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陽之戰後,信陵君下令魏軍齊重返洛南道,隻留了龐煖部三萬人。
王齮殘部在唐地遭遇公孫嬰部再敗,退往孟津,欲與洛邑的秦軍匯合。
龐煖一方面在洛南道及宜陽虛張聲勢,繼續做出圍困宜陽城的假象;另一方面派兵北上,往曲陽而去,做出準備與韓軍合兵圍殲孟津洛邑一帶王齮殘部的姿態,以此迷惑秦廷的判斷。
南洛河渡口,天剛蒙蒙亮,整個河面上已布滿了船隻。
這些船從南岸向北行駛,穿過洛南道,向南行至新津,沿著津水向北走,抵達盧氏,繼續北上往蒲阪而去,隻撲河西秦軍的後方。
此時,一艘艘大小不等的船舶在江面上排列整齊,宛如長龍般緩慢地移動,偶爾還有幾條大船在水面上濺起巨浪,引得四周的木筏紛紛避讓。
魏軍已將附近數百裡內的船隻全部征用,又伐木為舟,運送士卒和糧草,使得河面上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大大小小的木筏。
“伏兄弟,你做的木浮漂過線了。”張炭緊盯著放置在河中的木器說道。
“張大哥把木浮撈起來就行。”伏念記錄著木浮漂過河段的時間。
時間是測量距離的尺度,他將木板上的刻度長與河段等比縮小,再根據流速公式製作出時間尺標出對應時間,進行分段式測量,再加上計量時間用於修正。
他所用的方法為選取一平直河段,測量該河段一段間距內水流橫斷面的面積,求出其平均橫斷面的面積。
再在上遊河段投入浮標,測量浮標流經確定河段(L)所需要的時間,重複測量多次,求取需要時間的平均值(t),即可計算出流速(L/t)。
張炭從河中撈起木浮,在手中掂量掂量,放在了一旁,他已經放了好幾次木浮。
“念哥哥,滴了6滴水,是4.8秒。”玉嬋兒緊盯著水漏說道。
伏念告訴過她,滴一次水是1.25秒,她問秒是什麽,他告訴她那是一種時刻,並教了她算術,說這是乘法。
這乃是他製成的簡易時漏,將五個木皿成階梯放置,每個下面鑿一小孔,在最下面接水的木皿部量出從一個正午到第二個正午水位的高度,將此高度二十四等分,為了精度在每個刻度裡再五等分。
完成後只要在記下一個刻度內水滴的次數,便能算出一水滴等於多少秒,進而成換算成精確時間。
“多謝你了玉兒。”伏念停下手中的活轉頭對玉嬋兒道。
他知道這女孩兒看似柔弱,實則內心堅韌要強,她不願意成為自己的累贅。
於是他便教授了她這些基礎的東西,讓她能做些簡單的工作。
他教過她一些簡單的算術,女孩學得很快,她是個聰慧的人。
或許等回到大梁,可以教她讀書識字,禮樂詩畫數術。
玉嬋兒聞言頗為高興,那張清麗的小臉上浮出淡淡的紅暈。
伏念將數據統計好後,將實地勘測結果及從當地民戶水夫口中了解到的水文情況,匯總到帛書上,標注好正負尺寸和河道情況,繪製成水文圖。
“信陵君,我已繪好水文圖。”伏念繪製好水文圖後便去尋了信陵君。
“念,此役若能大破秦軍你亦出力不少。”信陵君對於他自是十分看重。
如此年紀卻精通地與之術、術數、格物學,實乃奇人異士也。
“伏念不敢居功。”他說罷將水文圖予信陵君。
信陵君接過水文圖看了起來,
心中已有計較。 如果走水路,逆流進軍的速度,魏兵坐船南渡至新津需要三天。但至新津後順流進軍的速度,從新津到盧氏卻只要一天。如果走陸路加上必需的輜重則至少需要八天。
