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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諜海風雷》第120章 主動坦白之計策
掌握名單!
 尋求突破口!
 可名單如何才能知曉?
 六足小組內僅竹內一郎清楚名單內容,他不開口你拿不到名單,拿不到名單無法使他開口,陷入死循環之中。
 沉淥水立即說道:“目前掌握線索得知六足小組所負責任務極其重要,應該向上峰申請延長調查期限。”
 “我來和上面說。”鮑意偉表示他會負責這件事情。
 僅剩兩日肯定不夠調查,如今已經有所進展,是應當延長時限,不易操之過急導致失誤。
 言罷鮑意偉率先離去找戴局長匯報此事,同時申請繼續調查。
 沉淥水則帶領眾人回到情報科,直接來到會議室之中,大家要集思廣益。
 會議室內各自落座朱越率先說道:“我認為現在僅有兩個辦法,或許可以拿到名單。”
 “說來聽聽。”
 “名單由汪逆集團成員提供,若能從他們之中獲取名單,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
 從源頭找名單!
 確實是一個路子。
 但沉淥水立即否定說道:“無從下手。”
 聯系汪逆集團成員?
 你根本就接觸不上。
 暗殺汪逆行動失敗,導致他們現在全都好似驚弓之鳥,迫切需求日本人庇護,強烈要求加派人手進行保護。
 日本人同樣擔心他們被暗殺影響偽政府的成立計劃,以及影響大家投誠的信心,因此對汪逆集團成員保護的非常盡心盡力。
 你上門要名單?
 他以為你是要搞暗殺?
 怎麽會和你接觸呢?
 其次則是名單出自誰手?
 你無頭蒼蠅一樣,都不知該聯系汪逆集團中的誰,這個辦法自然不可行。
 面對沉淥水的否定,朱越繼而說道:“第二個辦法笨一些,既然汪逆集團提供的名單,是與他們有所聯系或者說關系較好的人員,那麽我們也可以以此展開調查,鎖定一些黨內成員。”
 這個辦法沉淥水沒有立馬否定。
 可難度同樣顯而易見。
 汪逆集團叛逃者都是位高權重,尤其汪逆本人更是國府高層掌權人物,與他們有牽連的人可想而知地位如何。
 鎖定?
 只怕造成轟動!
 名單十二人,你如此鎖定少說要懷疑幾十人,高層多人淪為懷疑對象,軍統局搞得黨內人心惶惶,委員長能樂意看到這種情況?
 調查重要不假!
 可你造成影響更是惡劣!
 且極有可能你在幫六足小組推波助瀾,不僅名單上十二人可能叛逃,指不定會出現更多叛逃人員。
 滬上淪陷的中統特務,已經全員叛逃,淪為黨內一大醜聞。
 高層震怒你軍統局再攪渾水,顯然不明智。
 可任務不能不調查,朱越所言確實是個辦法,因此沉淥水才陷入沉思。
 面對此種情況之下宋書堂出言說道:“或許可以讓他們自己開口。”
 “自己開口?”
 “我們鎖定名單范圍之後不進行任何調查,僅是透露消息出去說六足小組成員被抓,十二人名單即將斬獲,同時知曉很多人是被威脅投靠並非本意,委員長寬宏大量給予一個坦白自新的時間,只要獨自秘密向委員長交代事情緣由,可既往不咎。”宋書堂將自己的想法說出。
 被拉攏!
 被脅迫!
 同意出逃叛變!
 無非是擔心東窗事發招惹麻煩。
 可若沒了麻煩呢?
 尤其是在六足小組成員竹內一郎被捕的情況下,你能保證名單不會公之於眾嗎?
 私下接觸汪逆集團與日本人,真的藏得住?
 趁此機會說出來指不定還有一條出路。
 至於委員長是真的既往不咎,還是秋後算帳,那不是情報科應該考慮的問題。
 龍昊聽明白宋書堂的意思之後問道:“他們真的會主動交代嗎?”
 “肯定會有人主動交代,畢竟每個人所犯之事尚且有大小之分,同時不見得中飽私囊的人就願意做賣國賊,有機會他們自然願意嘗試一下。我們只需放出消息告訴眾人,十二人名單之中前十人坦白可既往不咎,後兩人需要嚴懲不貸以儆效尤。”
 猶豫?
 在你糾結之下可能已經有十人早於你坦白。
 那你再坦白還有何意義?
 在心理上強迫對方盡早坦白。
 沉淥水拍桉決定說道:“就這麽辦。”
 六足小組竹內一郎被抓。
 十二人名單之事他們知曉。
 這些都足以讓黨內與六足小組接觸成員,心裡產生懷疑,是否名單已經泄露。
 同時委員長出面
決定網開一面。
 加上只有十人可得此機會。
 或許真的可以嘗試一番。
 最重要的是這十二人只是剛剛與日諜接觸罷了,可能還沒有真的同意日諜的要求,以及給日本人提供過幫助。
 所以情節尚不算嚴重,未必不能懸崖勒馬。
 “我去找處長剛好將此事一同匯報。”沉淥水起身去戴局長辦公室尋鮑意偉。
 將辦法匯報,再由戴局長上報委員長,請求配合。
 沉淥水離去之後朱越讓大家也散了。
 這幾日時限之事逼的眾人難以喘氣,現在終於可以放松一下。
 龍昊對一旁的宋書堂問道:“出去一起吃點?”
 “你和組長去吧,我想再去見見梅暮稚子。”宋書堂說道。
 “見她作甚?”
 “今日她坦白有些倉促可能很多細節沒有講清楚,我看能不能讓她在關押室內沒事之時,自己寫一份詳細的書面坦白材料,可供我們之後調查所用。”
 “那直接叫人命令她寫一份不就行了。”
 “要絞盡腦汁的細節。”宋書堂笑著說道。
 目送他離去的背景,龍昊不明所以轉而看著朱越。
 朱越離開會議室說道:“你還年輕,不懂女人。”
 “說的好像組長你懂一樣。”
 “我怎麽不懂?”
 “那下次有這機會組長你上。”
 “算了,日後有此需要都交給書堂好了,我看他輕車熟路樂在其中。”
 “酸!”
 “滾蛋。”
 再度來到審訊科宋書堂表明來意,科員放他與梅暮稚子見面。
 梅暮稚子聽到動靜抬頭看到宋書堂進來。
 她一時間張嘴打算開口卻說不出話,因為宋書堂望著她的眼神,讓她隻想回避。
 為什麽?
 她也沒有做錯。
 不過是做了這個身份應該做的事情罷了。
 因此梅暮稚子將目光移回與宋書堂對視,眼神之中並無分毫內疚,她心安理得坦然面對。
 反倒對於宋書堂如此婆婆媽媽,覺得不似情報工作人員。
 “我騙你我叫顧遙行,你便也騙我你叫胡照影,還真是用假意能收獲的也只有虛情。”宋書堂的聲音平靜之下帶著一絲顫抖。
 “我們都是工作需要。”梅暮稚子對比之下則專業的多。
 “可我是真的想救你。”此言一出宋書堂神情都跟著變化。
 救你!
 梅暮稚子回憶起當時冒著轟炸帶自己前去醫院求醫,確實是冒著生命危險。
 “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
 “但我不想看著你死。”
 “因為對我的愧疚,以為我是因你才落得那般模樣?”
 “不是愧疚!”宋書堂猛然間的打斷,讓梅暮稚子刹那間喪失言語能力。
 好似覺得自己失態宋書堂不敢停留,背過身去邁步就要離開。
 但走之前聲音傳來說道:“上峰要你寫一份書面材料,越詳細越好,關乎對你之後的安排。”
 “你是專門來提醒我這件事情的?”梅暮稚子來到鐵柵欄邊,胳膊從柵欄縫隙內伸出來,想要拉住宋書堂的衣袖。
 可他卻一用力甩開梅暮稚子的手離開。
 梅暮稚子看著宋書堂離去的背影,心中不由浮現兩人相處畫面。
 後她主動找情報科成員要來紙筆,開始寫書面材料。
 龍昊在情報科等宋書堂回來上前問道:“你演戲上癮?”
 “都是為了工作。”
 “我現在都分不清,你哪是真哪是假。”
 朱越恰逢過來同樣說道:“你應該去做演員。”
 面對如此調侃宋書堂笑著道:“有哪個生來願作間諜?臉上帶著一張面具,一生被世人誤解。”
 “怎麽,軍統局是百八裡水泊梁山?”朱越笑問。
 龍昊卻挺起勁,喊道:“匡扶正義,替天行道。”
 “你兩少看點小說,今天我請客一起吃點。”朱越和龍昊便是等宋書堂回來,一同去吃飯。
 這幾日誰都沒有正兒八經吃過一頓飯。
 幾日緊張情緒松懈下來胃口便也回來。
 許久未好好吃飯,如今也想祭祭五髒廟。
 三人一同離開局內前去黃家埡口中央飯店用餐,朱越請客龍昊也不客氣,三人點了一桌子菜。
 倒也沒有浪費。
 吃的乾乾淨淨。
 並未飲酒畢竟如今還不是慶祝的時候。
 吃飽靠坐在凳子上龍昊拿著牙簽剔牙,朱越端起茶水打算再飲兩口,宋書堂也難得休息片刻。
 閑暇時光朱越放下手中茶杯說道:“如今就等上峰安排,看十二人名單究竟能有幾人坦白,再去與竹內一郎對壘才能知有多少砝碼。”
 “十二人已經出逃兩人,其余十人不會坐以待斃,要麽與委員長暗中坦白,要麽會趁機出逃以絕後患。”宋書堂覺得無外乎兩種可能。
 至於說靜觀其變?
