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房子裡越來越熱鬧。秦芸隔三差五就會來,有時她一個人,有時會和宋程程、趙燕一起,提著各類食材,興衝衝地煲湯做飯。即使喝得暈暈乎乎,我也會送秦芸回家,她從沒在我這裡過夜。以前彭勇和李恆遠常問我,“誒,你睡了秦芸沒?睡過幾次?“,我總是一番吹噓,”這不廢話嗎?早睡了!“實際的情況卻是,我從沒和秦芸睡過。並非故作君子,我也完全正常,只是不想在一段在我看來十分脆弱的感情裡,太早發生關系,尤其她還是一個小我七歲的小姑娘。
有時候,我喝得微醺,就會想起彭勇。但是這幾個月裡,他一次也沒出現過。沒能等到彭勇,倒是等來了一個消息:表嫂懷孕了。這讓三十二歲的表哥喜上眉梢。表嫂身體虛弱,婚後始終懷不上,為此還花費數萬去醫院做過手術。表哥忙於照顧老婆,有些生意上的事情便叫我幫忙,我點頭答應。
臘月二十三那天,為了把庫房積壓的存貨退還給廠家,我得去WLMQ一趟。秦芸知道後,死活都要跟著去。
“不管,反正我要去。”她撒嬌道。
“行,凍死別賴我。”我辯不過她。
由於擠壓的餅乾數量太多,五菱麵包車根本裝不了,只能開表哥那輛破破舊舊的東風貨車。這車實在難開,方向盤就像被下了蠱一樣,時靈時不靈,加上路上積雪,我小心翼翼地駕駛,車速一直起不來,下午三點出發,到五點的時候,S201省道還沒走完三分之一。
道路兩旁的曠野戈壁,早已覆上一望無垠的白雪。如果能從空中鳥瞰,我所駕駛的這輛大型貨車,肯定特別像一只在巨大的白色奶酪上蹣跚覓食的螞蟻。疾風遒勁,我從來沒有見識過這樣猖狂肆虐的風,就像得了失心瘋的大力士一樣,無休止,不間斷,聲嘶力竭地在耳邊吼叫,車輛好似被捏在兩隻巨型手掌間的兒童玩具,簡直隨時都有支離破碎的可能。我駕著貨車,感覺像駕著海浪裡的帆船,極難掌控。我牢牢抓住方向盤,緊盯前路,一旁的秦芸卻顯得愜意悠閑,看著車窗外的景致,滿臉神往。
“我可告訴你,這車隨時都有翻的可能。”我一本正經地說道。
“你少嚇我。”她看都沒朝我看。
“嚇你?你來握下方向盤就知道我有沒有嚇你。”
“要死就死吧……和你在一起……死了也不怕……啦啦啦……”她嘴裡哼哼哈哈,竟唱起歌來。
“這什麽歌,沒聽過。”
“哈哈,你當然沒聽過,我剛編的。”
“……”
原本我以為這車只是方向盤有點問題,但我低估了它的破舊程度。時至六點,天幕陰沉的時候,貨車突然熄火。我在車裡一通倒騰,始終無法再次發動引擎。我左思右想,百無頭緒,秦芸突然說了句,“不會沒油了吧?”,讓我恍然大悟。出發之前碼貨上車,忙得不可開交,加上這車的油表早已壞掉,根本看不見燃油情況,竟然忘了給車加油。
“這下完了,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車裡的暖氣一旦用盡,我倆要被活活凍死。”我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沒有和秦芸開玩笑,這車的暖氣最多能維持個把小時。如果用盡,在零下二十來度的戈壁灘,任何人都扛不了多久。寒冬臘月的傍晚,這條公路上罕有行車。最要命的事情是手機連信號也沒有,想打電話回去求救都無可能。
“暖氣能管多久?“秦芸問我。
“頂多一個小時。
” “應該會有車經過吧。”
“可能性不大。”我將那番分析說給她聽,她沒再做聲。
夜色漸深,與我料想的一樣,直到暖氣耗盡都沒有車輛經過。窗外的寒意張牙舞爪,開始惡狠狠地往車內竄,我把秦芸抱在懷裡,我能感覺到,她的身體正開始顫抖。
“早叫你別來,你偏要來,非得跟著受罪。”
“受什麽罪啦,”她含糊不清地說道,“我又不冷。”
“還嘴硬,你都開始哆嗦了。”我把胳膊從她腦袋下抽出,脫掉自己的羽絨大衣。
“你幹嘛?我都說了不冷。”她衝我直瞪,不讓我脫。
“沒事,你不常說我皮糙肉厚嗎,來,穿上。”我把自己的衣服強行給她披上。
“你不冷?”她問我。
“冷。不過你要是給我抱抱,就不冷。”我笑道。
她慢慢湊到我懷裡,雙手纏在我腰上。“都這時候了,還油嘴滑舌。”
“放心,算命的說我能活到七十幾,死不了。”我用力抱著她,下巴層在她頭上,嗅著她頭髮的清香。
“答應我一件事,行嗎?”
“什麽?”
“要是咱倆這次沒死掉,回去就結婚。”
“…...”
“好不好嘛?”她在我懷裡小聲嘀咕。
“行,沒死的話,回去就結婚。”
“嘻嘻。”她輕聲笑了笑。
或許是受上天眷顧,一個去WLMQ探望病重親人的維族男子救了我們。到達WLMQ已近晚上十點,因為沒有去處,我和秦芸便找了家賓館,開了房間。那天晚上和她躺在一起的時候,我體內竟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生理衝動——我想和她睡覺。
我覺得秦芸不會拒絕。然而,當我要脫掉她衣服的時候,她表露出了極度恐懼的表情和近乎本能的抗拒。她蜷縮身體,背對著我,像隻倉皇未定的貓。我給她蓋上被子,側身躺下,點了根煙。說實在的,我有點納悶。我問秦芸是不是第一次所以害怕,她默不作聲,半個字也不說。看著她孤單單戰兢兢的背影,我沒再多問。第二天回KLMY的路上,她跟若無其事一樣,有說有笑。有一瞬間,我在她泉水一樣清澈的眼眸裡,看到了一種情緒,那是一種我認識她以來,從來不曾見過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