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緊閉的宮門緩緩打開,一駕華貴的車攆自宮門內緩緩駛出。
天子駕六,諸侯駕五,卿駕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
這駕車由四匹馬拉著,四馬皆通體雪白,是為白驤。其主人的身份自是貴不可言。惟有王族嫡親方可坐騎白驤。
天氣雖一天比一天暖和,但前天卻下起了雪。
春寒料峭,乍暖還寒,天氣驟變,令人措手不及。
寒風刮得寒風刮得脖子往頸裡直縮。若是在外面行走,即使有著厚重的披風也依舊難耐寒意侵襲。
不過最冷的卻非風雪,而是心寒。
那名羅網的刺客已經伏誅。但這卻遠遠無法了結這其中的諸般錯綜複雜。
小亭的景致一片消殘,亭外小橋,橋下流水潺潺,再過不多時,流水應也要化冰。
忽聞一陣馬蹄聲響起,一簇車駕從小亭旁經過。駟駕華蓋,絹帔篷革,雕龍繪鳳,華貴奪日。不管車軛、衡、轅、輗、軫、轂、輻,都漆金鑲銀,華美異常。
梁河之上有一橋,因以白石砌成,又名白梁橋。
車駕向著白梁橋行去,橋上很冷清,空空蕩蕩的,或許是因為天冷的原因。
但此時的橋上並非空無一人,在橋當中正立著一人。高大魁梧的身軀,如山嶽般矗立在橋邊。
車駕停了下來,役車者有兩人,一是任槐,一是張耳。
任槐跳下車駕,向那人而去。張耳則是將車簾挑起,露出裡面的人物。
車裡的人問:“出了何事?”
張耳見到那人,躬身道:“信陵君,前面橋上有一人。”
車裡的人抬頭望去,橋上的確有一人,他識得這人。
這高大漢子見任槐向他走來,當即甕聲問道:“車中可是信陵君!”
“車中正是信陵君,典慶將軍你這是為何?”任槐疑惑問道。
“魏國披甲門典慶,求見信陵君!”這高大漢子高聲喝道,其中自是怒恨交織。
“典慶將軍,我我知你在禁軍中任職,尊你一聲將軍,是敬你。你這攔在橋上,又這等威嚇,如何求見君侯!”任槐見這人這般不敬,怒聲道。
“自古忠孝不能兩全,他不仁在先,我不義在後,如此而已!納命來!”
這人簡直是一個巨人。一個鋼築的巨人。這人走動的時候,簡直就像一尊會動的山嶽。
這個巨人左右手上有各持一柄雙刃巨斧。巨斧在他走動的時候迅速變長。他身形極為高大,但動作極快。
任槐作為隨行的侍衛,自是要護衛自家主子,當即拔劍而出。
面對這刺向他的一劍,典慶竟是毫不理會,依舊揮舞著雙斧向著那車駕衝去。
任槐這一劍正中典慶胸口,但卻如刺在堅硬的岩壁上一般,紋絲不動。
典慶一斧頭朝著任槐劈去,任槐急忙閃去,卻仍舊被這一斧頭帶得踉蹌了幾分。
這時又一人襲來,一劍之下,飄渺莫測。
典慶雙斧橫掃,劈天一砍,迫天的巨力挾陽剛內勁斬向襲來的人。
劍氣與斧勁交擊,斧劍互斫。
這股巨力的衝擊下,張耳不由退後,一腳踏碎橋面,方才穩住身形。
典慶再次朝著車駕奔去,他這一動,如巨石滾滾。他行動快,手中斧又長,一個大掄斧,環掃而過,便是千鈞之力。
護在橋頭的四名侍衛,在他的這一招下,隻覺得渾身被重物壓著一般,連動彈也動彈不得,
眼睜睜的看著那把巨斧在自己眼前不斷放大。 “噗哧~!”四聲悶響,巨斧將四人的腦袋砍飛,鮮血迸濺。
這電光火石之間,他已逼近車駕。再掄一斧,身前四匹馬,八蹄皆斷,馬踣車落。第三次掄施斧便砍下了馬頭。
“薛兄手下留情。”
隨著這句話,車廂中飛出一人,他身影一閃,就欺近襲來的巨人。
他一掌拂出,拇指與食指扣起,余下三指略張,手指如一枝蘭花般伸出,翩翩手影點在巨人心脈四竅處。
典慶隻覺得自己的心口一痛,仿佛是有什麽東西鑽到自己心臟中去了。
霎時隻覺得全身酸軟,再無法使出半分力氣,只能癱倒在地,任由他人將自己拿下。
“你我之間是否有什麽誤會。”車內傳來一個男子平靜的話語。
車廂簾幔掀開,從中走出了一個年輕男子,穿著一身玄色錦袍,腰間束著玉帶,臉上並無什麽憎怒。
似乎對眼前這個想要刺殺他的人並無任何嗔意。
典慶看了眼來人,信陵君的名聲他自是聽說過的,又見他這般作為,心中不免有些動搖。
但就他所知的線索,這一切的幕後主使便是眼前之人。
“你為何要殺我師傅!”典慶厲聲問道。
“我與左將軍素無過節,又何談殺害?”信陵君回道。