 當局者迷!
 你敢按兵不動嗎?
 “那豈不是還要防止他們出逃。”龍昊說道。
 “上面自會安排。”
 宋書堂與朱越心知,上峰肯定會將這個問題考慮在內。
 想趁機出逃,已經失了先機。
 晚些時候從飯店回去情報科,則去問沉淥水戴局長是否同意他們的建議。
 沉淥水表示戴局長初步同意,已經前去找委員長做詳細匯報,具體情況需要明日才能有結果。
 今夜讓眾人都回去好好休息。
 下班時間一到大家便打算回去。
 畢竟如今確實也沒有其他好調查的,等著消息才能看後續如何行動。
 只是宋書堂在離開之前被人攔住,說外面有人尋他,叫胡琮。
 胡照影的父親。
 宋書堂便出門去見胡琮。
 站在軍統局門外胡琮遠沒有此前態度強硬。
 看到宋書堂出來立馬三步並作兩步上前,迫不及待的問道:“照影沒事吧?”
 梅暮稚子之事胡琮尚不知情。
 他亦認為胡照影就是他女兒。
 “她不是你女兒。”宋書堂沒有太過委婉,胡琮經歷人生大起大落,大喜大悲久已,無需考慮他的承受能力。
 “什麽?”
 “我說他不是你女兒。”
 “不可能!”
 “千真萬確。”
 “你們情報科是不是想要找替罪羊?”胡琮為女兒硬氣質問。
 “胡先生覺得我們軍統局目前所遇麻煩,是找一個替罪羊就能解決的嗎?”
 宋書堂的話讓胡琮難以反駁。
 “你女兒胡照影在縣城上學期間,想利用放假之際去金陵城找自己的親生父親,被日諜發現殘忍殺害取而代之。”
 “我怎麽不知道我女兒找過我?”
 “李暮從先你一步見到她,便將她哄騙攔下,因此未能與你見面。”
 “她找過我?”胡琮嗓音帶著一絲沙啞。
 “或許她並不想過沒有父親的生活,她也想要擁有父親的關愛,所以背著自己母親找了借口進城找你,可惜遇上日諜。”
 “是我害死她的。”
 “不是你。”
 “是我,都是報應。”胡琮沒有大喊大叫,他的經歷不至於讓他陷入瘋狂。
 可臉上絕望也肉眼可見。
 “報應!”胡琮口中念叨。
 年輕時拋棄妻女,中年喪妻喪子喪女!
 孑然一身!
 這不是報應是什麽?
 求發展?
 如今又有何發展呢?
 胡琮轉身離開並未再度糾纏,只是背影顯得落寞不堪,如今在世孤家寡人。
 或許正如胡琮所說乃是報應。
 可宋書堂不明白為何報應的不是老天爺,而是日本人!
 他不信這個報應。
 不過是日本人罄竹難書的罪行裡面的鐵證罷了。
 必須要為此付出代價!
 胡琮不聲不響的離去,女兒與妻子的照片也不曾索要,上面的又不是自己的女兒,要來何用?
 插曲過後宋書堂也回下羅家灣休息。
 龍昊在一旁等候他同行。
 見他過來開口問道:“胡琮就這麽走了?”
 “不然呢?”
 “不見梅暮稚子一面,痛罵一頓甚至於打兩下出出氣?”
 “他更多的不是氣。”
 “是什麽?”
 “是反省!”
 龍昊若有所思卻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說道:“我之前去找瞿洋幫我調查胡照影同學的事情,他說已經購買了不少生活上的物資送去王山家中,之前事忙忘記和你說了。”
 “知道了。”瞿洋辦事確實挺有效率。
 王山對
比胡琮。
 如今生活王山自然困苦。
 可他遠比胡琮要強。
 孫子輩承歡膝下,日子尚有盼頭。
 可不論是王山還是胡琮,他們都是這場侵略戰爭的受害者,他們都是日本人罪行的受難者。
 這原本不是他們的命。
 可如今千千萬萬人的命,早就偏離了既定軌跡,你我皆在其中。
 下羅家灣休息一夜趕赴情報科,第一時間找朱越打聽情況,得知委員長已經同意他們的計劃。
 消息在鎖定的人群之中散布出去。
 傳播速度要遠遠超出眾人的想象,甚至於傳播廣度,可能不少無關人士也會道聽途書,接下來等待便好。
 這幾日對竹內一郎用刑已經停止。
 或許竹內一郎會覺得是拿他沒有辦法無奈停手。
 可情報科如今要給他的感覺則是,調查另有突破口因此停手。
 不過此時不宜與他交談過多,一切要等名單塵埃落定才可。
 這一等便是三日。
 期間梅暮稚子的書面材料都已經寫完。
 宋書堂取回交給沉淥水。
 在書面材料之中得知竹內一郎在‘深埋’計劃之外,還安排了一個‘窘境’計劃,則是讓六足小組成員趁亂暗殺文化界重要人物,給軍統局帶來麻煩。
 這事之前大家就知道是竹內一郎制定的。
 通過梅暮稚子無非是確認了一下。
 撤退計劃,‘新府’計劃,‘深埋’計劃,‘窘境’計劃,竹內一郎還真的是忙。
 可不得不說計劃都非常的巧妙。
 若非被捕只怕軍統局真的要陷入,他製造的麻煩之中。
 梅暮稚子所寫內容之中還有一些細節也值得琢磨,不過竹內一郎若是開口,也就不再重要。
 因此沉淥水的意思是先盯著竹內一郎。
 不開口再另想辦法。
 宋書堂原本是打算閑來無事看看梅暮稚子所寫材料,不過恰好處長傳來命令,戴局長已經從委員長處拿到了名單。
 這個消息讓眾人立馬迫不及待。
 朱越與宋書堂乾脆跟隨沉淥水,一同去見鮑意偉。
 到軍事處處長辦公室三人進入。
 “處長可是已經拿到名單?”沉淥水絲毫沒有客套進來便問。
 鮑意偉從桌面上推過來一張紙說道:“戴局長剛派人送來。”
 “八人名單?”沉淥水看完名單問道。
 名單十二人,兩人出逃,按理現在應有十人名單。
 “八人已經算是遠遠超出我們此前預料,算是非常不錯的結果,至於其余兩人應該是鐵了心想要做漢奸,只怕正計劃著出逃。”
 “能抓到嗎?”
 “在調查抓捕,目前還沒結果。”
 “意思是利用八人名單先會會竹內一郎?”
 “夠了。”鮑意偉說道。
 十人!
 八人!
 其實區別不大。
 因為另外兩人只要想出逃必然會露出馬腳。
 沒有六足小組配合護送,早晚會被抓獲。
 對竹內一郎來說,結果都是一樣的。
 ‘新府’計劃宣告徹底失敗。
 做到這一點便可以嘗試突破竹內一郎。
 朱越看著名單問道:“打算如何處理這些人?”
 “這不是我們應該操心的問題,現在讓竹內一郎開口,是重中之重。戴局長已經在委員長面前拍胸脯做出保證,才讓委員長配合此次行動,軍令狀立下便不是兒戲,務必拿下竹內一郎。”鮑意偉正容亢色的說道。
 “是,處長。”幾人齊聲回答。
 “名單拿走,我要盡快聽到結果。”
 “是。”
 帶著名單沉淥水領兩人回到情報科,開始著手安排與竹內一郎的再度交鋒。
 安裝最新版。】
 名單到手!
 可嘗試突破。
 但竹內一郎心理素質極佳,此法具體能否奏效猶未可知。
 嘗試不容猶豫,沉淥水當機立斷說道:“今日提審竹內一郎。”
 “目前掌握‘新府’計劃名單,識破‘深埋’計劃,得知六足小組其他成員人數、代號,這些是促使竹內一郎松口的砝碼。”朱越將目前能用來和竹內一郎交鋒的條件,列舉了一下。
 夠嗎?
 其實很夠!
 偏偏遇上‘虎蜂’讓人心頭不由產生懷疑。
 強大的敵人使你不得不更加小心。
 警鍾長鳴!
 “通知曹科長提審竹內一郎。”沉淥水並未過多糾結,拖延不是辦法,具體行與不行見面一試便知。
 宋書堂久未開口,沉淥水下達命令之後,轉而對他問道:“你有何想法?”
 “怕也是一番鏖戰。”
 “那便做好戰鬥準備。”
 情報工作人員的戰場便在於此。
 調查抓捕重中之重,可審訊往往決定收獲,更為關鍵。
 眾人整理姿態前往審訊科。
 龍昊緊隨而來。
 三人行至審訊科,曹硯寧已經收到消息在此等待。
 “審?”曹硯寧就問了一個字。
 沉淥水乾脆利落說道:“審!”
 “誰主審?”
