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言之乘坐的戰船被擊沉,下落不明。
此事已經在季城揭起了軒然大波,文無敵震怒。
整個神機營都在潘思湖瘋狂的找尋洛言之,胡大壯更是自責不已,明明是貼身守護,唯獨這次沒有跟著就出了事。
“大壯啊,我們如何對得起爹娘和弟弟啊!”聞訊趕來的洛夏芝悲痛不已。
“夏芝!”胡壯一時難以言喻。
“每次你們出征,我都千叮萬囑你,一定要無時無刻的護在弟弟身邊,但是你....為何這次沒有在他身邊?!我如何對得起我爹娘?!對得起弟弟對我們一家的信任?!”
姐姐一家正處在悲傷中,而洛言之卻正在公主的身邊談笑風生。
“前面就是季城了!”洛言之說道。
季城的的城牆不大,但是牆上的痕跡卻非常明顯,這是一座歷經了大戰的城池。
“為什麽我們不修繕城牆?你是在疑惑這個吧?”洛言之突然問道。
公主一愣,下意識的點頭。
“其實修過一陣子,只是我們後來地盤越打越大,季城城牆的修繕反而一再延後。”
公主和章探花的眼睛瞬間瞪大,這是多麽大逆不道的人才說的出這種話。
“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我只是說一個事實而已。當然,我們在季城西邊已經另起一座陪城,也算是季城管轄,那裡的護城牆更高。”
那座陪城自然就是軍械司,西山軍強大的源泉。
“看到城門上邊那個坑嗎?已經填了一半,當年差點就被武勝的叛軍給砸穿,還好我機靈跑的快。”
“......”
“當年負責守門的一千城防軍死了八百人,活下來的也沒幾個健全的,難道不是顯得我機靈?”洛言之厚顏無恥道。
“都說西山軍勇武,今日真讓老夫刮目相看。”章探花冷哼道。
“哈哈,那個時候還沒有西山軍呢,季城的城防軍只是西山王的手下走狗。”洛言之不屑道,“為西山王送死,我可沒那麽傻。”
“說起來,我們文總兵為了西山王出生入死,最後還不是差點被西山王砍了頭,哼!”
公主臉色不悅,雖然暴宗後裔與現在皇室正脈有仇,但也是皇室一脈,豈容他人說三道四。
洛言之知道公主已經不開心了,每次不開心都要咬一下嘴唇,我見猶憐。
天下大勢,公主並不能改變什麽,洛言之也不想改變大乾滅亡的命運。
大乾如果不滅亡的徹底,想要改變這世道千難萬難。大鴻立國不過十年的原因就是保留了太多前朝的人和勢力,不過是成為了前朝的替代品,最後還是難逃再次滅亡的命運。
洛言之心裡歎了一口氣,兩人今生只怕再也難續前緣了。
“洛大人!真的是你!”老范頭高興的跑了過來。
“老范頭,你怎麽哭了?”洛言之笑道。
“你還不知道?現在季城都亂套了,聽說你在潘思湖落水。青家和安家懸賞十萬兩白銀找你,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啊呸呸!!!”
“想要發財的全去潘思湖了,哪知道你竟然自己回季城了!”
“還有神機營的人更是包圍了韓副將的府邸,說要讓韓援的家人為你陪葬,最後還是總兵大人出面才把人勸了回去。”
“看不出來項重和曾奇還挺忠誠的嘛~不對啊,這兩人都在潘思湖,怎麽回季城的?”
“聽說是你的姐姐帶人去圍的~”
“.......”
洛言之這才想起,
有一支一百人的神機營還在季城修養,帶兵的是自己心腹劉盲。 “以下克上,婦孺帶兵圍攻副將府邸,你們西山軍果然讓我大開眼見。”
章探花,你嘴巴還真是毒啊,難怪幾十年官場生涯還是個四品,我忍!
洛言之還活著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季城。
安山君扶著洛家大娘,緩緩的走出大門。
“兒啊!你沒事就好!”洛大娘苦著說道。
“兒讓爹娘擔心了!”洛言之其實也有些不好意思,沒想到家裡人竟然擔心如此。
“山君,你也在啊?”
