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第一縷陽光還未刺破黑暗。

　　第一聲聖鍾還未響徹王城。

　　伊森已悠悠而醒。

　　他掀開布滿聖紋的絨被。

　　露出骨棱分明、好似骷髏般的軀體。

　　摸索著，蹣跚至一面銀鏡前。

　　借助徹夜長燃的燭火。

　　銀鏡中倒映出一張因太瘦而掩蓋住芳華的臉。

　　同時，這張臉旁邊。

　　出現一張泛著藍光的面板:

　　姓名:【伊森·坦達瓦】

　　體屬性:【1】

　　覺屬性:【1】

　　魔屬性:【1】

　　魂屬性:【17】

　　技能:　　坐標(未激活)

　　伊森緊盯面板與倒影許久。

　　忽然，抬起枯枝一般的手臂。

　　輕輕撫摸在鏡面。

　　“我到底是伊森，還是一個穿越者?”伊森輕聲發問。

　　但很顯然，這面鏡子不是魔鏡。

　　不會回答問題。

　　沒有得到答案的伊森，無奈地笑了。

　　過去十八年。

　　自懂事起。

　　伊森每次安眠，都會做夢。

　　在夢裡，他生在一個沒有魔法，而是由科技主導的世界。

　　在那個夢中世界。

　　他家庭美滿，學業順利。

　　那夢境是如此真實，甚至讓他差點分不清兩個世界的自己。

　　最後，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

　　三天前，伊森過完十八歲生日後。

　　他不會再做夢了。

　　他的人生從此缺了一半。

　　或者也可以說是真正完整了。

　　轉而出現的，是一張屬性面板。

　　屬性面板會出現在任何可以反光的平面上。

　　並且只有伊森自己可以看到。

　　這根本就是夢裡的網絡小說中。

　　穿越後才會出現的場景。

　　伊森一度產生迷茫。

　　但最後迷茫都化作一陣苦笑。

　　“穿越者如何?不是又如何?我現在只能是伊森·坦達瓦。坦達瓦家族的命運，早已注定了啊……”

　　咚~咚~咚~

　　就在這時，忽然響起連續沉重的敲門聲。

　　沒等伊森回應，木門就被打開。

　　一名身著聖紋長袍的侍僧走了進來，他手裡還拿著一副寶石鐐銬。

　　伊森看了一眼鐐銬，抬頭問:“今天，是我的審判日嗎?”

　　侍僧沒有回答。

　　只是機械般上前，給伊森戴上鐐銬，並牽著伊森走出木門。

　　與此同時，王城聖鍾終於響起了第一聲。

　　嗡~

　　沉悶的聲音傳遍大地……

　　嗡~

　　許久之後，當第二聲聖鍾響起。

　　伊森已被侍僧帶到了一座金碧輝煌的聖堂。

　　聖堂中早有一位主教等候。

　　主教身前擺著三樣聖物。

　　分別是一把利劍、一顆寶石，還有一枚黃金眼珠。

　　侍僧默默離去。

　　伊森主動來到主教面前。

　　靜靜地望著主教。

　　嗡~

　　就在這時，第三聲聖鍾響起。

　　主教並未被干擾。

　　緩緩拿起一本名為《六卿議會與贖罪家族》的書。

　　朗誦道:

　　“千年前，亞蘭帝國遭逢大難。”

　　“七大家族挺身而出，向神之上的存在——大天們進行供奉獻祭。”

　　“七大家族由此獲得非凡天職，擊退敵手，讓亞蘭重獲新生。

”　　“坦達瓦家族為其中之一。亞蘭人民，感謝你們的偉業。”

　　說到這裡。

　　主教五體投地。

　　向伊森施了一禮。

　　嗡~

　　第四聲聖鍾響起。

　　伊森沐浴鍾聲，挺直腰板。

　　享受著應得的榮譽。

　　鍾聲漸息。

　　主教重新站起，繼續朗誦:

　　“然而，坦達瓦家族供奉的對象為深淵大天。”

　　“你的先祖，以族人的肉體、感知與魔力為代價，與深淵簽訂契約。”

　　“每一名坦達瓦族人，成年後都可召喚與自身靈魂匹配的深淵惡魔。”

　　“惡魔蠱惑了坦達瓦。你的祖先對外傳播契約秘法，令名為‘惡魔術士’的天職遍布亞蘭。讓亞蘭陷入水深火熱，一度成為惡魔家園。”

　　“你，可知罪?”