 面對曹硯寧的詢問沉淥水轉而望向宋書堂。
 “我?”他不由問道。
 “竹內一郎對你執念頗深,由你來審效果最好。”
 “好。”當仁不讓舍我其誰,越到關鍵時刻越要拿出擔當,宋書堂可沒有退縮的習慣。
 將資料交付於宋書堂之手,沉淥水說道:“今日我等不再進去,你獨面竹內一郎。”
 “移步監聽室吧。”曹硯寧說道。
 不進審訊室卻也可以通過監聽,了解其內交談。
 眾人離開宋書堂獨自進入審訊室,竹內一郎被捆坐在凳子上,房間內審訊科成員退去。
 今日也無人做審訊記錄,保留錄音日後備份即可。
 竹內一郎經過幾日休養狀態比先前好上不少。
 如今再度看到宋書堂進來,他臉上也不由浮現笑意,但卻笑的很從容,也無最早之瘋狂。
 可越是如此狀態宋書堂心中越發擔憂。
 他寧可看到竹內一郎的瘋狂。
 “今日怎麽有空來看看老朋友?”竹內一郎從容的足以率先開口。
 宋書堂按下心中擔憂,同樣露出一臉笑意說道:“這幾日作畫總是不得要領,想著先生是此道高手,覺得應該來請教請教。”
 “宋組長心態不錯,還有閑情逸致作畫。”
 “人逢喜事精神爽。”
 “哦?”竹內一郎好似覺得宋書堂在硬撐。
 你軍統局現如今還能有何喜事?
 怕不是瑣事忙的焦頭爛額。
 “先生不信?”
 “信。”
 “那就請竹內一郎先生,幫我看看這幅畫有何改進之處。”
 宋書堂此言一出竹內一郎臉色驟然收緊。
 眼神直盯宋書堂雙眸。
 可宋書堂卻好似沒什麽反應一般,起身將一幅畫遞給竹內一郎,但這哪裡是畫,僅是一張紙上寫著幾個名字罷了。
 名字入目竹內一郎眼神更聚寒光。
 可紙張一閃而過便被宋書堂移開。
 站著居高臨下看著竹內一郎,宋書堂笑問:“竹內一郎先生現如今覺得學生是否稱得上,人逢喜事精神爽呢?”
 竹內一郎並未答話。
 宋書堂不疾不徐慢慢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突破竹內一郎要的就是快準狠。
 如今他便是如此做的。
 審訊室內一時陷入沉默無人開口。
 可竹內一郎方才的從容已經消失不見。
 等了大概五分鍾宋書堂主動打破壓抑氣氛說道:“‘新府’計劃、‘深埋’計劃,‘窘境’計劃,與你的撤離計劃一同宣告失敗了。”
 竹內一郎如今看著宋書堂的眼神充滿疑惑。
 可宋書堂帶給他的吃驚還遠遠沒有結束。
 “‘螳螂’、‘角蟬’、‘蚱蜢’六足小組成員有齊聚可能。”
 “護送官員撤離山城以及情報傳遞,被策反人員勞心勞力也應該記一大功吧。”
 等待宋書堂言罷竹內一郎終於開口,卻說道:“這就是你情報科掌握的全部了吧?”
 “不夠嗎?”
 “計劃是全都失敗不假,可與六足小組進行配合的策反人員是誰,你知道嗎?
 六足小組其余三位成員的具體身份,你知道嗎?

 六足小組還在,關系網、情報網也還在,你們的調查也無非到此為止了不是嗎?”
 竹內一郎還未一蹶不振。
 宋書堂也知不會如此簡單,繼而說道:“可你冒險犧牲自己,換來的無非是殘缺不全的六足小組,這是你想要的嗎?”
 “這也不是你們想要的,不是嗎?”
 “但我們還可以繼續調查,‘盾蝽’提供的情報內一定可以挖出來,與其余小組成員有關的線索,‘深埋’計劃都被我們識破,我想這些線索應該更加好找一些,你說呢竹內一郎先生。”宋書堂表現出了及強大的自信。
 你精心設計巧妙安排的‘深埋’計劃都被識破,那其余線索你覺得情報科找不到嗎?
 順藤摸瓜。
 想想你‘虎蜂’為何被盯上。
 “我不否認你‘虎蜂’價值最大,可沒有你情報科一樣能有所收獲,現在就是最好的證明。面對你我從來沒有想過可以讓你順利開口,今日無非是做做嘗試,你願意開口最好,不願意開口日後我們恐怕也沒有再見面的機會,所以你還有什麽話想要對我說,不妨借著今日這個機會,都講出來。”
 宋書堂表現的很明白。
 我想你開口,卻沒有將全部希望都寄於你開口。
 “你是我計劃中的變數。”竹內一郎看著宋書堂有些感概。
 至於‘深埋’計劃為何被發現,他已經沒有興趣知曉,結局注定過程無關緊要。
 “變數?”
 “可你這個變數卻是我親手拉入局中,還將你放在撤退計劃中填補重要一環,算計來算計去反倒落於你手中,可謂一步錯,滿盤皆落索。”
 “其實我也很佩服竹內一郎先生你。”
 “佩服我?”
 “敵人也值得佩服,起碼你是一個合格的敵人。”
 “因為我全都失敗的布局,還是因為我在審訊室內的表現?”竹內一郎語氣也變得輕松起來,與宋書堂好似老友一般隨意交談。
 “都有。”宋書堂回答的很認真。
 “可沒能贏到最後。”
 “輸的或許不是你。”
 “‘盾蝽’開口無非你們用計,可開口便是開口,沒有借口可言。”
 “竹內一郎先生不該如此結束自己這一生。”
 “有何區別?”
 “區別在於先生的想法。”
 交鋒起初宋書堂首先拋出砝碼告訴竹內一郎,情報科現如今掌握多少東西,雖竹內一郎明白也無非就僅此而已,可也摧毀了他的所有計劃與安排。
 後宋書堂沒有強逼對方開口,他知不會有效果。
 轉而換了一種方式。
 那就是你不開口情報科也可以繼續調查,對你同樣不會再用刑審訊,但等待你的下場也唯有一死。
 或許你可以換一種方式。
 換與不換決定權在竹內一郎手上,無人可以左右。
 擁有如此意志力的人很少被旁人所迫,選擇都由他們自己做出。
 在監聽室內聽到審訊室中的對話,沉淥水與曹硯寧都沒有任何反應,他們覺得面對竹內一郎便是如此,常規手段很難起效,這段時間眾人深有感觸。
 竹內一郎陷入思索之中。
 不答應不怕,就怕不假思索。
 趁著對方思緒飛舞之際宋書堂說道:“條件可以談。”
 “與我們這種人也可以談條件?”
 “你是做情報工作的,應該清楚在諜報工作中,沒有什麽是不可以談的,而是要看手中價碼。”
 “我現在算有價碼嗎?”
 “算。”宋書堂沒有刻意貶低竹內一郎的價值。
 價值!
 在事情未塵埃落定之前自然都保有價值。
 竹內一郎開口能省卻諸多麻煩。
 宋書堂並不掩飾自己的期待。
 可竹內一郎沒有立即答覆。
 面對如此決定自然艱難,尤其是對竹內一郎這樣有強大意志力的人來說。
 因此宋書堂說道:“可以給你時間考慮。”
 “我有個條件。”竹內一郎好似不願要所謂的時間去考慮。
 在監聽室內的眾人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宋書堂面對竹內一郎何嘗不是如此。
 “你講。”
 “我死後將我的骨灰送到滬上去,交由對華特別委員會,告知他們我想要喪在家鄉的豐花紫藤下,無需立墓碑。”
 竹內一郎不求活命超出眾人預料。
 緊接著他繼續說道:“‘金蠍’、‘盾蝽’、‘螳螂’、‘角蟬’、‘蚱蜢’我想他們都能活下來。”
 保全六足小組其余人活命。
 自己求死!
 宋書堂並未多言而是直接點頭說道:“我可以答應你。”
 “問吧。”
 交鋒比想象的要平緩的多。
 疾風驟雨、刀光劍影的景象好似沒有出現。
 可這一刻宋書堂提著的心才慢慢放下,被汗水浸濕的衣衫方覺涼意。
 既然決定坦白,他便將沉淥水等人叫進來。
 接下來開始詢問。
 首先則是名單,由竹內一郎補全剩余兩人。
 對比名單,竹內一郎很快將缺失兩人姓名告知。
 沉淥水當即安排人前去抓捕,此二人未主動坦白自然心存潛逃之意,早點抓捕避免夜長夢多。
 同時詢問六足小組其余三人信息。
 ‘虎蜂’作為六足小組負責人掌握信息完善,當即將三人情報告知,情報科自然再安排三隊人馬前去抓人。
 接下來詢問則是重頭戲。
 六足小組究竟策反了什麽人,護送官員離開又是何人負責,情報傳遞為何沒有中斷?
 首先竹內一郎表示六足小組策反人員有四人。
 對華特別委員會也就是土肥原機關成立不久,六足小組更是新成立的情報小組,短期內能策反四人已經算是豐功偉績。
 得到土肥原機關多次嘉獎。
 策反第一人乃是西南聯合工業研究社的理事。
 西南聯合工業研究社是由設在山城的、規模和影響較大的省營、民營及官商合營等11家企業自發共同組建的,一個具有民間性質的工業科研機構。
 其內包含諸多工業科研人員,在工業界地位舉足輕重。
 一位理事被策反算得上麻煩。
 位置在山城南岸唐家花園四川水泥廠內,情報科也立即派人前去抓捕。
 竹內一郎提供一人,情報科便立馬派人前去抓人,絲毫不會拖泥帶水。
 第二位被策反人員,乃是山城衛戍區電信監察科成員。
 電信監察科,負責監聽山城地區的無線電信號,也正是通過此人,得以保證在‘金蠍’、‘沙蛛’被捕之後情報傳遞的暢通。
 自己家裡居然養了賊。
 且還在如此重要崗位!
