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夢中人

  青州多山林。

  期間多瘴氣，走獸毒蟲凶悍，人跡難至。

  蘇塵帶著金剛，一路翻山越嶺，在昆羅的指引下，於山中穿行，數日之後，已然進入到了深山大澤之中。

  山中難辨方位，尋常地圖在這裡也很難派上用場，即便是蘇塵，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自己置身何處。

  好在，他現在神念足夠強大，可以洞察周邊十裡之地，可以及時感應周邊情況，倒也不擔心會有什麽危險。

  再說，昆羅畢竟不會把自己帶入險境。

  “這山中，似乎靈氣要比外面濃鬱一些。昆羅，當年海東青帶你前往山中磨煉飛行和捕獵技巧，莫不是就在這青州一帶的山林中？”

  蘇塵招了招手，昆羅已是煽動翅膀，從半空中落了下來，點點腦袋，似乎聽懂了蘇塵的話。

  “難怪你對這裡這麽熟悉。”

  蘇塵也點頭回應。

  這山中有靈氣縈繞，雖然也不是很濃鬱，但比起外界而言，已經算是一處洞天福地了，有靈智的飛禽走獸，自是會追尋而來。

  說話間，又取出一顆氣血丹，喂給昆羅，作為獎賞。

  被昆羅抓在腳下的黃鼠狼，看到這一幕，不禁眼睛都直了，嘴角流出哈喇子，一臉羨慕之色。

  “那丹藥蘊含精純氣血之力，不管是對人還是對妖，都是大補之物啊，我要是有這寶物，何須還去凡俗中裝神弄鬼，騙取香火修行……”

  正這麽想著。

  忽然，眼前一陣天地倒轉，黃鼠狼已是被一股法力光輝卷起，拎著尾巴高掛著，被那金剛擒住。

  “放開我，你們知道我是誰嗎？吾乃黃天大王，竟敢……”

  它的話還沒有說完，蘇塵命令金剛，直接一巴掌扇了過去，因為體型原因，這一巴掌直接打在屁股上，痛得它嗷嗷直叫。

  “在本座面前，伱也敢裝神弄鬼？”

  “不不不，不敢。道友，啊不，仙師饒命！小妖自問和您不曾謀面，無冤無仇，何故如此啊……”

  黃鼠狼倒也知道識時務者為俊傑，連忙告饒。

  蘇塵則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裝神弄鬼，愚弄百姓，收斂錢財，致使多人因你妖法受難甚至死於非命。我等正道修行之人，怎會坐視？”

  他故意說得義正言辭，儼然一副正道修行者模樣。

  那黃鼠狼聞言，倒是沒有懷疑，只是有些忌憚地看了金剛一眼，眼底閃過一抹狡黠之色。

  對方沒有將它直接打殺，也沒有帶回佛門寺院，這說明，不是為那件事來的，還有轉圜的余地。

  “原來是也修仙界中的道友，這可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啊！誤會，這裡面有天大的誤會！”

  蘇塵哪裡看不出它是在胡說八道。

  但既然是想套話，所以也不著急。

  “誤會？你之所為，本座幾乎親眼所見，你如何詭辯？現在本座問你什麽，你就老實交代，敢有半個字假話，定讓你灰飛煙滅！”

  “是是是！仙師隻管發問，小妖絕不隱瞞。”

  “先說說你的來歷吧。”

  “小妖名叫黃風，自幼生於這天脈山中，因食一仙草而得靈慧，但因山中靈氣稀薄，修行困難，這才下山建立了天理教，本意是想福澤世人，積攢功德，從而修成正果……”

  這家夥，雖然還不能化形成人，可這說起話來，卻是一套一套的。

  只是話語中，是十句有八句都信不得。

  倒是這天脈山地名，讓蘇塵來了興致，原來這裡，就已經是傳說中的天脈山了？

  難怪感覺此地靈氣濃鬱了些許。

  “少給我在這裡打馬虎眼。你分明就是因為靈氣修行困難，這才假借神名，招搖撞騙，愚弄世人，目的不過是為騙取香火錢財，說什麽積攢功德，修成正果，真當本座那麽好騙嗎？”

  說話的同時，又讓金剛狠狠一巴掌打了下去。

  黃鼠狼痛得齜牙咧嘴，連忙解釋道：“仙師我冤枉啊！當年大旱，若不是小妖出手救助，不知道要死多少難民。這些年雖然收取了不菲的財帛，可我一介妖身，要那錢財有什麽用，不過就是用來維持教中開銷，畢竟凡人隻認錢，我也得需要有人使喚。每當青州有大難大災的時候，這些錢財也會拿出來救人……”