“大東家說笑了,夫君讓我好好照看老夫人,洛家不能亂!”
洛家看似無害,實則利害關系凶險,一旦坐實了洛言之身死,腥風血雨立馬就能在季城拉開序幕。
青山就是讓安山君坐鎮洛府,免得宵小過來打擾。
“還是青山想的周到~”洛言之點頭道。
“兒,他們是?”
“娘,爹,為你們介紹,這位是大名鼎鼎的章探花,現如今的壽州牧。”
“章探花?章家大哥哥?”洛大娘下意識的說道。
章探花一愣,難道是故人,“你是傅玉兒?傅師父的女兒?!”
“章探花,你認識我娘?”洛言之好奇道。
“記得傅師父出事是在二十九年前,我們已經有二十九年未見了吧?”章探花歎氣道。
“是啊,章大哥,二十九年前我還是個丫頭,那時章大哥已經名滿京城。”
“唉,我那一手的書法是得了傅師父的真傳,師父的恩情我記到現在,當時也曾和幾個朋友上書陛下,希望陛下網開一面,但是.....”章探花又是一聲歎氣,“我也曾去邊關找過你們,但是聽說遇到了匪患,邊關變故太大,沒了你們家的消息。”
看得出來,章探花確實很關心傅家的事情。
一旁的公主沒想到原本相看兩厭的兩人竟然還有這一層關系?
洛言之有些尷尬,因為一路上他沒少和章探花頂嘴,怎麽就成長輩了?
“言之!你沒事吧!”
總兵大人縱馬而來,周圍人紛紛避散開來。
嘴毒的章探花下意識的張嘴就來,“街市上縱馬奔馳,毫不顧忌,好一個軍紀嚴明的西山軍!”
“嘿!這老頭是誰?!”文總兵一愣。
“您的壽州牧!”洛言之咳嗽道。
“......”
“他就是文無敵?老夫是朝廷的壽州牧,怎會是他的壽州牧?!”
“......”文無敵看向洛言之,像是在責怪,這就是你給我找的幫手?
“你是?!”文無敵很快就發現了章探花身後的公主。
文無敵在五賢王的宴會上看到過公主,心裡一緊,急忙看向洛言之。
洛言之還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雖然公主的身份乾系太大,但文無敵還是選擇了無視。
“先進府吧!待在外面讓人看笑話?”文無敵自己先往洛府裡走。
文無敵坐在上堂,但他還只是總兵,作為同級的壽州牧章探花本該與他同坐,但形勢比人強,乾脆去到了廳中的飯桌邊與洛家大娘攀談起來。
“這傳聞中的章探花還真不是好想與的~”文無敵眼神不善的看著廳中。
“章探花只是為了安撫朝廷請來的,不用太把他當回事!”
“嗯~對了,潘思湖到底是怎麽回事?”文無敵雖然得到了不少情報,但始終不明白為什麽洛言之會單獨一人登船。
“一言難盡,一世英名,差點翻船!屮”洛言之也是罵出髒話。
“少見,難得見你生氣。”
“說起來,其實也不怪韓援,是我接到了一封密信,騙我上了那條船。”
“密信?誰的?”
“房真。”
“他?!”
“其實也不是他。”
“......”
“是偽造的一封密信,用了房真的名義。”
“信上寫了什麽?”
“邀我船上單獨一聚。”
“然後你就去了?”
“信裡還有一封火繩槍的製造圖紙。”
“什麽!”文無敵突然站了起來。
飯桌旁的人都被文無敵的舉動嚇了一驚。
文無敵放低聲音,“是我們的圖紙?”