　　嗡~

　　第五聲聖鍾響起。

　　伊森深深低下了頭。

　　他始終不相信。

　　拯救亞蘭的祖先會做出如此愚蠢之事。

　　但歷史就是這樣記載的。

　　不得不遵從。

　　只能選擇沉默以對。

　　主教對伊森的表現並未在意。

　　嗡~

　　第六聲聖鍾響起。

　　主教念出最後一段:

　　“天幸！剩下六大家族聯合，組成六卿議會。”

　　“共同討伐包括坦達瓦家族在內的一切惡魔術士，再次拯救亞蘭。”

　　“天憐！仁慈的六卿議會並未殘忍毀滅坦達瓦。而是把坦達瓦族人軟禁於三聖神殿中。”

　　“每名坦達瓦後裔，都可於成年後實行召喚儀式。”

　　“如若召喚的惡魔強大，則繼續軟禁。若惡魔弱小，則這名坦達瓦後裔會有兩個選擇。”

　　“一、與六卿議會指定對象成婚，稀釋罪孽血脈;二、戴上滌罪頸環，於‘自由之城’生活。”

　　“你，可有異議?”

　　所謂‘指定對象’，都是一些血脈低下，信仰堅定的六卿侍者。

　　所謂‘自由之城’，是亞蘭帝國最神秘的監獄城市，關押著無數罪犯。

　　兩項選擇，都不過是換個牢籠罷了。

　　這些伊森都知道。

　　但又能怎麽辦呢?

　　嗡~

　　最後一聲聖鍾響起。

　　伊森說出了踏入神殿後的第一句話:“我伊森·坦達瓦，已經了解一切，是否可以開始做召喚鑒定?”

　　主教點了點頭。

　　高喊:“請見證者入殿！”

　　話音剛落。

　　神殿大門緩緩打開。

　　一名持劍金發男性戰士抱著胳膊走了進來。

　　他臉上帶著輕佻的笑。

　　見到伊森。

　　這笑容更加濃鬱。

　　“你好，伊森·坦達瓦。”金發男說，“我叫盧克·梵。是你首次召喚儀式的見證者。”

　　梵……

　　聽到盧克的姓氏，伊森臉色瞬間陰沉下去。

　　梵家族也是七大家族，如今是亞蘭帝國六卿議會之一。

　　千年前供奉持劍大天，獲得‘劍天使’天職。

　　就是他們，主導了對坦達瓦家族與惡魔術士的圍剿。

　　伊森不想和其他家族的人過多糾纏。

　　只是向盧克點了點頭，以示回應。

　　盧克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好吧，我知道你不想說話。那就開始吧，你們家族的儀式。”

　　說罷，盧克掏出六根血色蠟燭。

　　扔到伊森面前。

　　這六根不是普通的蠟燭。

　　而是由人類屍體的血肉壓成。

　　伊森並未有任何震驚表現。

　　坦達瓦家族的靈魂傳承，讓他早已適應所有的詭異儀式物品。

　　他彎下腰，按記憶中的樣子。

　　用力咬開手腕，隨即用力一吸。

　　濃稠如石油的鮮血緩緩流出。

　　落到地面，竟好似活了一般。

　　自主蠕動為六芒星圖案樣式。

　　伊森按住傷口，將六根蠟燭分別擺到六個角落。

　　看了盧克一眼:“火。”

　　盧克不耐地翻了個白眼。

　　但還是抽出利劍，在地上一劃，濺射出幾朵火花。

　　火花在盧克的力量控制下，精準地落到六根蠟燭頂端。

　　‘接下來，耳邊就會響起深淵之語，符合我靈魂強度的深淵惡魔就會出現。’伊森默默想著。

　　此時伊森的心情很是複雜。

　　一方面，他希望自己召喚的惡魔能強上一些。

　　畢竟‘惡魔術士’這個天職，沒辦法像其他天職與職業一樣通過練習提升。

　　可以說開局即巔峰，強度完全取決於初次召喚的惡魔。

　　但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惡魔太強。

　　如果太強，他就只能在這三聖神殿的地下。

　　暗無天日地過一輩子。

　　在這種糾結的想法中，血肉蠟燭燃燒至三分之二處。

　　是時候了。

　　按照傳承記憶，深淵之語會在此時響起。

　　伊森屏氣凝神，靜心等待。

　　果然，下一刻，他的耳邊響起一段詭異的旋律:

　　‘W~C~N~M~英~高~’

　　伊森:　　

　　這、這是深淵之語?

