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他們順著建滿指的方向看去。

　　“一皮爛荷葉，走對風。你說是鬼還是神?”建滿的聲音裡充滿著一種害怕而又壯膽的語氣。

　　老大站起來仔細一看，真的啊。爛荷葉，走對風。而且那片荷葉在關公潭的最深處，周圍很遠沒有一片其他的荷葉。那片荷葉肯定是從這個摘蓮蓬的地方漂去的。那片荷葉遠遠地望去，是被太陽曬得起了卷，而且變了色。離水面近的荷葉還是青綠色，上面的已經變成黃黑色了。老大辨別了一下風向。當時是發南風，他們坐在北邊，荷葉是迎著風，向南邊遊去。他們都看得清清楚楚。

　　“快點跑，只怕是鬼。”這時，良滿大聲叫著。

　　他們拿了自己的蓮蓬，沿著堤身向回家的方向跑去。他們跑回家後，把蓮蓬放在家裡。他們四人又繼續沿著一條南北方向的堤向前去追那皮爛荷葉。一邊跑，一邊死死盯著那皮爛荷葉，他們已經跑到關公潭西邊的堤上來了，可是那皮爛荷葉他不向正南方向遊去，卻斜著向他們這邊遊來。他們都有點緊張，老大看見堤下一個大人在曬谷，連忙喊他快來看:

　　“爛荷葉，走對風。你信不信?”

　　他跑上來一看，說:

　　“哪裡是爛荷葉走對風咯。明明是一條牛。”大人說。

　　他們一看，那片爛荷葉沉下去很多了，很像游泳的牛鼻子露在外面。

　　“剛才還是一皮爛荷葉，在你上來時，它就漸漸往下沉，變成牛鼻子了。其實不是一條牛，只是像牛的鼻子。你再仔細看咯。”老大連忙解釋說。

　　“你們起先看見的可能那是一片真荷葉，這個是牛鼻子。”大人又說。

　　“真的是那片爛荷葉變的呢?這個關公潭中間只有這片荷葉。我們都看得清清楚楚。”老大說。

　　“真的是這樣的。”小孩子們都說。

　　這時，這皮變成牛鼻子的爛荷葉向堤邊遊來，越來越近了，他們也越來越緊張。他們生怕大人走開。總是要求他繼續看。這時，牛鼻子遊到接近堤邊的時候，突然又一變。變成了一條大青魚，在搖頭擺尾。

　　“這可能是個有點變化的動物。”這個大人說完後就下去收谷去了。

　　老大在心裡說，這個大人真的是，一點都不想弄明白。分明是:爛荷葉，走對風，一會變成牛鼻子，一會變成大青魚。他沒有說實話呢。大人為什麽這樣說呢?可他們這些小孩子什麽都不怕，特別好奇，無所顧忌。他們又緊緊追著這條大青魚走，反正大青魚是沿著堤邊遊的。他們一路追了幾百米遠了。這時，老大撿一塊石頭向大青魚猛地砸去。忽地，大青魚不見了。

　　他們四人站在堤上，睜大眼睛搜尋著。他們也不怕，因為他們有四個人，而且在岸上。如果真是落水鬼，它難道敢跑到堤上來拖人下去嗎?他們反正不下水，只在堤上看。看它怎麽變。

　　一會兒，在關公潭南邊的一丘深水田的田壟旁邊，突然長出一皮綠色的小荷葉來。這一片水田以前從來都沒有長荷葉，唯獨那裡僅有一皮荷葉。他們使勁的盯著這皮荷葉，看它又耍什麽花招。看著，看著，那皮荷葉，突然被一陣風一吹，翻到那邊的小路上，變成一個全身長滿深黃色毛的水魚伏在那條深水田壟上。

　　“你這個鬼腳魚！”老大在堤上一跺腳大聲說。

　　這時，天快要黑了。那隻黃毛水魚跑到水裡去就不見了。那個地方也沒有荷葉的影子了。

　　他們四個人才回家了。

回家後，老大就挑了那個最大的蓮蓬還有幾個小一點的送給莫老師吃。　　那些黑的，留著做種子。其余的都吃掉。

　　他們四人吃了晚飯後，和媽媽又接著吃蓮蓬。老大想起這皮爛荷葉就疑惑不解。於是，把這皮爛荷葉的事說給媽媽聽。媽媽說:

　　“都說這個關公潭有鬼。你們今後再不要去摘蓮蓬了。”

　　“哦。”老大回答。

　　晚上，他們四人擠在一張床上，說了很久的話，才睡著。

　　第二天，吃了早飯，建滿和良滿要回家去了。

　　“你們好些走。”老大說。

　　“你們快些搬回來。真的，你們的房子建得差不多了。”建滿說。

　　“知道，我們快要搬回去了。”

　　“搬回來後，我們天天可以在一起玩。”

　　“哪能天天玩?也要做點事啦。”媽媽說。

　　“做完事再玩啦。”

