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水雲煙

  在荊州東南，有一邊陲小國，名為粟國。

  和它的名字一樣，粟國是一個徹徹底底的農業國家，因地處盆地中央，擁有著一片肥沃的谷地平原，是天然的靈田。

  種植的靈米、草藥等材料，產量豐富，物美價廉，一直被各大宗門和世家所喜愛。

  粟國也是靠著靈米的出口，從而立足，是荊州極少數能夠保留一定主權的小國，粟國不設軍隊，和修仙界積極通商，由此獲得多方認可，所以從某種方面來說，粟國更像是一個大型農場，而不是一個國家。

  但就在最近這些年裡，粟國的氣候卻是變得越發古怪。

  每年夏天來得越來越早，天氣也越來越熱，到了後面，甚至呈現出一年到頭都是高溫天氣的極端情況。

  大旱連年，農作物減產，就算是靈米也無法生長，大規模的饑荒爆發了。

  有傳說，在粟國出現了妖魔作亂，但苦於沒有軍隊兵力，粟國對此也是無可奈何，只能向各大宗門和世家求援。

  距離最近的雲陽宗，還有一些世家門閥，為了繼續穩定收購靈米，倒也頗為重視，派出了門下弟子查探，但最終並未發現什麽異常，最後歸結為是粟國地下的火山噴發，地質改變，所以導致這裡氣候異常，這已不是人力所及。

  調查最後便不了了之。

  粟國的旱災也越來越嚴重。

  蘇塵帶著昆羅禦劍而行，來到粟國的時候，沿途只見一片荒蕪，草木焦黃枯萎，大地龜裂，河水枯竭斷流，入眼所見都是一片末日景象。

  路邊隨處可見枯骨屍骸。

  僅有的一些凡人百姓，都是面目蠟黃，身形消瘦，互相攙扶著，一步一步朝著粟國邊境外而去。

  常年的乾旱，使得他們顆粒無收，為了活命，人們不得不背井離鄉，離開生養自己的故土。

  “這粟國的旱災，比想象中還要嚴重。如果只是地質變遷影響氣候，火山噴發之類的，也只會是某一處區域，范圍沒有這麽大。這擺明是有妖魔作亂，雲陽宗的人既然調查過，不可能沒有發現，但不知為什麽，卻沒有干涉。難道是因為大離王朝那邊的爭鬥，牽製了太多精力，所以不想過問粟國的死活？”

  蘇塵搖了搖頭。

  他來這裡，也不是為了濟世救民的。

  根據梁璞留下的那一則獸皮卷上的秘聞，熱浪最初傳來的地方，便是粟國境內的一座火山，那裡有妖氣醞釀的痕跡，很可能是某種妖獸，借助了什麽火系奇物在修行。

  如果能夠得到，便可獲得火系材料，用來強化滋養絳宮心府。

  當然。

  能夠影響這麽大范圍的奇物，所滋生出來的妖魔，估計也絕非尋常之物。

  如果好對付的話，雲陽宗早就動手了，之所以袖手旁觀，恐怕另有原因。

  蘇塵也不會貿然就跑過去降妖除魔。

  “還是先過去看看情況再說，如果有把握再出手不遲，但若妖魔實力太強，風險太高，那也只能放棄，重新想辦法尋找合適的結丹材料了。”

  思索間，蘇塵身形閃爍，化為劍光。

  朝著粟國南面，一處名為紅石山的地方而去。

  傳聞，那紅石山就是最初高溫爆發之地，通過神念感知，那裡正是一切熱浪潮汐湧動的源頭。

  這紅石山，原本只是粟國境內為數不多的一處山地。

  因山上的岩石奇特，浮現出暗紅之色，因此得名。

  蘇塵一路向南飛行，越是深入靠近，便感覺到氣候更為酷熱，沿途的村莊和城鎮都已凋敝，只剩下極少數人還在苟延殘喘，有能力的年輕人，早就通過各種方式，離開了這片酷熱之地，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殘，在荒蕪枯寂的田地中愣愣出神，又或是如同行屍走肉一樣，遊蕩在荒蕪的山野之中，希望能夠尋找到一點食物和水源……

  “天災人禍，乃凡人必經之浩劫。哎，我雖有憐憫慈悲之心，可卻無通天法力，幫不了他們。”