　　這不可能是啊！

　　伊森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環顧四周。

　　以確認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夢中世界。

　　在過去十八年，他曾在夢中世界聽到過這段旋律。

　　更準確地講，是在那個世界名為電腦的盒子裡，一款叫做《黑暗之魂3》的遊戲中。

　　剛剛耳邊的‘深淵之語’，就是黑魂3主頁菜單界面的背景音。

　　還未等伊森搞明白其中緣由。

　　六根蠟燭頂端的火苗突然變旺。

　　並向中間匯聚，最終合為一體。

　　變得好似篝火一般。

　　篝火燃燒的時間很短。

　　幾乎轉眼間就熄滅。

　　滾滾濃煙中。

　　一名身穿長袍、手持斷劍的佝僂身影若隱若現。

　　看到這熟悉的身形，伊森難以置信地撓了撓頭。

　　不會吧。

　　不會是……活屍劍聖吧?

　　濃煙終於徹底散盡。

　　果不其然。

　　那破爛的黑袍、那如乾屍般的身軀、那附帶鏽跡的斷劍。

　　正是黑魂系列最最基礎的小怪——活屍是也。

　　伊森一時間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活屍的出現，證明夢中世界並不單純的是一場夢。

　　但這活屍……

　　是不是太次品了一點……

　　惡魔術士不能升階。

　　雖說這隻活屍死了，也可以通過六根蠟燭的儀式召喚下一隻。

　　但根據坦達瓦先祖的經驗來看。

　　伊森已經和活屍綁定。

　　下次召喚肯定還是活屍。

　　“哈哈哈……”

　　一旁的盧克更是直接笑出聲。

　　原本儀式進行到一半時，他已經把手放到劍柄上。

　　隨時準備應對危機。

　　但看到濃煙中走出的‘惡魔’。

　　他瞬間放心。

　　“看來稀釋罪孽血脈的行動很有用。”盧克走到活屍身旁，仔細觀看，“坦達瓦家族如今甚至無法召喚真正的惡魔，反而召喚出類似死靈類的怪物。”

　　說罷，盧克一拳揮出，洞穿了活屍胸口。

　　活屍一聲不吭，就此倒地，沒了生機。

　　這也是盧克的職責。

　　他今天除了以防出現各種不測外。

　　還有測評伊森實力的任務。

　　“勉強一階水平，伊森很安全。”盧克擦著拳頭說道。

　　一階在大陸上，只是雜魚炮灰。

　　更不用說是不能升階的惡魔術士。

　　一旁站了許久的主教恭敬地點了點頭，飛速在紙上記錄下來。

　　唉~

　　伊森則是無聲地歎了口氣。

　　雖然召喚出的‘惡魔’有點特別，但好像並沒有什麽作用。

　　看來，只能選擇與六卿議會指定對象結婚了……

　　正當伊森思考自己未來的妻子會是一位長毛蠻族，還是一名長著爛瘡的乞丐時。

　　異變突生。

　　伴隨著‘噗’的一聲輕響。

　　一縷白煙從倒地的活屍體內冒出。

　　緩緩飄來。

　　最終流進伊森的身體。

　　伊森猛然瞪大雙眼。

　　他好像明白了什麽。

　　小心翼翼地避開正在交談的主教與盧克視線。

　　移步至三聖物中的利劍前。

　　借著利劍的反光。

　　面板出現了。

　　只不過，有一些小小的改變:

　　姓名:【伊森·坦達瓦】

　　體屬性:【1】〈〉

　　覺屬性:【1】〈〉

　　魔屬性:【1】〈〉

　　魂屬性:【17】〈〉

　　技能:【黑暗之魂坐標】

　　靈魂值:【10】

　　技能裡的問號，變成了黑暗之魂坐標！

　　還有，面板多了靈魂值一欄！

　　剛剛活屍死後，出現的白煙。

　　一定就是靈魂值。

　　靈魂值是黑魂遊戲中的‘經驗值’。

　　消耗後可以加點！

　　再加上每種屬性後出現的雙箭頭。

　　那正是加點的經典標志。

　　可以加點，意味著無限的未來！

　　這豈不是說……

　　‘自由，我有機會獲得真正的自由了！’