 沉淥水面色都是變了又變。
 再提及光輝事跡竹內一郎並無所觸動,都已經要坦白,還有何值得驕傲?
 第三位被策反人員,是中央執行委員會調查統計局成員,中統的人!
 這個情報眾人都是有些意想不到。
 軍統局與中統局水火不容久已。
 這消息對中統無異於是重大打擊,恐怕戴局長都會樂意看到。
 也正是借助中統行事方便,護送官員離開山城。
 同時竹內一郎如何得知軍統局調查盯上他,也是中統之人通風報信。
 中統當時在正中書局下令不許透露信息,可在趙牧住處偶遇宋書堂,雙方還有交手。
 便推測得知趙牧可能已經提供情報。
 那夜演戲騙過當場中統四人,卻未騙過被六足小組策反之人,因此竹內一郎才得以未雨綢繆。
 卻不曾想反倒害了自己。
 這可無法直接抓人,事關中統。
 沉淥水當即安排朱越親自去找鮑意偉匯報,此事也要給中統好好找找麻煩,誰讓他們先前阻礙調查。
 最後一位被策反之人是檢察院成員,地位不算很高卻有不錯的關系網,對六足小組來說也至關重要。
 此人住於山城南岸黃桷埡,同樣派人前去抓捕。
 同時出逃兩位官員信息也已經掌握,通知行動處行動科科長嶽箋,看能否攔截擊殺阻止他們公開發表投誠言論。
 有關其他日諜小組信息竹內一郎一概不
知。
 說完這些問題他也不想繼續言語,便帶下去關押。
 宋書堂親自送他回去,在他即將要進入牢房之際,宋書堂問道:“擁劍小組被埋伏一事你知道內情嗎?”
 聶洪!
 顏清輝!
 兩人清白。
 那擁劍小組之事究竟因何而起?
 還需調查。
 面對這個提問竹內一郎問道:“你是擁劍小組成員?”
 “沒錯。”
 “早就聽聞擁劍小組大名想要與其交手,沒想到確實是輸在你們手上,也算是求仁得仁。”
 說完這句話竹內一郎搖頭表示:“具體情況我不清楚,隻知擁劍小組大敗,近乎全軍覆沒。”
 “好。”
 “什麽時候送我一程?”竹內一郎對宋書堂問道。
 “上峰會安排。”
 “我希望到時由你親手送我。”
 “我會申請。”
 “我也會要求。”竹內一郎露出了一絲笑意,好似代表友誼,可兩人何來友誼?
 將竹內一郎關押之後,宋書堂便也陷入忙碌之中。
 情報科現在要抓的人太多。
 抓捕被六足小組策反人員沒有遇到太多阻礙,可抓捕六足小組其余三名成員並不順利,幾乎各個交火,情報科還出現傷亡。
 六足小組成員也有被擊傷的,同樣送去醫院。
 一直忙到後半夜才將三人全部抓獲,兩人受傷送去醫院,一人帶回來關押。
 但這三人審訊價值不大。
 卻還是例行審訊,避免先入為主的觀念。
 同時行動科科長嶽箋連夜開會,商議如何截殺出逃官員。
 中統成員也已經被捕回來。
 軍統局算是先斬後奏。
 委員長方面自然給予支持,中統局想要說法,也要先考慮考慮自身麻煩。
 差點因為他們之中有成員被策反,導致無法摧毀六足小組,難道不該反思?
 一夜之間。
 天差地別!
 從麻煩纏身的軍統局,到現在赫赫之功。
 同時殺害文化界人士的凶手‘角蟬’也被捕,可以給社會各界一個交代,日諜設計趁亂殺害,並非軍統局抓捕之責。
 哪怕軍統局不抓,人也會死。
 這已經足以堵住悠悠眾口。
 鮑意偉一夜未曾離開軍統局,不停等待抓人匯報。
 第二日一早,便帶著所有資料前去找戴局長做報告。
 戴局長的軍令狀總算沒有出事。
 完美收官!
 雖然中間過程曲折,甚至於造成了一定的損失,可這個結局已經算得上完美。
 戴局長馬不停蹄去找委員長匯報。
 此事總算可以解決。
 可至於如此功績該如何嘉獎?
 反倒是沒什麽動靜。
 畢竟惹出麻煩尚在眼前,你大肆慶祝文化界眾人,社會各界眾人只怕要聲討你眼中只有功勞,沒有犧牲無辜人員的反思。
 加之偽政府計劃成立。
 不斷拉攏黨內人士,導致人心浮躁,如何開得了慶功宴。
 因此哪怕將六足小組連根拔起,甚至於將他們策反人員都盡數抓獲,卻未能等來隆重的嘉獎儀式。
 通報表揚更是沒有。
 不過戴局長很滿意這個結果,能度過危機已是不錯。
 就算嘉獎還能如何?
 無非錢財罷了。
 地位上又無法提升。
 可此次任務之中將中統的問題找出來,導致兩局在委員長處,此消彼長已經是好消息。
 至於錢財獎勵,戴局長暗中會下發,大家不要聲張即可。
 忙碌結束宋書堂等人終於能在情報科稍作休息。
 抓回來之人的審訊工作,全部交由審訊科負責。
 反倒是嶽箋忙碌起來,開始制定截殺計劃,不過難度很大,所以現在壓力給到了行動科頭上。
 嶽箋跑來情報科還找眾人詢問了一些具體情況,最後乾脆將負責護送官員出城的中統成員借走,逼問更為細節的消息。
 同時這一次的事情給黨內敲響警鍾,偽政府打算成立,黨內也要做好思想教育工作。
 軍統局自然也不能例外。
 軍統家風尤為嚴謹,戴局長當即就下令各處整風,嚴禁叛投汪逆的醜聞出現,甚至於事情出在哪處,處長都要受到連坐責任,可謂嚴格。
 行動處、軍事處等已經抽調特派員,去對各地外勤人員進行責令,萬不能出現如此醜事。
 六足小組後續一事讓情報科忙碌許久。
 幾日不得空閑。
 好在各類麻煩迎刃而解且大出風頭,對比中統天地之別。
 鮑意偉、沈淥水皆是心情不錯,戴局長也為眾人請功,獎金下發速度極快,每人拿到應得份額。
 犧牲、受傷同事撫恤同樣安排妥當。
 此算一大功,必將記錄在案,存留情報科功績之中。
 今日宋書堂剛清閑片刻在辦公室坐下,便被朱越一個電話叫去。
 “組長。”他推門進來喊道。
 “你可能有點麻煩。”
 “怎麽說?”
 “中統對你恐怕充滿記恨。”
 “他們自己手下之人被日諜策反,我們如今算是幫他們剔除毒瘤,不感謝我也就罷了,還記恨?”
 “他們可不和你講道理。”朱越覺得你說這些沒有意義。
 中統此番算是丟了大人,被委員長好一通批評,豈能善罷甘休。
 於是便恨上宋書堂。
 誰叫他聯系趙牧提供情報,還將中統四人收拾一頓。
 對於被中統記恨宋書堂無所謂,軍統局哪個人他們不恨?
 至於報復?
 在山城之內也不敢有太大動作。
 再說他背後豈是沒有靠山?
 牽扯上中統,軍統豈能坐視不理,面子不要的嗎?
 反倒宋書堂先關心起趙牧來問道:“中統不會將邪火發泄到趙牧頭上吧?”
 “委員長親口表示趙牧擒賊有功,中統如今瞎了心才會去招惹。”
 “如此便好。”
 趙牧無礙宋書堂便也落得放心。
 朱越笑問:“總想求得問心無愧,不怕趙牧乃是第二個胡照影?”
 “你我腳下這條路沒有盡頭,早晚有昧良心的一天,這天能晚來些便晚來些,急什麽?”宋書堂同樣笑著回答。
 聽罷朱越未繼續糾結此類問題轉而說道:“我們答應‘虎蜂’不殺六足小組其余成員,可文化界眾人現在聯名要求處決凶手‘角蟬’。”
 “情報科什麽時候變得如此講究信用了?”宋書堂覺得答應條件,無非也是審訊的一種手法,不存在不講信用之說。
 日諜小組惡貫滿盈,你偏死板墨守成規,反而是下成。
 “還以為你會有些糾結。”
 “我的問心無愧,不包含敵人。”
 有底線,但不迂腐。
 朱越說道:“上峰的意思也是如此,既然沒有價值槍決給遇難者泄憤也好。”
 “不是泄憤,是給遇難者一個交代。”
 “交代!”朱越正色說道。
 “都殺還是隻殺‘角蟬’?”宋書堂問道。
 畢竟日諜如今留著,往後也不一定無用。
 “有關此事上面還在商議,有些認為無需槍決關押即可,有些則認為應該統一處決,登報宣傳鼓舞人心,總之都有道理,看最後是何結果。”.
 “竹內一郎呢?”
 “大概率會殺掉。”朱越的回答宋書堂並不意外。
 因為這個人你無法命令他,他想回答的問題會告訴你,若不想回答奈何你使盡萬般手段也無用。
 如今竹內一郎便不再回答任何問題。
 留著何用?
