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天裡，吳克昂遭遇了太多的意想不到。他沒想到孟雲君能找上門來;沒想到自己會突然變成青丘城皇;沒想到熊池覓突然仿佛得了失心瘋似的六親不認;更沒想到如今自己在夢裡還得哄一頭熊別哭了。

離譜，太離譜了。

夢裡的熊池覓似乎完全就是幾百年前的他自己——他壓根就不認識吳克昂，更不知道什麽葵水陰雷的事兒。

它現在只是一頭開了靈智，但卻被狐狸欺負慘了的熊。

今年六歲的吳克昂實在是沒想通，為什麽別人在夢裡要麽植入想法要麽夢中夢套娃一層接一層……突出一個詭譎神奇和驚險刺激

而他呢?摟著一個大熊腦袋，看這頭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然後還得不停的勸，“艾瑪，沒事兒了，真沒事兒了，那些狐狸都讓我趕走了！”

夢裡的熊池覓壓根就沒打算聽吳克昂說話的打算，他好像就是在找一個能夠宣泄自己委屈，驚恐和憤怒的渠道。

哭了半天，夢裡的熊池覓抽抽搭搭的晃了晃頭，甩了吳克昂一頭一臉的鼻涕和眼淚之後，這頭大棕熊趴在地上，就這麽睡著了。

嗯……在夢裡睡著了。吳克昂看了看沾在自己這一身黑色鱗甲片上的鼻涕，然後歎了口氣。接下來該怎整，繼續再來一次貘行看看有沒有第二層夢，夢裡是不是比這裡的時間還要慢上十倍?

就在吳克昂開始盤腿坐下，打算嘗試在夢裡進行一次貘行的時候，他忽然覺得自己腰間那“第三顆”腰子有點硌人。

順手往腰後一摸，吳克昂摸到了那枚變成“發光氣球”的葵水陰雷，同時也是他現在的法器。

只不過這玩意現在還是發光氣球的形狀，吳克昂剛剛到手的頂級調教大鍵鍵盤沒了。

俗話說，一回生二回熟。吳克昂很快就把發光氣球捏成了鍵盤的模樣。他一邊把鍵盤放在自己的膝蓋上，一邊開始琢磨了起來……反正塑形過程是我自己搞的，那是不是意味著……我還可以嘗試一下其他的造型?

吳克昂快速敲擊了幾下鍵盤，利用“/mood”參數調整了一下睡夢中的熊池覓的“心情”之後，他開始雙手一搓，把鍵盤搓回成了氣球，然後原地嘗試起了其他創意。

一根皮帶，一雙鞋，一支筆……你還別說，這個氣球脾氣是真的好。什麽造型它都能穩得住——就是換了造型之後，它並沒有仿佛鍵盤似的特殊效果。不知道這究竟是因為吳克昂身處夢境，還是因為吳克昂注定得當個鍵盤俠。

嘗試了一陣之後，吳克昂從熊池覓的夢裡醒了過來。他向黃奶奶詢問了一下自己在夢中見到的場景，而最後得到的反饋卻是——這樣的場景並不是真實存在過的。

吳克昂沒有繼續追問當年到底都發生了什麽事情，夢境這種東西畢竟不是真實的記憶回朔，但是……核心裡應該多少有些東西是共同的。

熊池覓不是個壞人，或者壞熊。它的性情可謂“純良”。這是吳克昂能夠根據這一次貘行而得出的最主要結論。

那麽，讓熊池覓一見到狐狸就徹底喪失理智的原因似乎在剛剛的夢裡昭然若揭。

狐狸……等會，狐狸?

吳克昂挑起了眉毛，他快步走到昏迷不醒的胡進流旁邊，蹲下身子觀察了半天，然後有些不確定的叫來了李萍道，“這個人……他其實是狐狸精?”

“啊對。”李萍看了一眼胡進流之後頓時笑了出來，“你說這老狐狸倒不倒霉?熊池覓剛來咱們寧遠的時候，差點被揍了一頓的也是他。”

吳克昂卻沒有跟著一起笑，

他看著面前的胡進流皺眉問道，“這老狐狸……是什麽時候來寧遠居住的?”“這我就不知道了。”李萍一愣，她問了問自己旁邊的同事，“你知道這老狐狸什麽時候來寧遠的麽?”