　　伊森情難自禁地想到。

　　但首先，要到一個六卿議會無法管轄的地方。

　　有六卿議會在，坦達瓦家族什麽也乾不了。

　　看完面板變化，伊森不動聲色地又把身子扭了回來。

　　就在這時，盧克與主教已經交談完畢。

　　他再次走來，手上多了兩幅畫像。

　　這是坦達瓦贖罪儀式的最後一步。

　　盧克把畫像在伊森面前攤開，說道:

　　“挑一位，做你未來的妻子。”

　　一幅畫像上是一名隱隱可以看到臉上胡須的女戰士。

　　另一幅是一名年近花甲的乾瘦老太太。

　　在盧克看來，最後一步完全是走流程。

　　畢竟自從制度創建，從沒有坦達瓦後裔選擇前往自由之城。

　　自由之城，可不是什麽好地方……

　　按照以往的經驗。

　　無論兩幅畫像上是何種妖魔鬼怪。

　　坦達瓦後裔都會甘心接受。

　　所以，他直接取出畫像，來讓伊森挑選。

　　然而……

　　伊森並沒有看畫像。

　　哪怕一眼。

　　他的視線直視盧克。

　　緩緩搖了搖頭。

　　“嘖。”

　　盧克權當伊森看不上畫像裡的人。

　　不滿地咂了下嘴，苦口婆心勸告:

　　“嘿，聽著伊森·坦達瓦，我知道她們可能不太符合正常男性的審美。

　　但她們很虔誠，她們能洗滌你罪孽的血脈，她們……”

　　“我選擇去自由之城，盧克·梵。”

　　伊森懶得再聽下去，直接了當說道。

　　“你說什麽?”

　　“我說，我要去，自由之城。”

　　盧克震驚地收起畫像。

　　走上前。

　　掐住伊森脖子，將伊森提到面前。

　　“你說，你選擇去那座監獄之城?”

　　“咳咳咳……是的，我去。”

　　伊森瘦弱的脖頸被掐住。

　　忍不住乾咳起來。

　　但還是堅定做出回應。

　　如果結婚，他一輩子都會在六卿議會的監視下。

　　反而是自由之城。

　　那裡的罪犯們，六卿議會控制不住。

　　雖然危險，但那裡是獲取自由的唯一希望。

　　專屬於自己的‘自由之城’。

　　盧克臉色幾經變化，最終化為慍怒。

　　他覺得，伊森在蔑視六卿議會的善意。

　　給予正常生活的機會，卻不珍惜。

　　反而選擇去那個囚犯遍地的地獄?

　　何等無知！何等傲慢！

　　這是在找死！

　　既然想死，那就成全！

　　“給他戴上滌罪頸環！”

　　盧克一把扔下伊森， 回頭冷冷地對主教命令。

　　主教感受到這位尊貴的梵家族後裔的怒火。

　　急忙掏出一個鑲有黑色寶石的頸環。

　　上前套在伊森脖頸。

　　下一秒，頸環急速縮小。

　　變得剛好接觸喉部皮膚。

　　伊森試著拉了拉。

　　頸環上似乎帶有魔力，無法憑借肉體力量摘取。

　　“哼！不用試了，摘不下來的。”

　　盧克不屑地望著這邊，

　　“滌罪頸環的具體作用，自由之城的獄卒會告訴你。”

　　伊森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這幅姿態更讓盧克惱火。

　　“我賭你不出三天，就會後悔今天的決定！”

　　話畢，盧克伸出食指，遙指滌罪頸環。

　　那根手指中射出一道藍色光束。

　　飛進滌罪頸環的黑寶石中。

　　滋~

　　寶石與藍光接觸後。

　　滌罪頸環上忽然閃過一絲電流。

　　伊森瞳孔一縮，瞬間就反應過來:“艸！”

　　但隻來得及說一句夢中世界的國罵。

　　那電流就猛然增強。

　　滋滋滋~

　　連綿的電流下。

　　孱弱的伊森刹那間就被電暈。

　　昏迷前幾秒。

　　他若隱若現聽到盧克和主教的小段對話:

　　盧克:“要確保他昏迷以後，再聯系自由之城的人，並在他醒來前送進去。還有，別告訴那群獄卒他的具體信息。聽到了嗎?”

　　主教:“是，盧克·梵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