“我師傅死前,見的最後一個人便是你。他之所以遭那羅網刺客暗害,便是被人下了毒,破了他的功!”典慶憤然道。
“我與左將軍……”
話還未完,只見水中刺出一道銀線,向著橋頭刺來。
從河中躍出一人,踏在水面上如履平地,身法靈動至極。
那銀線原是他手中揮舞著一串極細的銀色鏈子,要不是與河面上水色相互映閃,而且發出尖銳的風聲,根本就不可能知道他手上有這樣一條長兵器。
又見三枚黑子從飛射過來,先前拿下典慶的男子一揮衣袖,那三枚黑子便被他甩了出去,撞在水面上爆炸開來。
當下從橋下竄出兩道人影,一人滿臉橫肉,一人卻是瘦弱至極。
一凶厲漢子手持一杆銀色大槍,一槍刺來,槍尖帶風,槍影重重,直向信陵君而來。
這瘦弱男子則又從懷中摸出兩粒先前擲出過的黑子,欲再扔出。
三人剛好形成一個必殺的陣勢。
那瘦弱男子手中暗器還未拋出,隻覺胸前猛然一痛,再一看,胸前的衣襟不知何時已經裂開,出現一個碗大的血洞。他雙目圓瞪,身體一軟,栽進河裡。
他認得這人手中的暗器,乃是楚國霹靂堂的天雷子,不過這人的暗器功夫卻未到火候。
那持槍殺來的凶厲漢子額上突現一記紅印,一個小小的紅印。
那紅印突然擴大,額角裂開,血光暴現,炸裂開來。
他那持槍的姿勢還保持著,但頸上人頭已不見蹤影,化為碎末散落一地。
那射來的銀色細鏈亦被一無形勁氣點中斷掉。
那揮舞銀色細鏈的老者口角溢出一縷血跡,跌入了河中。
比另外兩人慶幸一些的是,他還未死。
這時大家才看到一根手指,準確的說是中指,白皙、修長的中指。
這一隻手指,自那男子手中伸了出來,現正緩緩地收了回去。這一指不但要了那三人的命,也震住了全場。
那人再一移步,以經踏在了河上,他一手擒起那老者道:“爾等為何埋伏再此行刺?”
“魏公與我等有恩,卻為他所害,我等不甘心,可恨不能殺了此獠,替魏公雪恨!”那老者猛聲吼道。
那聲音之中含有無窮恨意,回響在空曠的河面上,久久不絕於耳,久久不歇。
再一看,這老者已經氣絕身亡,顯然是自盡經脈而亡。
見這一幕,信陵君面色平靜,沒有半分驚訝。
他唯一沒有料到的是典慶的出現。
如今他卻更是難以扯清自己的乾系。
一旁癱軟倒地的典慶見此悲壯一幕,心中更具怒意,之前動搖的心思頓時變得堅定了起來。如果真不是他,有豈會有人舍命來血仇。
危險遠沒有過去,一道黑影悄然而至,那令他忌憚的人不在他身旁,無人再能阻他。
他一掌拍出,這一掌凌厲剛猛,無堅不摧,如山崩海嘯。仿若一座山峰從空中壓了下來。
張耳持劍攔在信陵君身前,但他的劍卻被這一掌震得脫手而出。整個人也如斷線風箏一般飛出去,重重摔在橋邊的石欄上。
剛猛無邊的一掌堅定不移。
眼見信陵君便要被一掌斃命,一道詭秘劍芒自車轎中飛出,寒劍突現,破了這必殺一掌。
掌劍相交,那黑衣蒙面人的袖口處被劃破,露出他手臂上的劍痕。
七星樓的韓棠, 號稱劍下無生,今日終於見識到了他殺人的劍法。
楊公邪這次沒來,來的是韓棠。另一人則是有著玉簫劍之稱的薛燭。
一點寒光詭秘乍現,快逾奔流,如閃電劃過,韓棠手中的劍一抹而過。
飄忽不定,瀟瀟灑灑的一掌,如夢如幻向他擊來。
面對韓棠和薛燭兩大當世絕頂高手圍攻,他竟不退反進,各出一掌迎了上去。
剛猛霸道的掌法,以掌為劍的掌劍。
兩種截然不同的劍法、掌法在半空中相遇,轟然爆炸,三股強悍的內勁衝擊而過。
三人交手的余威竟然將這橋下地域夷為平地。河水翻湧,洶湧澎湃,像是要將這條橋徹底淹沒。
他攜這一掌之威,激起千道水浪,如狂濤駭浪,向二人擊去。
二人同時出手,各自劈出一劍、一掌,與那水浪碰撞,一道道水花四濺,水柱衝天,在這片水域上空形成一道巨大的漩渦,漩渦之下,河水不停地翻滾,卷起滔天水浪,此地之水已成覆天水龍。
等水勢散去,那黑衣蒙面人已不見了蹤影。
二人感知到又有一夥人向這邊靠近。
來人卻是無影的人,他們來此正是因為這邊的事。無影的人押走了典慶,收走了三具死士的屍首。
無影中為首的人一襲灰衣,佝僂著背,是一個駝背老叟。他的背上背著一把劍,用布裹著,垂直在身後。
他是個啞巴,但卻能說話,因為他的話是從腹中吐出。
他隻留下一句話:無影一定會查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