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的事,總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
那一夜的劍拔弩張過去之後,一切都恢復了平靜。
但是誰也不知道,暗中到底隱藏著什麽。
伏念踏入殿中,目光掃過全場,目光落在主座上,恭敬道:“伏念見過信陵君。”
這等重視禮節的時代,在公開場合,他卻不好隨性而為。
“念,請入坐。”信陵君擺手示意道。
“念弟,來姐姐這兒。”紀嫣然笑盈盈走來,拉著伏念的袖子,將他往紀嫣然身邊拉去。
伏念的眼神在眾人身上一一掠過,場中除了信陵君、紀嫣然、任槐、張耳等人外,還有楊公邪、薛隺等諸人。
楊公邪見他來,回以他一眸。
“今秦人氣焰日盛,大舉攻伐,六國已經岌岌可危,王上不日將登壇拜將,以我為上將軍抗擊暴秦,但以魏國一國之力,難以抵禦暴秦之威,我欲修書六國求援,再行合縱連橫,並合各地武林豪傑之力,共商大計。”信陵君魏無忌朗聲說道,語氣堅決。
“信陵君,我等慕你俠義之名,故投於你門下,今我等願助你抗敵,但有我等效勞之處,盡管吩咐!”一中年武士站起身來拱手說道,此人面容英武,身材高大,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一看就知是個練家子。
見此眾人紛紛起身表態。
“能得諸君如此!實乃吾之幸也!”信陵君魏無忌抱拳拱手,動容道。
一時間氣氛極為融洽,眾人皆為豪傑,心生惺惺相惜之意。
“只是,如今朝堂之上除司徒魏庸與我為首的主戰派外,亦有宗室魏羨等人為首的主和派,且之前幾戰,我魏軍皆敗於秦軍,國中畏秦者甚多,王上亦舉棋不定。”信陵君魏無忌眉頭微皺,似有憂慮。
“不知諸位可否聽小女子一言?”紀嫣然款步而出,向著在場眾人施禮,朗聲說道。
眾人見此,皆是望向紀嫣然,想知她有何見解。
“但說無妨。”信陵君魏無忌開口道。
“公子,王上既然盡釋前嫌召你回國,又要拜你為上將軍,此中定有抗秦之意。且他若不傾向於你,魏羨等主和派自是早已佔據朝堂。他之所以舉棋不定,一則是暴秦勢大,二則兵者死生之地,他不可不察。如今卻是需要最後一點契機,讓王上做出決斷。”紀嫣然緩聲道。
“那該如何行事?”又一人出聲道。
“我等需借助一人。”紀嫣然轉眸看向信陵君魏無忌。
“誰?”
“龍陽君。”紀嫣然輕吐出三個字,隨即又道,“公子,那作為送禮之物可曾尋得?”
魏無忌看向楊公邪。
楊公邪會意,走至庭中,將長匣打開,一柄通體碧綠,晶瑩剔透,猶如翡翠雕琢的寶劍映入眾人眼簾。
“此劍可是那相傳由歐冶子用玉山之髓輔以玄金鑄成的青虹劍。”薛隺素來喜好風雅,看到這把劍的刹那便認出了此劍,眼底閃過一絲驚豔之色。
“不錯,正是此劍。有勞楊兄費心尋得此劍。”信陵君魏無忌道。
“如今既得此劍,還需一出使之人。”紀嫣然出聲道。
“送劍不過小事,我想在場中人都願往。”一豪邁漢子道。
他那雙手掌寬厚粗獷,筋肉虯結,汎著一層金鐵般的光澤。
此人乃是玄鐵手任平,一雙鐵掌可稱無物不摧,縱使是刀劍,亦難傷其分毫。
“此事卻不能上了明面,諸君皆是江湖中名望頗高之人,
不免傳出風聲,在我看來,有一人正好合適。大梁城內幾乎無人識得他,且他一稚子,不太引人注意,最重要的是我信他。”紀嫣然看向伏念。 眾人聞言紛紛看向伏念,心裡暗忖,不知道這少年是什麽來歷,值得她如此看重。
“若能相助信陵君,念願往。”伏念鄭重道。
“我自是相信君。”信陵君魏無忌道。
“伏兄弟果真是個爽快人。”楊公邪看向伏念,“既然信陵君和紀大家都信得過伏念小兄弟,將此事交由伏念小兄弟去辦,諸君應該無異議吧?”