他已經派出紀嫣然、楊公邪及衛慶的山字營前去清除路上的秦軍及暗探。
他需要打秦軍一個信息差,在蒙驁和秦廷未從王齮兵敗中做出應對之前,直插河外蒙驁軍後方。
走水路能省一半時間,他只能選擇走水路。
第一批近萬名士兵在河灘上集合完畢,列陣站好,手握武器,等候命令。
信陵君站在隊伍最前端,看著遠處河面上那些大船緩慢而堅定地朝北駛去。
至申時伏念作為最後一批上船的士兵,也跟隨著船隊登船,向新津而去。
纖瘦的少女站在河邊的石階上,眺望遠處漸漸遠去的大船,心中有些悵然。
她留在了這兒,若無他的相助,自己早已死於秦軍刀劍之下。
………
夜涼如水,萬籟俱寂。河灘的蘆葦蕩,偶爾響起幾聲蟲鳴。
蘆葦深處,數艘木船靜悄悄地行駛著,劃破空氣中彌漫的霧氣。
山字營的魏武卒穿好甲胄,正在對自己的武器最後的檢查與保養。不少人在自己的刀上抹著油脂,夜深水寒,經常有刀在鞘中無法抽出的情況。
為了這場夜襲,所有人都在甲胄外套了一層黑衣,就像是在黑暗中遊走的幽魂。
新津秦軍營地,大門緊閉,只有兩隊巡邏兵手執長戟守衛在寨牆邊。
北邊,距離營門大概還有五十丈路程的山坡上,一塊高低不平的亂石之後藏匿著數十道身影。
此前楊公邪潛入秦軍營地查探了一番,對於內裡的布置已經有所掌握,駐扎在新津的這夥秦兵大概有千余人。
“時間差不多了,山字營的人應該快到了,行動。”紀嫣然抬起頭看向南邊,沉聲下令。
除了他們這一路,以薛燭為首的一眾正潛伏在西邊的灌木叢裡。他們的任務是擊殺秦營中出現的逃逸秦兵,清理漏網之魚。
秦軍營地站崗的秦兵在火光的映照下漸漸顯露出身形,他們絲毫察覺不到危險正在臨近。
忽的一下,莫名其妙的晃眼間,這夥秦兵隻覺周身要穴心脈似被離奇的遭人擒住,頓感一陣窒息, 血氣逆行般的感覺湧遍全身,他們的嘴唇微張卻發不出一點兒聲音,甚至連呼吸都困難起來,瞬息便癱軟在地,氣絕身亡。
楊公邪的指功、爪功,可謂鬼神莫測。
他這一式大棄子擒拿手爪勁凌厲,隔空發勁,只要拿住對手身上任何一個部位,就算是頭髮或耳垂,都可以製敵死命。
這些秦兵猝不及防,一招斃命,根本毫無反抗的余地。
見崗哨已滅,眾人迅速從隱蔽處奔出,潛入秦軍營地,見人就殺,毫不猶豫。
當山字營的魏武卒趕到時,秦營已亂作一團,軍心渙散,四散奔逃,無數秦軍被砍倒在血泊之中,鮮紅色的血液染透土黃色的泥沙,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
“殺!”衛慶大喝一聲,手執長劍,帶領麾下士兵衝向敵陣。
魏武卒在衛慶的率領下衝進秦營,猶如虎入羊群般左突右刺,無數秦國士兵慘叫著砍倒在地上。
隨著魏武卒的加入,這場戰鬥的結局已經注定。
………
新津渡口,此時已經成了魏軍的臨時營地。不遠處的江面上一艘艘船緩緩而來,隨後是由木筏組成的舟橋。
靠岸後,魏兵用繩索固定船板,又沿岸搭建起木質棧道,將木筏停靠岸。
第一批魏軍士卒下船後就往岸上搬運物資,清空渡口,為後續大軍的到來做準備。
衛慶作為魏武卒的主官,接過了指揮權,命令麾下魏兵將渡口附近的營帳收攏起來,同時安排人手建立新的營區。
魏軍需要在今天之內全部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