問了一圈，幾個同事都說不知道。但他們倒是有一條非常肯定——老狐狸是野妖轉的坐地戶，並不是祖上就在寧遠生活的狐族。

吳友謙耳聽得這邊眾人都在議論，他也過來詢問道，“出什麽事兒了?”

在聽完了吳克昂的問題之後，吳友謙直接叫來了速報司的司長瓦力迪亞爾，“你摸摸底，尤其是要搞清楚胡進流其他的親戚朋友們都是什麽時候來的。”

吳克昂想了想提議道，“如果實在是搞不清楚，可以把他們先都帶過來讓我認認。”

吳友謙頓時一挑眉毛，“要不要帶其他妖族一起來?”

“可以試試看……但更重要的是，帶一兩位肯定是寧遠‘人’的狐族來。”吳克昂說道，“我得想辦法先排除一下……至少胡進流的身份肯定是有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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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實驗對照組”到來的時候，吳克昂自己也沒閑著。胡進流現在是昏迷狀態，但這並不妨礙鍵盤俠吳克昂對他先展開一些調查。

比如“/attrib”指令之後，吳克昂先得知胡進流出生於元至元十四年，至元二十一年的時候，因為在亂墳崗裡刨吃了嬰兒的腦子，這才突然通了靈性脫去蒙昧。

隨後作為一隻自然通靈的狐狸，胡進流很快就被當時幾乎統治了整個北方的老胡家收納進了“組織”。

屬性記錄裡的內容其實不多，對吳克昂來說，相比較於屬性裡所記錄的內容，這些內容的變動其實更加重要一點。

比如在明萬歷三十八年的時候……胡進流的屬性上出現了一系列變動，但這個變動在吳克昂眼裡全都是亂碼。

這個亂碼主要體現在他的居住地、籍貫之類的位置內容上。亂碼分別顯示的是“錕斤拷”和“燙燙燙”。一看就知道是字符集轉換和vs調試出了問題。

你這條老狐狸居然還是帶bug的?

老狐狸的bug一直存在到了50年代中期，根據記錄，四十年前胡進流的位置內容重新編碼，然後顯示為“宋安省平靜地區行政公署寧遠市”，並且在十年前，“平靜地區行政公署”被取消，重新改為“宋安省寧遠市”。

也就是說……胡進流確實能算的上是本地“人”?吳克昂皺著眉頭咂摸著滋味，那為啥其他糾察司的人都覺得這老東西應該是外地轉本地的?

首先，能讓自己覺得“必須要救一下”的念頭，來源應該就應在了“青丘城皇”的身份上。城皇是一城人氣所化，但城皇同樣也非常擅長分辨一個人是不是自己轄下居民。

看到自己人就分外親切，並且會保護對方不受妖族和鬼物侵襲影響。這是城皇的分內職責。

但是……按照相柳的說法，青丘應該是一種類似“陷阱”或者“飼養場”之類的地方。狐族搬進去之後屠殺了原來生活在裡面的文氏和其他人族，隨後在青丘“落葉生根”。

相柳利用了青丘的“神通”，並且加快了請求內的時間流逝速度。同時，相柳在某些人的指使下，在青丘內屠戮狐族，逼迫其他幸存的狐族膜拜自己。並且最終憑空生造出了一個“青丘城皇”的位置。

既然如此，吳克昂作為青丘城皇，他保護的對象應該是那些生活在青丘裡的狐族。胡進流能夠得到吳克昂的保護，這本身就透著一股詭異。

對此最合理的解釋是，胡進流是從青丘裡逃出來的狐族。

但是……青丘裡的時間是經過加速的。胡進流的歲數甚至比黃奶奶和熊池覓還大不少——他是怎麽活這麽久的?

萬歷三十八年到五十年代，外界過去了345年，青丘裡得過去多少年呐?

琢磨到這裡，吳克昂又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青丘內的時間流逝速度是多少這個暫且不論，就算胡進流這輩子都沒有經歷過時間加速。出生於元至元十四年的胡進流如今至少也得有七條尾巴了才對。

狐族的年齡是非常直觀且容易估算的——妖狐每活99年，身後就會多出一條尾巴。只要一直妖狐活夠792年，它就能湊夠九條尾巴。然後稱為傳說中的九尾天狐。

胡進流今年770歲，再過22年就能成為九尾天狐了——可他現在卻只有四條尾巴。

這個數量對不上啊，總不能是胡進流的尾巴都讓其他狐狸給“開源節流”貪汙了吧?