  “那你怎麽解釋那些被你所謂神跡害死的人？”

  “仙師也看到了，小妖修為有限，法力低微，哪能真讓那些凡人如願以償，只能用取巧的法子，讓他們暫時達成心願而已，初衷也是為了幫助他們。至於這些法術的後果，小妖也是提前告訴了他們的，他們自己願意……”

  “照你這麽說，還是本座冤枉你了？”

  “不敢不敢，仙師怎麽會錯。小妖承認，也的確有貪戀人世香火的原因，但也絕沒有什麽害人之心啊……”

  聽到這裡，蘇塵搖了搖頭。

  這些都不是他最關心的問題，黃鼠狼究竟本性如何，他沒有興趣。

  “你一介山野精怪，若無傳承，怎知借用香火修行之法？我看你還是不夠老實。”

  “小妖雖出自山野，但也在凡俗中浪跡過一段時間，知道神佛都會建有廟宇，借由世人讚頌供奉而修行，所以也只是照貓畫虎試試而已……”

  “試試？呵，那你又為什麽一看到金剛身上的佛門光輝，就畏懼無比。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

  蘇塵神色驟然冷厲了幾分。

  掌中法力光輝閃爍，化為烈陽。

  那黃鼠狼可是領教過這純陽法力的威力，連它苦心祭煉的神像也抵擋不住，若是轟在自己身上，不死也得脫層皮，連忙又道：

  “仙師息怒，息怒，我老實交代就是了。小妖其實是靈隱寺中豢養的靈獸，因偷食了祖師靈草，偷偷溜出來的。您千萬不要將我交回寺中，不然祖師一定會狠狠責罰我的……”

  靈隱寺？
  蘇塵聽到這個名字後，不禁眉頭微皺。

  他這些年也看了許多書籍，特別是佛經道經，都有所了解，對大楚境內的大小寺廟，不說全部了解，但大抵也是聽過的。

  這靈隱寺，曾在楚國小有名氣。

  蘇塵後來調查過，當年李公公提到的那個遊方和尚，就是出自此寺。

  但這座寺廟，早就在六十多年前的一場天災中，被覆滅了，傳承斷絕。

  “哼，小畜生好不老實。你以為本座不知道靈隱寺已經被毀？你故意這麽說，不過就是想告訴本座，你背後也有宗門做靠山，讓我不敢隨便殺你吧？”

  聞聽此言，黃鼠狼眼中閃過一抹慌亂之色。

  還想再狡辯，蘇塵卻是已經沒有了耐心。

  這黃鼠狼天性狡詐，說的話似真似假，從它口中能夠得知的信息有限。

  還是得另想辦法驗證一番。

  於是讓金剛將其擒住，隨即屈指一彈，將一枚白色的丹丸打入口中。

  “你……你給我吃了什麽？”

  黃鼠狼慌亂無比，隻覺得那丹藥入腹之後，便有些頭暈目眩，沒過多久，便是眼前一黑，已然昏睡過去了。

  “這昏睡丹是我用凡俗蒙汗藥的藥理，搗鼓出來的，其中又加入了一些安神的藥材，有引導入夢的功效。正好用這畜生試試，如果真能成功入夢，以後就能隨時隨地進入他人夢境之中了。”