“似是而非吧,對方是用下了苦工的,但是有些部件是錯的,是他們臆想出來的,已經很厲害了,可見他們的槍匠水平已然不錯。”
“那你還去?將自己陷入險境?我差點失去一員大將,你懂嗎!”文無敵非常的氣憤。
“其實我已經讓手下駕船在周邊,誰知道他們竟然是要沉船,進水的速度太快,一下子就將我衝到了下遊,還好被章探花一行人所救。”
洛言之還有話沒說,因為那封信裡的火繩槍原型赫然與後世叛軍所用的火繩槍相似,急於調查幕後之人才鋌而走險。
洛言之一直以為後世叛軍的火繩槍是周鼎設計的,但現在周鼎已經為軍械司所用。
“你呀,以後萬萬不可單獨行事。你姐夫的實力我是知道的,以後一定要帶在身邊。還有你姐姐,好厲害的一個女子,明明怕的很,卻敢帶著一群兵士圍住韓援的府邸!真讓我刮目相看!據我所知,你娘出身書香門第,怎麽家裡個頂個的霸道,像足了我們武人。”
“我落水和韓援無關,但是阻攔我手下人搜救卻是事實吧?”
這件事他還是聽安山君說的,這也是姐姐為何敢帶人去圍住韓援府邸的原因。
“這件事確實是韓援做的不好,我會給你一個交代。”原本文無敵是打算把暗司交給韓援統領,但是這次韓援做事太讓他失望。
“洛言之,聽說你安全回來了?!我老徐來看你了!”徐大年風風火火的進了洛府,看到大帥的第一面臉色就垮了下來。
“大帥也在啊?”
“徐大年!跑什麽跑!”
“大帥,小的不是故意擅離職守的。”徐大年不說還不要緊。
“好你個徐大年,今天是你值班?罷了,正好陪我和言之喝一杯。”
徐大年見大帥不怒,還要喝酒,心裡立馬樂開了花,“唉!小的來了!”
軍械司,書寧略顯惆悵,研究軍械時也經常走神。
“大人,好消息!”朗鳴突然闖了進來。
“你喊什麽?!”書寧大怒。
“洛大人平安歸府!”朗鳴急忙道。
“洛大人?洛言之?他沒事?!”
“沒事,聽說好的很。”
“哦~我說嘛,這人命硬的很。”書寧長舒了一口氣,“唉?!你不是去巡視新建的煉鋼廠嗎?怎麽還在這裡?!”
“額,小的立馬就去。”朗鳴急忙告辭。
馬幫的所在地,馬幫的幫主臉色陰鬱,“通知大小姐,計劃取消,把我們的人都撤回來!”
名士府,房真則是不為所動,他就從來沒指望洛言之就這麽死掉。
隨著洛言之無事的消息傳遍季城,不少好友趕了過來。
李虎,牧起,郭石碶,張子棟等人都陸陸續續趕了過來,自然還有名士府的秦,閔二位神算子。
公主看著洛府的來客原來越多,沒想到洛言之這個副將在西山軍中的聲望不低,起碼在人際關系方面處的相當不錯。
“秦伯來?原來你也在西山州?”章探花認出了名士府的秦大人。
“章探花?章老大人?”秦伯來吃驚道。
秦伯來佔卜之術說穿了就是相人之術,堪稱天下一絕,不過他為人低調,所以世人不知其名。
二十多年前,秦伯來曾經遊歷過京城,靠著佔卜之術和章探花有過一段淵源。
“二十年前,你說不在佔卜天下事,今日怎麽還摻和到天下大勢之中?”章探花不解道。
“我沒摻和天下事啊,章探花是知道我的,除了佔卜,我最愛數術,而言之的數術堪稱天下一絕,我才投身於名士府。”
“哦?洛言之在數術上有這種本事?”章探花有些不信。
“哈哈,章探花,請容我慢慢說來。對了,先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好友閔中,亦是精通數術之人!”
不得不說,三人討論的激烈,熱鬧程度一點也不比那幾個喝醉酒的酒鬼差。
為此,洛言之還特地被拉去演示了一遍大乾版的圓周率,看的章探花目瞪口呆,大呼不可思議。
公主雖不是喜愛數術之人,但也知道數術之難,沒想到洛言之一介武夫,竟然連章師父都被折服。
“哈哈哈,不愧是我西山軍財神爺,算帳的本事無人能及!”
在徐大年等武將的認知裡,數術就是算帳,雖然洛言之算的帳他是一點也看不懂,但也不打攪他的好心情。
財神爺?難怪洛言之這麽弱卻能成為副將,靠的竟然是賺錢的本事。
公主暗暗記在心裡。
興之所至,章探花酒後也說了不少關於洛家大娘的往事。
“原來言之的娘竟然是傅大家的女兒?”