令人困惑的地方確實有些多，吳克昂迅速做出決斷——先搞明白胡進流尾巴對不上的問題再說。

想要搞清楚這一點，光靠“/attrib”這種顯示屬性的命令行很明顯是不夠用的。吳克昂也不知道怎麽才能把一隻狐狸的注冊表中“lie”的值從“1”改成“0”——鍵盤上的windows鍵就好像是個擺設似的，win+r一起按也調不出來運行對話窗。

那不如用更加傻瓜一點的方案。吳克昂看著昏迷不醒的胡進流，清了清嗓子說道，“你沒有暈過去，只是突然忘了怎麽醒過來而已。”

胡進流仍然躺在地面上一動不動，但通過疲勞感，吳克昂迅速確認了“技能生效”的事實。

“現在，你突然回憶起了怎麽才能醒來。”吳克昂壓低聲音說道，“胡進流，醒醒醒醒，我有話要問你。”

躺在地上的胡進流猛地睜開了眼睛。他剛想說話，扭頭一看身披鎧甲的吳克昂，頓時就把張開了大約一厘米的嘴給閉上了。

“很好，看起來你的腦子還是挺好用的。”吳克昂點了點頭，他一指身後的小馬扎，示意胡進流坐下後他才問道，“知道我是誰麽?”

“小的……小的知道。”胡進流連忙點頭，“您……您是城皇老爺。”

“行，眼神也還不錯。”吳克昂點了點頭，他一甩自己腿前面的甲片，穿著戰靴的腳直接就踩在了胡進流兩腿中間的小馬扎前橫杆上。

突然靠近的吳克昂，以及這個動作都很有壓迫力，更要命的是，吳克昂忽然湊到了胡進流耳邊說道，“我是青丘城皇。”

短短六個字，不到一秒鍾的時間，胡進流的表情就從剛才的一切正常迅速淪為了“面容枯槁”。他掙扎了幾下，似乎想要站起來，但最終卻還是沒有成功。

三魂七魄仿佛去了大半的胡進流抬起頭，用心灰意冷的眼神看了一眼吳克昂，然後問道，“您是打算在這兒弄死我，還是換個地方再搞?”

“不如你先給我解釋一下。”吳克昂面帶微笑，心說你小子心裡果然有鬼，“為什麽我要殺了你呢?我勸你最好說實話，你也知道， 我能分辨出來你是不是說了謊的。”

胡進流苦笑兩聲後壓低聲音說道，“青丘裡的狐族繁衍艱難，相柳老爺您總說自己的城皇之力增加太慢……”

“老爺，小的……只是實在在青丘過不下去了。”胡進流說著，臉上突然見淚，他帶著哭腔懇求道，“我逃出來的時候是孤身一人，也沒有其他狐族知道逃出來的辦法。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就饒了我吧！”

胡進流這頭正在哭訴求饒，另一邊，瓦力帶著七八個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人正好走進城皇廟裡。胡進流這頭抹著眼淚，抬頭一看被瓦力帶來的人，哭聲頓時消失了。

“快跑！”胡進流對著那七八個人高聲喊了一句，然後整個人就忽然冒出了極其耀眼的青光。

“你是城皇，不會被我自毀元靈所傷。但你的下屬們可不是刀槍不進的神仙！”胡進流高喊道，“禍不及家人，你要逼死我，我也不會讓你好過！”

吳克昂看著面前的青光，翻了個白眼。他走上前去，然後一腳踹在了胡進流的腰眼上。

“你個死狐狸，抱著個燈泡嚇唬誰玩呢?”

胡進流被踹的半天沒回過神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羞惱和恐懼頓時促使著他把懷裡抱著的元靈給扔了出去。

他寧可站著死，也絕不再做青丘圈養的牲口！

一個亮著光的圓球從胡進流的懷裡飛了出來，然後砸在了地上。

“啪！”動靜還挺大的玻璃破碎聲後，光消失了。除了一些漂浮在空氣中的粉末，以及炸了一地的玻璃渣子以外。

什麽都沒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