 殺之彰顯軍統局能力,打擊蠢蠢欲動汪逆派系,則能更具價值。
 且竹內一郎自己求死,也算完成他的條件。
 “他想我親手送他。”
 “惺惺相惜?”
 “談不上。”
 “我和上面說。”
 “多謝。”
 接下來兩日,情報科等來了對六足小組眾人的安排。
 ‘角蟬’公開處刑,給各界一個交代。
 ‘矛蟻’、‘金蠍’、‘盾蝽’、‘螳螂’、‘蚱蜢’五人則分別關押在息烽監獄、西北看守所、煤窯集中營。
 ‘虎蜂’原按他要求槍決,火化送骨灰到滬上。
 最先處決人員自然是竹內一郎。
 上峰同意宋書堂來執行槍決,與竹內一郎本身要求也有關。
 出門前去校場偶遇行動科科長嶽箋,觀其臉色不好。
 龍昊要與他一同前往校場,在一旁低聲解釋說道:“行動科電報外勤人員攔截出逃官員,以及從總部派人前去追殺,全都失敗了。”
 “兩名叛逃官員已到滬上嗎?”
 “到滬上已與汪逆集團匯合,日本人將其嚴密保護,再無暗殺可能。”
 “難怪嶽科長臉色如此難看。”
 “一早就被行動處處長叫去罵了一頓,這不剛剛才出來。”
 “走吧。”宋書堂覺得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發現較晚調查又
耗費時間,官員出逃已成定局,再想阻攔難度太大。
 行動科行動失敗不算稀奇。
 “不過聽說行動科不打算放棄,想在滬上籌劃幾起刺殺行動,打擊汪逆等人囂張氣焰,找我們情報科要資料來著。”
 “應該能有成效。”宋書堂其實很清楚,軍統局最開始就是以暗殺見長。
 攪動滿城風雨,暗殺不少投敵漢奸。
 後日本人逐漸站穩腳跟暗殺處處受阻,效果大不如從前。
 加之黨內人員被捕叛變為其做事,更是知根知底防范有加,導致暗殺行動舉步維艱,反倒折損不少人手。
 因此前段時間暗殺計劃漸少。
 可此時汪逆等人秘密謀劃成立偽政府,這軍統局必然要予以回擊,情報科提供情報,行動科計劃行動,滬上只怕又要陷入血雨腥風之中。
 雙方定會互有損傷,很難有哪一方能完勝。
 可這便是一次博弈。
 日本人要向大家證明,有他們的保護,投靠人員安全無憂,可以放心投誠。
 軍統局則要告訴眾人,叛黨叛國罪不可赦,下場唯有一死,威懾內心泛起苗頭之人老實下來。
 這場博弈至關重要,行動科與情報科通力合作,務求取得成效。
 兩人前往校場路上依然可見滿目瘡痍,但多日加班幾點搶修使得電力、水力等恢復正常。
 如今道路也已經清理修補結束,多數在於修繕房屋。
 宋書堂對一旁的龍昊問道:“之前空襲損失統計出來了嗎?”
 “六月三日敵機空襲目標主要集中在以朝天門、望龍門、太平門、儲奇門一帶為中心的下半城。都是住宅比較集中,人口密度較大的區域,且轟炸中使用了燃燒彈,使得下半城住宅、商業建築都淪為火海,數日不熄,近20條街道成為廢墟。
 六月四日敵機因前一日空襲過程中受損數量減少,可轟炸力度並無減弱,依然是使用大量燃燒彈、爆炸彈,集中轟炸商業中心上半城,這一區域幾近焚毀。國泰電影院、羅漢寺、長安寺以及不少駐渝外國使領館和教堂都未能幸免於難。”
 聽著從龍昊口中說出來的話語,宋書堂看著面前的景象,深感山城人民之痛苦。
 可立於焦炭旁的募捐箱前同樣圍滿了人。
 拿著銅製大喇叭宣傳抗日的演講,總是大家關注的存在。
 沒有人想要屈服,在廢墟中也要戰鬥。
 “人員傷亡呢?”宋書堂最為關心的問題。
 “目前尚無具體數據,但根據山城防空司令部的初步調查報告顯示,近4000人死亡,2000多人受傷,損毀建築物4800百多棟,約20萬人無家可歸。”龍昊提及這些數字同感憤恨。
 原本山城便人多房少出現房荒,如此一來只怕情況更為嚴重。
 龍昊繼續說道:“年初就批準了《山城市緊急疏散人口辦法》,社會局發布《告公眾書》,在市郊劃定了遷建區,打算將大量人口和機關遷入,一來緩解市區壓力,二來有助於躲避日機轟炸。
 現在大部分人都前往遷建區,雖是離家卻也不算遠,還不到背井離鄉的地步,也算是解決當務之急。”
 早先就對此有所籌劃,如今不至於一下子被打的措手不及。
 可終歸離開熟悉港灣,不少人恐怕也會心有傷感。
 一路所見轟炸後的景象,兩人趕至校場。
 校場內無閑雜人等。
 竹內一郎被審訊科成員押送至此。
 處決一事已不重要,科長、處長並無出席。
 看到宋書堂由遠及近,竹內一郎反倒露出微笑。
 “等你好半天。”竹內一郎神色輕松。
 “不留念?”
 “人世間確實再無留念。”
 “那會有人留念你嗎?”
 面對宋書堂的這個問題,竹內一郎停頓了一下,後笑著搖頭。
 至於‘角蟬’之事宋書堂沒有提及。
 針對竹內一郎的處決並不公開,無人旁觀。
 “還有遺言嗎?”宋書堂再問。
 竹內一郎抬頭望著遠方不知在想些什麽,後緩緩說道:“日後若再抓捕日諜成員,能給痛快時,莫要讓他過多痛苦。”
 “我盡力。”
 “多謝。”
 “客氣。”
 言盡於此一旁科員上前遞給宋書堂一杆步槍,竹內一郎站與面前,而非背對。
 更無跪下之意。
 直面槍口竹內一郎面色不改。
 “請。”竹內一郎聲音灑脫。
 宋書堂提槍、上膛、端起、瞄準一氣呵成。
 在竹內一郎略帶笑意的眼神之中,沒有猶豫扣動扳機,一聲槍響帶著些許硝煙味道,竹內一郎緩緩倒地。
 眉心中槍,眼神失焦!
 將步槍交還給一旁科員宋書堂說道:“送去火化,骨灰收集送來情報科。”
 “是。”
 乾淨利落!
 沒有太多言語和猶豫。
 一聲槍響過後身死道消。
 走出校場龍昊有所感概說道:“竹內一郎如此人物偏做情報工作,或許換個地方他更加能大展才能吧?”
 “我們的很多同胞連錯誤的道路都來不及走,便死在戰亂之中。”
 “百姓苦!”
 回到情報科和科長匯報竹內一郎已經處決,接下來便是等待骨灰送來。
 速度較快,等到晚上裝著竹內一郎骨灰的壇子便已經送來。
 情報科特意交代,壇子乃是精品燒製,同時準備了實木盒子,將壇子放入其中,給足竹內一郎尊重。
 同時軍事處處長鮑意偉親自書信一封,說明歸還骨灰之意,便讓人送去滬上。
 到滬上之後找中間人出面便可。
 這事不難辦。
 無需軍統成員冒險。
 連夜出發!
 等到第二日軍統局公開處刑‘角蟬’,邀請各界人士旁觀,文化界眾人來的最多,誓要親眼看著殺人凶手‘角蟬’以命償命。
 ‘角蟬’被捆綁跪在場中,眼神滿是怨毒。
 在一番宣講結束之後,對‘角蟬’進行處決,多家報社前來報道。
 ‘角蟬’嘴巴被堵,不然或許會有很多話想說。
 伴隨一聲熟悉的槍響‘角蟬’倒地不起。
 照相機抓緊時間閃爍,情報科成員也不阻攔,反而是錯開身子讓他們拍攝。
 宋書堂與朱越站在一旁觀此景象,覺得算轟炸之後的一針強心劑,民眾需要激勵性的文章出現。
 不過在散場之時看到一位熟人。
 朱越用肩旁撞了宋書堂一下說道:“朝你走來了。”
 《新華日報》孟佳期!
 確實朝著他而來。
 “我先走了。”朱越打算離開。
 “留我一人?”
 “《新華日報》我懶得打交道。”
 “那你也不能丟下我啊。”
 “人家找你又不是找我。”
 言談間朱越已經遠去,宋書堂面對孟佳期笑意盈盈的眼神,自然無法視而不見轉身離開。
 “恭喜。”孟佳期走近善意恭喜。
 “你也來這種現場,不害怕嗎?”
 “怕槍決?”
 “是啊。”
 “不怕。”
 眼看孟佳期握著本子的手上帶有傷痕,宋書堂問道:“怎麽弄的?”
 “你說手上?”
 “對。”
 “前幾日在救助隊幫忙救助百姓、運送傷員、清理廢墟時不小心弄傷的。”
 今日場面有何害怕?
 孟佳期前幾日斷臂殘肢每日可見,親手收斂更是數不勝數。
 “量力而行。”宋書堂能猜到孟佳期賣力的模樣,不然何至於此。
 “盡力而為。”孟佳期的眼神依然帶著清澈的透亮。
 他與孟佳期並肩離開現場,路上問道:“現在要回去趕稿子嗎?”