　　“建滿你們兩兄弟不要在半路上玩水啦，要筆直回家。”

　　“好呢。”

　　“再見！”

　　送走建滿和良滿後，那皮走對風的爛何葉總是在老大的眼前浮現。這是他第一次見到的奇怪現象。說給其他大人聽，都不信。要那個曬谷的大人出來作證，他也支支吾吾不說真話。後來，老大才知道:那個曬谷的大人出身不好。他怕說了挨批鬥。老大傳說了一陣後，因為無人相信，也就沒有興趣再說了。因為每一次把它當神話故事一樣津津樂道，可聽的大人們最後的結論是:

　　“小孩子喜歡吹泡泡。”

　　可是，老大自己心裡知道，真的沒有說瞎話，說的都是真實的情況。你越說得生動形象，大人越認為你是在吹泡泡。

　　人類大概都是這樣:自己沒有親身經歷的事情，都是把它當著一個故事。而故事不是實事。只有親身經歷了的才是實事。人類對大自然發生的一切，不管怎樣都是不加任何思考的接受。認為那是天生的，天生的就是合理的。你如果懷疑大自然的現象，人們定會懷疑你的腦子有問題。比如，天下雨，電閃雷鳴。老大問一個大人:

　　“天下雨時，為什麽會首先閃電，緊接著打雷?出太陽時，為什麽沒有閃電和雷鳴?”

　　“你有點寶氣吧?天下雨，當然就扯閃子打雷啦。各都不曉得。看你平時一個聰明的樣子......”大人說。

　　又如，蘋果從樹上掉下來一樣。人們都認為這是非常自然的現象。以前，從沒有人懷疑過，也沒有人反思過。可地球上偏偏就出了個寶裡寶氣的牛頓，他就在問蘋果為什麽從樹上往下掉的原因，並且反思，蘋果為什麽不向上跑呢?而是向下落呢?於是，老牛發現了“萬有引力”定律。

　　這種不常見的“逆風而行的爛荷葉”現象，小朋友覺得很奇怪，很不可理解。說給大人聽，要不就是他們托詞沒有空不聽;要不就是敷衍了事;要不乾脆罵他是“說鬼話”。老大得不到半點解釋和啟發，卻只能把一連串的問號留在幼小的心裡。

　　“爛荷葉怎麽能夠逆風而上呢?爛荷葉逆風而上究竟是什麽原因呢?難道水下有一個動物在推著它前進嗎?爛荷葉為什麽能變化呢?難道真的有鬼嗎?鬼究竟是什麽東西?難道人們說的鬼，是一種人們不認識的動物?”

　　不知道。

　　有一天，父親正好回家了。老大把爛荷葉的事說給他聽。他聽了後說:

　　“你的這個爛荷葉的故事，還附帶有一連串的不可思議的變化。我們搞教育工作的人是徹底的唯物主義者。我認為:爛荷葉，既不是鬼，也不是神。現在，我來給你做一個分析，你看怎麽樣。

　　首先，爛荷葉走對風。我估計，肯定是爛荷葉下面有一條魚在吃那根荷杆，魚一邊吃，一邊向南邊遊去，於是就變成了走對風。

　　後來變成牛鼻子，那是爛荷葉被魚吃著吃著，漸漸的下沉後，露在外面的荷葉變得更小了。 遠遠地望去好像是牛鼻子浮在水上一樣。這時，荷葉全部沉到水裡後，爛荷葉不見了。那條吃荷葉的魚遊到水邊來了。就是那條大青魚。

　　至於突然又出現了一皮小的綠色的荷葉，我認為也是正常的。因為那個水田和那片荷葉是相通的，都是在關公潭。從藕塘那邊偶爾漂過來一節藕根在那裡長出一片荷葉也是有的，只是你平時沒有發現那片荷葉而已。”

　　“那為什麽，風一吹，那片荷葉就沒看見了呢?”老大問。

　　父親略停了停又說:

　　“那片小荷葉，風一吹，把在水的那一面翻過來了。荷葉在水的那一面和水的顏色本來就很接近，加上天又快黑了，你又不是近距離的觀察，遠遠地望去，好像是不見了。

　　至於那個長毛的水魚，更不奇怪了。有一種水魚全身是長毛的。只是很難見到。

　　這個事情奇就奇在這裡:本來這裡發生的事情都是一些單個的現象，被你串到一起了，就神了。”

　　“原來是這樣啊?”老大被父親說得有點服了。

　　“不過，你這種窮追到底的精神，是不錯的。學習，就是要有這種精神。”

　　“啊，是這樣。”老大不知道是自己看錯了還是父親說的對。

　　“肯定是鬼。今後關公潭那邊你們兩兄弟不要再去了。”媽媽說。

　　“哦。”

　　“那皮爛荷葉，那條青魚也不可能全部吃完啊?剩下的，應該又會浮出水面啊?為什麽水面上再也沒有看到那皮爛荷葉呢?”老大的腦海裡還是有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