“傅大家是何人?”閔中不解道。
“二十年前,書法界有兩王一傅的說法,一傅就是言之的外公!”
“傅嚴!傅侍郎?”
“正是傅侍郎!”
“沒想到言之竟然還是名門之後。”閔中吃驚道。
“當年傅侍郎是因為貪汙瀆職之罪被流放,但京中誰都知道他是被人推出去的棄子,真是可憐了傅家。”章探花歎氣道。
“老師,您說的是二十年前的戶部甲三倉庫失竊案嗎?”公主問道。
“正是!”章探花點頭。
公主得到答案,心中震蕩,因為就連他父皇都知道傅侍郎是被冤枉的。
當年他父皇剛剛繼位,朝局不穩,當時的戶部尚書是東黨的主要人物,為了不得罪他,只能拿京都本地的官員發落,結果戶部看了一圈,就只有傅侍郎符合人選。
每每他父皇和她說起此事,臉上也是懊悔不已。
東黨雖然扶持他們一脈登頂皇位,但實則權柄旁落,東黨勢大,很多時候無可奈何。
“嘿,你這是什麽眼神?剛才還看我如仇寇,現在怎麽像是同情我?”洛言之見公主竟然對他投來了憐憫之色,大為不解。
“你不知你娘的身世?”公主問道。
“知道啊,犯官之後。”
“因何罪而被流放,你可知?”
洛言之一愣,他還真不知道,他娘和盧旭的娘也從來不和他說這些。
知道事情真相的洛言之心情無法平息,當年就該殺了那幫東黨!
公主倒是沒有為他的父皇辯解,敘述的很客觀,畢竟皇帝降罪,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你和我說這些幹嘛?”洛言之不解。
“無他,你外公世受皇恩,希望你能像你外公那樣能為朝廷效力。”
“啊?!哦~”洛言之搖了搖頭,“我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享受過皇恩,我娘少時糟了大難,算是和皇家扯平了!”
“大膽!”
率先跳出來的竟然不是章探花,而是武堂的護衛。
“想乾架不成?!”徐大年等人聽到動靜立馬站了起來,狠狠的瞪著武堂的人。
武堂的人,武功雖強,但面對這些沙場悍將也得小心應對,畢竟沙場之人可不和你講武德。
文無敵輕蔑一笑,“都退下!來者是客,不要缺了禮數。”
隨後他轉頭對公主等人說道,“我不管你是誰,但到了西山州, 你們就是客人,客人就要懂主人家的規矩!”
公主一點也不怕文無敵,“什麽規矩?”
“我就是規矩!”文無敵霸氣道。
而座下的秦伯來暗自叫好,越來越有相了,真正的帝王之相!
章探花立馬站了起來,但很快就被秦伯來拉住,此時的文無敵已經霸氣外露,如果再和他胡攪蠻纏,今天勢必要死人的。
洛言之立刻調解道,“大帥,您剛才也說了,客人要尊重主人的規矩,好歹都在我洛府吃酒,不能無視我這個主人吧?”
文無敵沒有插嘴,讓洛言之說完。
“天色已晚,我有點累了,各位就回去歇息吧。”
文無敵等人沒想到洛言之竟然下了逐客令。
“哈哈,好吧,死裡逃生,好好休息吧!”文無敵臉色轉好,說笑道。
酒終人散,滿地狼藉,洛言之吩咐道,“也不早了,讓仆人們明天再收拾吧,都去睡吧。”
洛府的仆人不多,伺候他們喝酒吃肉已然累癱,倒也不好再使喚他們。
“你竟然對仆人如此心善?莫不是在我等面前裝的?”公主懷疑道。
洛言之翻了個白眼,轉身對爹娘說道,“爹,娘,你們也早日歇息吧。”
“你們就去東廂房吧,那裡屋子足夠你們十幾個人了。”洛言之說完也不會公主一行人往裡屋走去。
公主略有不悅,什麽人啊,按理來說洛言之應該猜到她是什麽人了,竟然還敢如此語氣待她。
算了,看在傅大家的面子上,本公主今日且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