  蘇塵搖了搖頭。

  這些年來，他經歷了太多，也見過了更為慘烈的情況。

  在這種大規模的天災面前，一個人能做的非常有限，畢竟他現在只是個築基修士，並沒有呼風喚雨的能力。

  如果有辦法解決掉那紅石山上的妖氣源頭，或許還能給這些人找到一條活路。

  “咦，前面似有人影閃爍，周圍的難民，都在往那邊匯聚……”

  蘇塵忽然注意到，前方的村寨裡，隱有靈光閃爍。

  似乎是有人在施展法術。

  周圍不少的粟國難民，都不約而同地朝著那個方向匯聚。

  “快，仙子出手為我們取來了天上神水，我們能活下去了……”

  “走快點，孩子，堅持住，馬上就有水喝了，你不會死的，不會死的……”

  無數難民踉蹌攙扶著，來到了村口。

  只見一名藍衣女子，正盤膝坐在一口枯井之上，周身水波流轉，靈氣光芒吞吐，手中捧著一顆碩大的玉珠，法力催動之間，道道光華湧動，那乾涸的枯井裡，頓時湧出潺潺水流，甘甜清澈……

  旁邊有兩名煉氣境的女弟子隨行，正用水瓢將井中的泉水舀出，有序地分給那些聞風而來的難民。

  一碗水，並不能解決他們的災情。

  但卻足以讓這些人暫時活下去，看到一丁點生存的希望。

  “多謝仙子！仙子慈悲……”

  “活菩薩，活菩薩啊，仙子請受小老兒一拜！”

  “娃啊，快給仙子磕頭，這是活命之恩啊……”

  得到水的百姓們，都是感激涕零，跪在地上，朝著藍衣女子連連磕頭。

  旁邊的兩個女弟子見狀，都是一臉與有榮焉的驕傲之色，顯然是對這些凡人簇擁十分受用，而那藍衣女子，則是神色平淡，並未作任何回應，只是全力催動著法力，通過手裡的玉珠，盡量轉化出更多的井水，因為外面還有更多的難民，正在往這裡趕來。

  “那玉珠似乎是一件極品法器，居然可以通過法力轉化成為純淨的水，應該跟這個女子修煉的功法也有關系。”

  蘇塵凌空遠眺。

  說實話，看到藍衣女子不惜耗費法力，轉化井水救人，他不由想起了當年在南蠻時的胡碧蘿。

  那時候的她，初出茅廬，不知人間險惡，也是這般一腔赤誠。

  但不同的是，眼前這位藍衣女子，顯然修為更加深厚，已是達到築基中期的實力。

  只是。

  相比起這方圓百裡之地的難民，她的一身法力也是有限，煉化出來的井水，只能說是杯水車薪。

  不過對方的善舉，還是讓蘇塵頗為佩服。

  畢竟能夠修煉到築基中期的人，顯然已經不是什麽修仙菜鳥了，見過了太多爾虞我詐，還能保持這樣一份善良之心，這的確不多見。

  哪怕這樣的舉動，並不能從根本上救助解決粟國的旱災，但能救一個是一個，也算是無愧於心了。

  隨著女子的施法，井水漸漸滿溢，也有越來越多的難民匯聚過來。

  這時候，藍衣女子身上的法力光芒黯淡了下去，似乎已經不能繼續維持，隻好收斂了神通。

  而當她收斂法力後，井水竟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流逝，因為周圍的地層早已乾涸，草木枯萎，鎖不住水分，哪怕是裝滿了的井，也最多半個時辰就會被周圍的泥土吸走水分，這樣一來，後續那些沒有趕到的難民，可能連一口水也喝不上。

  藍衣女子眼看著井水流逝，卻也無能為力。

  她能做的，也只有這麽多了。

  “不要啊，這都是救命的水啊……”

  “快，多裝一點吧。”

  “老天爺啊，你就不能可憐可憐我們嗎？好不容易有仙子幫我們取來了水，不要就這麽乾涸枯竭啊……”

  難民們看著井中不斷流失的水，都是欲哭無淚。

  而就在這個時候。

  忽然，一道法力光芒從天而降，濃鬱的生機之力，彌散開來。

  眾人驚呼著往後退去。

  隨即便看到了神奇的一幕：
  只見那古井周圍，原本已經枯黃的草木，在這股法力的滋養下，竟是重新煥發了生機，埋葬在土層中的草根複蘇，草籽發芽，很快化作嫩廟破土而出，頃刻間鬱鬱蔥蔥。