“我等自然沒有意見。”
伏念聞言拱手:“念必不負眾望。”
…………
喧鬧的街市上,一輛車駕正向著東城駛去,伏念拉開車簾,看著窗外熙攘的景象,神色平靜,不帶絲毫情緒波動。
忽的,他被一人吸引住了目光,那是一位穿著青衣的男子,他牽著一幼童,兩人並肩走在街道上,對街上的熱鬧毫不關心,似乎這世上的一切都牽動不了他的心。
他給人一種平凡無奇的感覺,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卻又不同於一般人,這種矛盾在他身上和諧的存在,就好像他原本應該如此。
若硬要用一個詞來形容他,那便是和光同塵。
隨著,馬車漸漸駛遠,二人消失在伏念的視線中。
不久後,馬車在一氣派的府邸前停下,門楣上掛著的門匾昭示了主人的身份。
“你這娃娃來這何乾!”門前的侍衛見來人是個孩子,喝問道。
伏念將一令牌遞給他,又暗中將一金葉子塞到其手中,道:“將此物予龍陽君,他自會見我。”
“你且稍候,我這就稟告龍陽君。“侍衛收起令牌,見其一臉若有其實的樣子,向著府內而去。
伏念站在門口等待著,片刻後,從府中出來一老者,對伏念道:“你且隨我來,龍陽君已在府中等候。”
伏念跟著老者來到府中,來到一處院落。院落中有一座假山,假山旁種植著許多花草樹木,在這假山的背後,是一棟小樓。
院門外一人吸引了伏念的目光,那應是一個男子。
他的臉上纏著一層白布,身上穿著麻衣,一頭長發散落下來,遮住了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眼睛。
佝僂著腰,背上背著一把劍,他慢吞吞的向前走去,步伐很輕盈,仿佛風吹過就會將其帶飛起來。
他的一隻手是斷的,另一隻手則只有兩根手指。
伏念不暇多想,便跟著那老者入了院內。
“伏念見過龍陽君!”伏念來到小樓前,不卑不亢道。
這是怎樣一個人兒,一襲白衣勝雪,不濃不淡的劍眉下,狹長的眼眸似潺潺春水,溫潤得如沐春風,鼻若懸膽,似黛青色的遠山般挺直,薄薄得唇顏色偏淡,嘴角微微勾起,更顯得男子風流無拘。
雖是男兒身,但那一身清麗的容顏,比女子還要更甚三分。
“我見你是個習劍的人。”龍陽君望向伏念,道。
“小子練過些時日的劍法,略懂些皮毛。“伏念答道。
龍陽君輕輕點頭,又看向這稚子。
臉上雖顯稚嫩, 但眉宇間卻頗具沉穩之色。
“你為誰來?”龍陽君開口道,聲音低沉悅耳,如珠落盤,清亮而又悠揚。
“魏王。”伏念抬頭,直視龍陽君,眼神澄澈,不含半點雜質。
龍陽君挑眉,似笑非笑的看向伏念,“魏王?”
“魏王他需要一個人來讓他相信自己的選擇。”伏念淡淡道,隨後伏念將木匣打開,青虹劍在日光的照耀下散發出柔和的光芒,“這就是我的理由。”
龍陽君盯著青虹劍看了片刻,隨後轉過身去負手而立,幽幽歎息道:“你且讓他放心,王上仍看重兄弟之情。”
隨即取了青虹劍,寒光一閃,劍身竟瞬間化為千百道劍影,將整個院落籠罩其中,隱隱有劍鳴聲響徹雲霄。
他的身姿優雅,宛若仙人舞劍,動作快捷,瀟灑飄逸。
“錚——”
青虹劍驟然向前刺出,仿佛破曉的曙光劃破漆黑夜幕,綻放出奪目的輝煌光華,隨即又陡然折返回來,收入鞘中。
“你可看清楚了?”龍陽君側身看向伏念,眼神似有深意。
“看清楚了,我此行的目的已達成。”伏念頷首道。
回到信陵君府中,殿內只剩信陵君與紀嫣然二人,伏念看向信陵君,拱手一揖,“他要我轉告信陵君,王上他仍看重兄弟之情。”
信陵君聞言,沉默良久,才道:“我願如此。”
“你們可曾還說了什麽?”紀嫣然望向伏念。
“他教了我一套劍法,我與他只是論劍。”伏念對上她的雙眼,緩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