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盜”本是“盜”中一種,此種盜如貓一般在夜中穿梭。他們是專門的“盜”,長相也頗是嚇人——橫著眉,歪著嘴,呼著陰氣——倘被你碰上,那你大概是完了——於是“夜盜”於人們生出“大恐怖來”了。然而,此種盜是“盜”中的“珍品”,畢竟稀有,許多時候都是難得遇見,而,最近的日子,漸變了“困頓”——生出了更大的“大恐怖”來!
那就是“盜夜”!
此種盜甚為平凡——和常人一般,卻甚是厲害!
昨夜“孤枕難眠”,迷糊中仿佛窗外極度混亂——人的尖叫聲,極粗的喘氣聲,摩托的轟轟聲,腳蹭腳的怪聲……盡量雜糅在一塊——極度混亂!
天亮了,翻身醒來,空有一些紫紅的光線飄來蕩去。昨晚——??
一把推開堂屋門——公路也空蕩蕩的,少了賣豆腐的老奶的吆喝聲——橫掃一下竟無一男人,女人也不忙碌,盡在“款閑”!
夢?魘?
太陽終於落下——開飯了,房子外格外的漆黑,卻格外的嘈雜。
我端了一碗飯來到堂屋裡,母親也跨到屋裡了,兄弟抬著飯趕著進來,父親卻靠著堂屋門歪坐一旁,眼睛盯著電視。
忽然,屋裡閃進一女人,樣子不甚分明,嘴裡卻嘀嘀咕咕的,頓時,母親也嘀咕了起來。
“推車不能鎖起來了,拖進家來!”母親忽然大起聲來。
“堂屋咱個擱得下”弟弟好像有點不滿。
“咱個啦?”我好像是在調解,“就是啊,堂屋裡咱個會擱得下呢?”
“你認得喃!”母親扯著話,“鋼管呢著人偷了!”
“是呢嘛,鋼管昨晚上著人偷了!”女人凸著顴骨大聲說。
“鋼管?那副鋼管?”父親好像一直就在聽我們說話,現在終於開口了。
“後山坡抽水的阿個大鋼管啊!?昨晚上著人偷了——靠碎,挑下山來,收廢鐵的車就在山下呢!一塊三一公斤!”
“噫!那麽硬怎麽能敲碎?!”我趕忙打斷了凸女人的話。
“鋼管麽脆阿~”父親連忙拉過話來,“抓著沒有?”
“抓著四個!全村的男人都去追去了阿,你們認不得——睡得真死!”凸女人顯出極興奮的樣子。
又過了一日,傍晚,我在院子裡喂豬。一些老人在我家院子的老桉樹下“款閑”。
“那點呢?”一個老頭勾著頭問另一個老頭。
“芭蕉村呢!!”那個老頭吹了口氣,提高嗓門好像在吵架,“三個兒子要娘老子買摩托——那副‘亞麻哈’,不肯,說沒錢;三個‘生癢子’就夥同著小海子的一個,龍潭哨的一個,靠(敲)鋼管買!葛憨!”
“是呢嘛!大牛大馬不可(去)弄,可靠(去敲)鋼管,一群傻蛋!”旁邊一個尖下巴的年青男人插了進來。
“傻!你才傻呢——三個‘生癢子’早聯絡好了,挑下山了就稱給人了。要不是昨晚上‘馬臉’去後山坡守礦石,恰好碰上,鋼管早買了!”老頭激動起來,大有要壓倒插嘴者的意思。
“太正常了!前幾個月,在龍潭哨,夜裡竟然有人開著吊車把牛從牛圈裡吊出了院子,跑了!”尖下巴嚷著。
“哎呀呀……”另外一個老頭直聽著歎息。
我把耳朵收了回來,繼續喂豬——小豬在余暉中變了粉紅,活蹦亂跳,生龍活虎……
哎!世間果是奇妙!越是困苦的人們越發不幸,真是“越窮越見鬼”。富人躲在高牆裡,大門“咯吱”一合上,竟高枕無憂;窮人辛苦養來一條牛,卻要被盜去,莫非盜夜者有比窮人更窮麽?
嗚乎哀哉!!
2006.7.6 夜整理於平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