  於此同時，底層之中的地氣匯聚過來，形成了一道封鎖，將井底四周封閉。

  如此一來，井中的井水便被鎖住，不會再向外流逝。

  雖然一口井的的井水有限，並不能保證所有人都活下去，但能存留一分，也許就能多讓一個人活下來。

  “神跡，神跡啊！”

  “這是老天爺顯靈了嗎？”

  “不，是仙師，又有一位仙師出手了，你們快看……”

  有難民激動地指著頭頂上方，眾人紛紛抬眼望去，只見雲層之中，巨大的鵬鳥展開雙翼，金光燦燦的羽毛顯得神威非凡，鳥背之上，一名青年修士盤膝而坐，身上藏青色的道袍迎風飛揚，顯得肅穆端莊。

  這青年道士，自然便是喬裝打扮後的蘇塵了。

  此時的他，坐在鵬鳥之上，一身仙氣，道韻盎然，一看就是正道仙門中人的風范，自是引得下方難民又一陣朝拜。

  蘇塵卻是擺了擺手，道：“貧道所做不過微末，伱們要謝，還是多謝這位女修士吧，是她不惜耗損法力，才為爾等取了水來。”

  眾人自是又一陣叩拜感謝。

  那藍衣女子只是搖了搖頭，隨行的兩個女弟子，連忙走上前來，站在她的身邊，警惕戒備。

  畢竟剛剛施展了神通的她，此時法力有所減弱，對方又不知是什麽來歷，如果是敵人的話，那就麻煩了。

  “道友無需緊張，貧道蘇塵，乃是一介遊方散修，途經此地，眼見道友出手救援百姓，心中佩服，這才唐突出手相助。”

  蘇塵坐在昆羅身上，遠遠地拱手，保持了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這樣是為了避免引起對方的過激舉動，同時也是保證自身安全。

  好在，那藍衣女子也並不是什麽不講道理的人。

  聽完他的話後，臉色明顯緩和了許多。

  畢竟，蘇塵的確是出手幫助了這些難民，也沒有對她偷襲出手。

  於是點頭道：“原來是蘇塵道友。在下水雲煙，乃蓬萊仙宗弟子，見過道友。”

  蓬萊仙宗的人？

  難怪了。

  那蓬萊仙宗故土便是立於東海之上，擅長水系功法。

  蘇塵恍然，連忙拱手道：“原來是蓬萊的高足，失敬失敬。”

  兩人互相通報了身份來歷，也就算是認識了。

  這時候，越來越多的難民來到村口喝水，看到他們之後，都是不停地跪拜叩謝，顯然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水雲煙於是揮動衣袖，一片青葉似的法器飛了出來，化作扁舟，將她和兩名弟子帶著飛上了空中。

  “道友也是因為粟國的懸賞令，前來除魔的吧？”

  水雲煙開口問道。

  蘇塵哪裡知道什麽懸賞令，不過猜測可能是跟這粟國的旱災有關，所以點了點頭。

  “正好，我也是為此事而來，不如一同前往吧。”

  說著，兩人便一同飛上了雲霄，朝著紅石山的方向飛去。

  路上的時候，蘇塵開口打聽道：“道友，不知這粟國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什麽會旱災這麽嚴重？說來慚愧，我也只是聽說這裡有什麽懸賞，但具體的情況，了解不多。如果方便的話，還請道友解惑。”

  水雲煙聞言，看了他一眼，倒也沒有起疑，隨即解釋道：“這也不是什麽秘密。粟國旱災持續了多年，傳聞可能是有妖魔作祟，曾經廣發求援，請各大宗門世家出手。但雲陽宗的人來了之後，說是並未發現任何異常，隨後就置之不理了。粟國王室為了自救，拿出了多年積累的靈石資源，懸賞請求各地散修前來除魔，以解救此地百姓……”

  “原來如此。”

  蘇塵點了點頭，隨即笑道：“蓬萊仙宗距離此地很遠，道友不遠千裡趕來這裡，應該不是單純為了懸賞的吧？”

  “妖魔作亂，為禍蒼生，我輩修行之人，除魔衛道乃是本分，和懸賞無關。”

  水雲煙搖了搖頭，淡淡地說道。

  這倒是讓蘇塵有些刮目相看了。

  修仙之人逐利，為了靈石為了修仙資源，無所不用其極，大多都是無利不起早之輩。

  像是水雲煙這種人，的確少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