 “稿子由同事負責寫。”
 “分工明確。”
 “你著急回科裡嗎?”

 “有事?”
 “上次見說請你吃飯你忙沒空,這便多日未見,如今好不容易碰上,看你肯不肯賞臉。”孟佳期語氣帶著點揶揄。
 “當日確實事忙。”
 “今日?”
 面對孟佳期眼神宋書堂說道:“有空。”
 “那就一同吃個飯吧。”
 “捐款乃是我自願為之,你也沒必要非請我吃飯。”宋書堂無奈說道。
 孟佳期卻說道:“想你下次再捐一些行不行?”
 “你這是逮住一個人動員嗎?”
 “誰叫你又發獎金了。”
 “這獎金還沒焐熱乎,就被惦記上了。”
 “嘿嘿。”孟佳期勾起嘴角露出笑意。
 此刻確實也到飯點,兩人便就近找了一家本地菜館,點了幾個當地特色菜。
 重油重辣!
 “吃得慣?”宋書堂對孟佳期問道。
 “吃得慣。”她雖不是本地人,卻吃得慣這些辛辣之物,與外表反倒是有些出入。
 吃飯期間兩人閑聊。
 孟佳期問了幾句有關‘角蟬’的事情,算是做個獨家訪問,讓《新華日報》的文章更具客觀性。
 宋書堂便說了一些能說的內容。
 但其實對於‘角蟬’他不太了解,畢竟抓回來時價值便不大,直接交給審訊科負責,他都沒怎麽見過。
 主要說的是六足小組設計殺害文化界人士,陷害軍統局之事。
 軍統局此番也是打算借著報紙之手,將此事告知眾人要一個清白,已經暗中與幾家報社透露。
 《新華日報》顯然不在透露范圍之內,故而聽宋書堂提及此事,孟佳期立馬拿出本子和鋼筆開始記錄。
 多一家報社澄清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因此宋書堂說的也沒有什麽壓力。
 這頓飯吃的算是愉快。
 原本無需趕稿可如今有了一手資料,吃完飯孟佳期便告辭,急匆匆趕回報社,要將這些信息告訴同事,以便稿子更加豐富且真實。
 不過離去前孟佳期說又欠人情,下次有機會再請他吃飯。
 辭別孟佳期,宋書堂便也回情報科來。
 至於下次吃飯他隻當是客套話。
 剛進情報科龍昊便一臉神秘湊上前來問道:“有個女的找你?”
 “組長這嘴也不像是情報科的人啊。”宋書堂不用想都知道是朱越說的。
 “怎麽回來這麽晚?”龍昊充滿好奇。
 “你覺得呢?”
 “不會吧?”
 “麻煩清理一下你的腦袋。”
 “說說。”
 “你也不應該在情報科,你和組長結伴去中山室挺好。”
 軍統局中山室轄有四一圖書館和一個健樂股。
 健樂股主管文娛活動。
 讓朱越與龍昊去負責局裡的文娛活動,應該有一手。
 “真沒幹嘛?”龍昊一臉不信。
 “就吃個飯。”
 “那還好,組長讓我提醒你,《新華日報》內的工作人員,少接觸為妙。”龍昊可不是單純好奇,還肩負提醒任務。
 “我心裡有數。”宋書堂明白此提醒深意。
 “先別急著回去辦公室,梅暮稚子想見你,審訊科剛派人來傳話。”
 “見我?”
 “她已經準備被送去看守所關押了,預計明天就回走,因此想在臨走前見你一面。”
 “也沒啥好說的。”宋書堂不知道和梅暮稚子見面還能說什麽。
 “你還真是無情,利用完連見面都不願意。”
 “她知道被我們騙了嗎?”宋書堂問道。
 “還不知道,沒人告訴她。”
 “我去見她。”
 “你要告訴她嗎?”
 “算了吧。”宋書堂覺得沒必要。
 知道與否已經沒有太大意義。
 “你還算有點良心。”龍昊開玩笑說了一句。
 “你少跟著組長,不學好。”宋書堂離開前笑罵道。
 豔陽高照!
 山城的氣溫逐漸拔高,晌午日頭已經有些灼人。
 再過一旬,許就可以感受山城之熱。
 廊間偶有一縷清風襲來,撲面涼爽之意攪動樹梢沙沙作響。
 來至審訊科前去見梅暮稚子。
 再見面她已經換了一身衣服,同樣洗漱打扮一番,反倒是有些初次相遇時的青澀學生模樣。
 看到宋書堂過來梅暮稚子雙手疊放在腹部,微微側身坐直,輕輕抬起的下巴彰顯一抹瑩白。
 “我要走了。”梅暮稚子輕聲說道。
 “你本就不該來。”
 “聽說要將我關押去歌樂山麓,距離尚不算遠,你會來看我嗎?”
 面對此問題宋書堂本不想繼續演戲,可人生如戲戲如人生,情報工作者更是如此。
 觀其期待眼神宋書堂話鋒一轉說道:“若有機會的話。”
 如今這場戲其實耗費不了太多東西。
 至於日後是否有用也無從得知。
 但演還是要演一下。
 全當閑棋冷子。
 “我等你。”梅暮稚子有些激動的說道。
 “別專門等,我不常去。”
 “可我除了等,還能做些什麽?”語氣略帶傷感。
 命是活下來了。
 卻失去了自由。
 或許竹內一郎的選擇才是正確的吧。
 預見自己日後命運梅暮稚子無限感傷。
 “先活著吧。”
 “活著!”
 “我會三五不時安排人給你送些生活物品,以及吃喝之物。”
 “謝謝。”
 “自己保重。”
 “我叫梅暮稚子,家住山梨縣,每日都可看到富士山,景色非常美。兒時我媽媽喜歡帶我在田野裡玩耍,我爸爸則喜歡帶我下河爬山,可我總是向往不遠處的京都,有機會去京都我便毫不猶豫選擇前往,誰知多年連家鄉的土地都無法再踏足。
 果樹飄香,花卉鬥豔的場景隻存在兒時的記憶之中,或許爸爸媽媽已經忘了我吧,從孩童出來也有十幾年,還真的是光陰如水。”
 梅暮稚子絮叨的說了一番話。
 宋書堂僅是靜靜聽著。
 最後梅暮稚子展顏一笑說道:“我爸爸名叫梅暮海鬥,我媽媽名叫寺門恵利香,若我那天死了麻煩你將我交還給他們。”
 “我盡力。”
 “十分感謝。”梅暮稚子起身對宋書堂鞠躬。
 九十度的鞠躬讓梅暮稚子遲遲沒有直起身子。
 宋書堂的眼神之中沒有同情。
 自己的同胞他尚且同情不過來,對敵人何來同情之感?
 幾息過後梅暮稚子將腰直起,衝著柵欄外的宋書堂說道:“我知道你騙了我。”
 “但已經不重要了不是嗎?”她在宋書堂開口前又說出這樣一句話。
 “抱歉。”
 “你不用抱歉,正如你說的一樣,用假意能換來的只有虛情,我也算是自嘗苦果。”梅暮稚子知道從始至終,失了方寸的唯有自己。
 在她眼中不專業的宋書堂,反倒早早立於不敗之地,坐看她內心風雲變幻兵慌亂馬。
 她如何得知此事宋書堂認為無關緊要。
 如今被知曉也無傷大雅。
 大家都是理智的人,塵埃落定勝負已分,再言其他已無意義。
 可梅暮稚子望著眼前之人,她覺得自己輸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則是誤判了宋書堂對她的心意。
 說來可笑!
 “‘虎蜂’現在怎麽樣?”梅暮稚子詢問。
 “已被處決。”
 “他這樣的人居然落得如此下場,很難想象。”
 “侵略者不會有好下場。”
 梅暮稚子抿了抿嘴沒有再說話。
 宋書堂離開前說道:“安心接受關押,答應你的吃喝以及日用物品,不會言而無信。”
 “再會。”梅暮稚子鞠躬送別。
 從審訊科回來龍昊自然又湊上來。
 “你和狗皮膏藥一樣。”宋書堂忍不住笑罵。
 “大家都這麽說我。”
 “你倒心態好。”
 “快說說梅暮稚子找你幹什麽?”
 “她都已經知道事情真相了。”
 “那沒有在你面前要死要活,生吞活剝了你這個騙子。”
 “她比你理智。”
 “表面平靜,內心洶湧。”
 “日後每隔一段時間給集中營打個招呼,給她送些吃喝用度。”
 “你玩真的?”龍昊略顯吃驚。
 “玩什麽玩,先保持接觸,誰知道日後會不會有用。”
 “竹內一郎布局未雨綢繆,你這布
局算什麽,走一步看一百多步?”
 “少廢話。”宋書堂這哪裡是布局,無非是閑來無事走的一招閑棋罷了。
 付出不多,有沒有回報都可。
 ……
 ……
 今日滬上虹口公園附近一花園洋房“重光堂”內氣氛緊張。
 一大早便有一骨灰盒送至此處。
 其內書信一封。
 看過書信之人臉色具是驚變,層層向上傳遞,最後連同骨灰盒子與書信,放於負責人土肥原賢二的辦公桌上。
 六足小組,功績斐然。
 山城布局已經初具規模。
 ‘新府’計劃更是順利執行,兩名官員幾日前便已到滬上,公開發表言論即將登報,昭告四方。
 如今消息突至。
 六足小組全軍覆沒,無一人幸免。
 ‘新府’計劃名單泄露,宣告徹底失敗。
 先前策反之人身份暴露全被捕獲。
 一時間四大皆空!
