓你嘗嘗嘴巴被堵上的感覺。
“家主,您找奴婢?”小紅剛才見陳平環顧四周找她們,第一時間屁顛屁顛跑了過來。
見陳平沒說話,小紅又問:
“家主可是有要事吩咐?”
還是見陳平沒說話,甚至還走了,小紅正準備再問,突然發現自己嘴巴發不出聲音了。
待陳平進屋,小翠兩人趕緊走了過來。
“小紅,你怎麽了?”
“小紅,你說話啊。”
小紅立馬蹲下,用枝條在地上寫了幾個大字。
嗚嗚嗚嗚嗚!
“小翠,狗蛋,我啞巴了。”
“我這輩子完了。”
嗚嗚嗚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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