  思索間，蘇塵讓金剛和昆羅護衛在周圍，驅散那些野獸靠近。

  隨即取出悟道蒲團，盤膝坐下。

  很快便進入到了夢境空間裡，果然發現了黃鼠狼的夢境門戶。

  他隨之進入其中。

  尋找著夢境中的畫面殘片。

  很快便發現，這黃鼠狼果然沒有說實話。

  它的確是天脈山土生土長的靈獸，但並不是什麽吃了仙草而頓悟靈智，也不是被靈隱寺豢養。

  而是它在山中地下，發現了一座坍塌的洞府廢墟。

  蘇塵跟隨夢境，進入到那廢墟洞府中。

  發現裡面的東西，大多都在某種強橫的力量碾壓下，化為了灰燼塵埃。

  只有一具身披袈裟的屍體。

  看上去，像是某位佛門修行者，實力應該不弱，死了已經不知道多少年，但肉身並未腐爛，反而還紅潤有光澤，如同活物般。

  想來生前應該是修煉的某種煉體法門。

  那黃鼠狼在發現這具僧人屍體後，十分害怕，但觀察了一段時間後，發現其已無氣息，這才放心。

  它將那袈裟扒了下來，發現上面寫滿了梵文，黃鼠狼看不懂，也不知道是什麽，就隨手丟在了旁邊，然後貪婪地望向僧人屍體。

  隨即，一口咬了上去。

  說來也怪，那和尚的肉身，歷經多年不腐，按理說應該堅硬無比才對。

  誰知黃鼠狼咬上去之後，竟如果蔬般清脆，還有汁水飛濺，應是失去了法力庇護的原因。

  黃鼠狼貪戀地吞食著。

  幾個月後，就將和尚的血肉全部吃光，只剩下了一個骷髏骨架，它也由此個頭大增，開啟了靈智，煉出了第一縷法力。

  它本還想將那骨架也一並吃了。

  可惜，那骨架上，已經隱隱有了一絲金光斑紋，堅硬無比，哪怕是它煉出法力後，也咬不動，只能作罷。

  後來的事，倒是出入不大。

  這黃鼠狼得了僧人血肉，身上多少也沾染了一絲佛蔭，初開智慧的它，靈機一動，決定要像神佛一樣，去世間吸收香火信仰來修行。

  事實證明，此法也的確有效。

  只是為了避免被人知道自己吃了佛門高僧屍體這件事，它不敢用佛門的名號，以免引來注意，這才取了個黃天大王的名字。

  一開始，這黃天大王也的確是抱著積攢功德的心思。

  只可惜，自己修為太低，哪裡能夠真的做到讓人心想事成，而天理教發展迅速，人一多了，心思也就雜了。

  它畢竟沒有人身，只能躲在神像裡，很多事情不好管，也懶得去管。

  於是天理教這才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除了這些之外。

  蘇塵還從黃鼠狼的夢境中，發現了一個重要的信息。

  這天脈山中，的確是有修仙者出沒的痕跡。

  相傳每隔十年，天脈山深處，會有仙靈之光浮現，隱藏在凡俗中的散修，都會匯聚於此，舉辦一場盛會，飲宴論道，交流修行心得，或是進行一些交易。

  期間山中精怪，也能前往外圍，聆聽道法，還有機會得到那些修仙者的賞賜，又或是被某位仙師看重，收為隨行靈寵，從此一飛衝天。

  五年前，黃鼠狼曾有幸前往過一次。

  但可惜，那時它的法力還太弱，沒有資格靠得太近，所以也不知道盛會的具體情況。

  “天脈盛會，聽上去像是楚國周邊境內凡俗中的散修集會。果然，這世間雖然靈氣稀薄，但也還是有其他修仙者的，此行總算有所收獲。”

  蘇塵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個黃天大王，知道的消息還真不少，也不枉自己費這一番手腳。

  “那洞府廢墟中的和尚，很可能來自於靈隱寺，不然黃天大王不會無緣無故借此名頭。從那屍體看，生前應該是修煉了某種煉體法門，黃鼠狼剝下來的袈裟，還在洞中，上面的經文，像是一門功法……”

  蘇塵已然將那廢墟的位置暗自記了下來。

  回頭可以去看看，說不定還有意外收獲。

  思索間。

  蘇塵的神念從夢境門戶中飛了出來，正打算離去。

  卻是忽然看到那幽深黑暗的夢境空間裡，有一道人影飛掠而過。

  從身形來看，似乎是名女子，一閃而過。

  “夢境空間裡，還有其他人？”

  蘇塵神色大變。

  雖然剛才只是驚鴻一瞥，但可以肯定，那不是幻覺，他現在的神念強度已經非比尋常，不可能無緣無故看錯的。

  原本蘇塵以為，這夢境空間，是悟道蒲團營造出來的一個獨立空間，應該類似於內視一樣。

  別人是不可能隨意侵入的。

  其他人的夢境，也都是在門戶之內，從未有過任何東西出現在門戶外面。

  “難道說，這夢境空間，並不是悟道蒲團營造出來的，而是本來就存在的。悟道蒲團只是因為某種原因，可以獲得一個通道和鑰匙，讓我進入這裡。而我並不是唯一掌握此法的人？”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便讓蘇塵有些背脊發涼。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自己很可能也會在這裡遇到其他的入夢者，比如之前的那個身影。

  能掌握這種手段的人，實力應該都不會太弱，自己是借助寶物取巧，萬一遇到個憑借自身實力入夢的大能呢？
  那就太危險了。

  一旦被人捕捉神念，自己的秘密也就全完了。

  “還好，剛才那人並未發現我。但為了保險起見，在沒有徹底弄清楚這件事之前，入夢之法，暫時不能再用了。”

  蘇塵心有余悸，連忙從夢境空間中退了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