 送回的僅是六足小組組長‘虎蜂’的骨灰罷了。
 此事“重光堂”內已經傳的人盡皆知。
 議論紛紛,不可置信。
 土肥原賢二面色更是陰沉。
 西邊黑雲欲來,都沒有他此刻的臉色難看。
 回故土?
 葬豐花紫藤下?
 如此損失還妄想這些!
 “將東西帶去江畔,揚灰於江面,想回故土看江風會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是,中將。”
 竹內一郎乃帝國叛徒需嚴懲不貸。
 怎可能滿足他的遺願。
 此舉也是給機關內眾人所看。
 “‘新府’一事山城方面知曉必不會善罷甘休,通知下面的人這些時日都小心些。”
 “屬下明白。”
 “六足小組失利乃奇恥大辱,加派人手負責山城工作,和軍統局好好過過招。”
 “請中將放心。”
 土肥原賢二今日心情欠佳便早早離去休息。
 對華特別委員會則都在關注這件事情。
 當骨灰盒子被抱出來打算拿去江畔揚灰之際,突然衝出一年近三十歲的男子,雙目通紅盯著骨灰,眼眶中尚有淚水。
 “這是真的嗎?”努力壓抑眼中淚花之人問道。
 “真的。”
 “竹內君真的死了?”
 “請久野君節哀。”
 “骨灰給我。”
 “中將命令撒於江中。”
 “什麽?”久野木崇難以置信。
 “中將親口下令。”
 “我去見中將。”
 “現在中將正在氣頭上,久野君莫要自討沒趣,中將的脾氣你很清楚,你改變不了這個結果。”
 “可!”看著竹內一郎的骨灰,久野木崇口中牙齒都快咬碎。
 但土肥原賢二的命令無人能夠違背。
 “讓我送竹內君最後一程。”久野木崇含淚說道。
 將盒子抱在胸前,兩人來到黃浦江畔。
 久野木崇用手將骨灰抓出遲遲不願松開,可還是有細微的粉末從指尖流出,最後他乾脆一把高高揚起,抬頭看著滿天飛舞的竹內一郎。
 淚水終於從久野木崇的眼中奪眶而出。
 將骨灰撒完久野木崇對一旁之人問道:“誰是凶手?”
 “山城軍統局。”
 “具體之人呢?”
 “情報科。”
 再具體卻不甚知曉。
 “六足小組被連根拔除,恐怕要加派人手去山城,我申請前往。”久野木崇說道。
 “你的狀態恐怕……”
 “我的狀態很好不是嗎?”久野木崇望著眼前之人說道。
 他已經恢復如常,今日失態僅一人所見,不說便無人知曉。
 被久野木崇盯著的人猶豫片刻,沒再言語轉頭離開。
 久野木崇深望江面一眼緊隨其後。
 山城報紙相繼刊登‘角蟬’一事。
 引起當下一時轟動。
 百姓奔走相告商討熱烈,抗日熱情在轟炸之後重回山城。
 修繕房屋如火如荼進行,各類抗日宣講與義賣獻金活動重回正規,哪怕有些人家園已經被炸毀,可依然堅持參與一日一分錢的捐款活動。
 情報科眾人得了幾日空閑輪番休息了一下。
 有獎金自然也樂得瀟灑。
 宋書堂抽空請一組成員吃飯,這頓飯著實欠的時間有些長,如今都不知該用何名義,稀裡糊塗請了一頓便作罷。
 六足小組事必,一組成員轉而將調查中心回歸此前。
 平口隆太所負責情報線路如今調查尚未結束。
 五千美金一事更是沒有眉目。
 偽政府成立在即,此事更是被上峰專門提出,定要有個結果。
 宋書堂這幾日也在跟進這件事情,與二組成員見面交流多了一些,畢竟先前是他們負責調查五千美金去向,中間一度還有所收獲。
 二組組長李泰然與朱越詳談許久。
 不過在此調查期間有一插曲。
 特務總隊處的照片甄別任務被人完成了!
 是的!
 近七千張照片有人在內找到了線索。
 這個消息自然傳回軍統局,情報科眾人最為詫異,畢竟他們了解任務難度。
 且當時宋書堂前去相幫無功而返。
 朱越聽聞此事根本沒有打電話,而是自己親自跑到宋書堂辦公室,龍昊也緊隨其後。
 “書堂,特務總隊的照片甄別出來了。”朱越語氣稍顯誇張。
 “他們還沒放棄?”宋書堂此前知道特務總隊不願放棄嘗試,可沒想到居然堅持如此之久。
 龍昊緊跟著說道:“難度那麽大,你都完成不了,居然有人能完成。”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我做不到不表示其他人做不到。”
 “這不是被比下去了。”
 “豈可事事都獨佔鼇頭。”
 “但你知道是誰將照片甄別出來的嗎?”朱越語氣帶著神秘。
 “什麽人?”龍昊已經忍不住好奇。
 朱越沉吟片刻拉高期待才開口說道:“局內訓練處的學員。”
 “學員!”
 “沒錯!”
 宋書堂也吃驚,這工作難度他親身感受,學員能有所斬獲屬實少見。
 朱越低聲說道:“學員身份已被保密,日後應做潛伏之用,但我聽焦騰透露此學員確實天賦異稟,硬是將照片甄別完畢,從中找到線索。”
 “他用時比你久,不能說你就不如他。”龍昊還在安慰宋書堂。
 “可他僅是學員。”宋書堂覺得不用找補。
 龍昊繼而好奇對朱越問道:“紅黨抓到了嗎?”
 “兩個接頭人員身份全部確定,可前去抓人早已人去樓空。”
 “和空襲有關嗎?”
 “無關。”
 聽沒抓到人,宋書堂便不再關心此事。
 朱越與龍昊也僅是好奇,閑聊兩句後便將話題帶到目前負責任務之上,三人商討接下來的調查思路。
 但此事傳播較廣。
 畢竟任務難度巨大,能取得突破實屬匪夷所思,特務總隊內成員也在討論這件事情。
 顏清輝恰好有同鄉在內就職,便也聽聞此消息。
 今日下班他並未直接離去,而是在總務處門前等待,見聶洪出來下巴輕挑示意他跟上。
 兩人一同出了軍統局在路邊聶洪問道:“怎麽了?”
 “特務總隊傳來消息,說此前書堂沒有完成的任務,已經被人完成。”顏清輝說道。
 “你同鄉告訴你的?”
 “總之千真萬確。”
 “所以你想說什麽?”聶洪看著顏清輝問道。
 “明知故問?”
 兩人陷入沉默。
 後聶洪甩了甩頭說道:“不至於吧。”
 “可特務總隊沒抓到人。”
 “事情過去如此之久,此事特務總隊差不多人盡皆知,加上還有空襲在中間出現,抓不到人有何奇怪。”
 “抓不到人不奇怪,可書堂沒找到線索還不奇怪嗎?”
 “此前我們就討論過這個問題,時間太短,難度太大。”
 “這次是一位學員完成任務。”
 “學員?”
 “沒錯。”
 “花費時間肯定比書堂長。”
 “時間長是不假,可書堂十幾天時間也不算短。”
 “你幹嘛非要揪住這一點不放?”聶洪有些無奈說道。
 顏清輝倒是沒有太大反應,而是說道:“你忘了你也想要知道,書堂為什麽會獨自撤離。

 “可和這件事情有什麽關系?”
 “你真相信他十幾天時間無所發現嗎?”
 面對顏清輝如此詢問,聶洪很難再自欺欺人。
 其實在顏清輝開口第一句時他就已經帶上了懷疑,只是不願承認罷了。
 “打算怎麽辦?”聶洪問道。
 “這不是找你商量。”
 “你找我商量我能有什麽好辦法,總不能調查書堂吧?”
 “那怎麽辦?”
 “靜觀其變?”
 “消極對待?”顏清輝覺得會不會太過消極。
 聶洪白了顏清輝一眼你倒是主動啊。
 兩人互相打量許久顏清輝說道:“此事必然要有一個結論,書堂或許誤入歧途,我等作為兄長理應促使他改邪歸正。”
 “有這麽誇張嗎?”
 “下場是什麽你會不清楚?”
 “必須幫他!”聶洪立馬說道。
 但隨即問道:“如何幫?”
 “先搞清楚再說。”
 “對對對,指不定是虛驚一場。”聶洪心裡不由往好的方面去想。
 “此事不可對任何人提起,免得給書堂帶來麻煩。”
 “用不著你交代,我能不清楚。”
 “調查徐徐圖之。”
 “嗯。”
 兩人並肩離開嘴裡還在商討該如何調查,才能不驚動宋書堂。
 聶洪與顏清輝可謂是操碎了心。
 最後兩人決定在日後的相處中找機會。
 宋書堂可不知曉這些事情,他自身已經麻煩纏身!
 今日下班回家途中他感覺有人跟蹤。
 帶著龍昊繞路,利用對巷子複雜地形的熟悉,將其堵在當場。
 負責跟蹤之人與宋書堂打了照面,臉色略帶尷尬。
 抬頭想要裝作不認識離去,卻被宋書堂攔住去路。
 “你是誰?”龍昊抓住此人問道。
 “你們幹嘛?”
 “少裝蒜,跟了一路當我們不知道?”.
 “我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麽。”
 宋書堂觀此人眼神知道肯定不是日諜,但他卻說道:“跟蹤軍統局成員,疑似日諜打擊報復,抓去局裡。”
 “你不要血口噴人。”
 此人想要反抗,可宋書堂與龍昊二人在此,由不得他造次。
 直接被押送去軍統局。
 且還從其身上搜出配槍。
 “你們不要亂來。”此人還在叫喊可宋書堂充耳不聞。
 管你什麽身份,先抓進去再說。
 此人到現在為止都沒有透露身份,可見心中相信有人會來軍統局撈他,宋書堂倒要看看誰會出面。
 將人抓到情報科朱越都有些吃驚,誰好端端的跟蹤宋書堂。
 後送去審訊科關押。
 梅暮稚子等人已經送走,此處也空著,關押個人沒問題。
 “審不審?”朱越問道。
 “不急,看誰來撈人。”宋書堂覺得背後之人恐怕很快就會出面。
 今夜已經不急於回去,在情報科內等等看。
 朱越也不走了,留下來一同等待。
 他最先懷疑是否與情報科拔除六足小組有關,日諜跟蹤想要打擊報復,後宋書堂解釋與日諜無關,朱越才稍微放心一些。
 不過想來也是。
 此處乃是山城,不是日諜猖獗的地方。
 來到此處的日諜多是潛伏,少有其他行動。
 等待過程時間一點一滴流逝。
 被抓之人在審訊科沒有面臨刑具便也有恃無恐,安心等待救援。
 僅過去半個小時左右,已經離開情報科回住處休息的沈淥水,去而複返。
 見面便問道:“你們抓人了?”
 “今日下班回家途中察覺有人跟蹤,於是將其抓回來。”宋書堂回答道。
 “處長方才給我打電話,說有人出面讓放人。”
 “誰出面?”
 “山城衛戍司令部。”
 “背後之人肯定不是山城衛戍司令部。”宋書堂立即否定。
 衛戍司令部派人跟蹤他作甚?
 兩者之間毫無聯系。
 朱越當即問道:“衛戍司令部跟蹤書堂做什麽?”
 “電話中說不是跟蹤,而是誤會。”
 “誤會?”龍昊共同經歷跟蹤自是不信。
 宋書堂同樣說道:“若是誤會導致此人被抓,他們豈會如此快便得到消息?”
 疑點重重!
 沈淥水此刻也明白過來,此事並非一場誤會。
 “誰在跟蹤你?”
 “原本打算等人來撈辨其身份,可觀背後之人並不想我等知曉,這裡面定存在問題。”宋書堂認為此次跟蹤必定藏有蹊蹺。
 “不能放人。”朱越認為衛戍司令部的面子,此次沒法給。
 “我給處長打電話說明情況,你們審訊被抓之人,搞清楚他究竟是哪方面的。”沈淥水同樣沒有好脾氣。
 調查軍統局情報科成員!
 衛戍司令部還暗中相幫!
 真當情報科都是傻子不成。
 龍昊一旁問道:“可用刑嗎?”
 你知此人不是日諜,且衛戍司令部來電表示為自己人,哪怕不是衛戍司令部的人,也必然是黨內成員。
 在已知這些條件之下,還方便用刑審訊嗎?
 “他若配合我們省些麻煩,若不配合不要留下傷痕便可。”沈淥水也非善茬。
 動土到情報科頭上,豈能善了。
 不留傷痕的刑法同樣不少,審訊科的人都輕車熟路,算不得難。
 於是沈淥水前去與鮑意偉說明此事,宋書堂幾人則前往審訊科,對此前抓捕之人進行審訊。
 此人一直被捆坐在審訊室內的木凳上,忽見宋書堂幾人過來面露喜色,認為是來放他離開。
 可宋書堂卻坐在他對面的桌子後,一副審訊模樣。
 “我都說了是誤會吧。”此人忍不住率先賠笑開口。
 “確實有人打電話撈你,可我們不打算放人。”
 “為什麽?”
 “你心中很清楚是為什麽。”
 “我不明白。”
 “你想裝傻沒問題,等你背後之人發覺情報科不願放人,再想他法可能還需一些時間,你覺得利用這點時間你會遭遇什麽?”
 “我乃黨內成員你們豈敢?”
 “敢我們自然是敢,為少些麻煩還會不留痕跡,到時你去告也無傷可驗,哪怕真有傷痕我等也會拒不承認。
 加之你跟蹤軍統局成員無理在先,你背後之人恐怕也不願意為了你鬧翻天,到時你承受的苦難也就只能不了了之,想做英雄給你這個機會。”
 宋書堂言罷對審訊科成員說道:“讓他體驗一下軍統局審訊科的手段。”
 “宋組長放心。”審訊科成員摩拳擦掌。
 被抓之人看到審訊科成員上前臉色變了又變。
 趁此機會宋書堂說道:“你今日所言我們會替你保密,你背後機構不會得知消息,可若你身上有傷,你出去說自己硬撐住刑具,你覺得他們會信嗎?”
 “等等。”此人急忙喊道。
 朱越順勢說道:“你抓緊時間坦白,我等立馬放你離開,你身上無傷也不會有人懷疑,全當你是被方才電話出面撈走,對你我都有好處。”
 壓力之下被抓之人有些猶豫。
 可卻沒有立馬開口。
 反而觀其模樣好似準備咬牙硬抗!
 宋書堂在他下定決心前一刻出聲說道:“中統!”
 被抓之人聽聞二字略微有所反應,卻克制住。
 這更加證明其中統身份,專業性放在這裡。
 此前沈淥水說衛戍司令部來電撈人,他便猜測背後究竟何許人也,想要隱藏行蹤。
 在審此人之際,觀察他反應判斷理應是中統。
 老冤家!
 “你作為中統成員選擇硬撐我能理解,可軍統局和中統局的恩怨你也知曉,如今哪怕你是黨內成員,這刑具你可逃不掉。”宋書堂臉上帶著冷意說道。
 朱越看準時機語氣森然道:“原本不宜在你身上留下傷痕,避免日後麻煩,可你中統身份這些也就無須理會,我想審
訊科成員會好好招待你。”
 被抓之人臉色難看。
 原本因黨內成員身份,他心知軍統局不會太過火,撐住一些時間便能被撈出去。
 可中統身份被點破。
 如今就是羊入虎口。
 還能有好下場?
 只怕不死也要丟半條命。
 弄不好對方一時興起,導致他死在審訊室內,再給胡亂按條罪名都行。
 中統局剛出問題被委員長批評,此刻就算他真死於軍統局內,只怕也會息事寧人。..
 “我不是中統。”他還在嘗試自救。
 可朱越與宋書堂臉上笑意顯然諷刺。
 “陪他好好玩玩。”朱越起身打算離去,意思無非是不問了,全當出氣。
 可就在此時中統成員開口叫住朱越問道:“我說了能保密?”
 “自然。”
 “我說。”
 中統成員專業不假,可誰想丟命?
 尤其是死在黨內機構手中?
 冤得慌!
 朱越重新落座問道:“為何跟蹤情報科成員?”
 中統之人抬頭看了一眼宋書堂說道:“想要報復。”
 果然!
 此前就說中統惦記上了宋書堂,沒想到報復來的如此之快。
 “跟蹤可報復不了我。”宋書堂覺得中統哪怕想要報復,也不會選擇跟蹤,還能背後下黑手不成?
 要麽你就殺人滅口,毀屍滅跡。
 要麽就是自找麻煩。
 顯然在山城中統豈敢公然殺害軍統成員?
 魯東行轅事件可剛過去不久。
 “懷疑你暗通紅黨。”中統局成員此言一出。
 宋書堂眼神不由一變。
 朱越同樣坐直身子,龍昊乾脆直接從側面站起。
 暗通紅黨!
 這個罪名可謂極大。
 甚至於從某種意義上講,比暗通汪逆、日諜都要嚴重。
 看似合作實則防范。
 上峰不時就會交代。
 中統主要工作則面向紅黨,說宋書堂暗通紅黨,他們還真就有調查資格。
 龍昊忍不住喝道:“你們中統明明是在書堂這裡吃了虧,想要報復挽回顏面,狗急跳牆胡言亂語,什麽罪名大你們往什麽罪名上靠,真是想瞎了心。”
 面對質問呵罵中統成員不與龍昊反駁。
 可此事已經很嚴重。
 暗通紅黨不管有無,這懷疑罪名首先就很要命,朱越覺得這件事情必須上報,製止中統無理取鬧公報私仇之舉。
 報復!
 在眾人看來這就是中統的陰狠報復。
 誰叫宋書堂先打了他們的人,後調查出日諜將其內部人員策反,致使其被嚴厲批評以及丟人。
 所以才會潑髒水打擊報復。
 可宋書堂卻對面前之人問道:“貴局打算如此對付我,理應有些把握,不然口說無憑豈不是讓上峰更加反感?”
 “是有些線索。”
 聽到中統成員居然回答有些線索。
 朱越、龍昊齊齊愣神。
 宋書堂也表現出不可思議的神色說道:“捏造事實的本事果然不小。”
 “也不是……”中統成員想要反駁,可念及身在何處便理智閉口不言。
 可他說話一半龍昊豈能放過他,上前逼問:“難不成真有線索?”
 “說!”朱越同樣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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