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洛辦事的能力果然不差,江川靜坐一夜,第二天清早兩人便再次相見。
“跟我來。”
石門打開,禁製散開,江川跟著韓洛往外走去,來到了整條鎖惡窟洞口外,值守弟子休息的地方。
這裡較之洞窟,寬敞明亮,也更加潔淨,有靈香點燃,使心無雜念,還有專門用來演練術法的牢固淨室。
江川坐在蒲團上,接過韓洛遞來的玉簡,又目送對方匆匆離去。
玉簡中記錄的,是韓洛從鎖惡窟中篩選的一幹練得劍術之人的信息。
江川一一看過。
很快,韓洛的身影再次出現,在其身邊,還有一名身材矮小、步履輕盈的圓臉男子。
“白日鼠徐耗。”看過玉簡資料的江川認出了對方。
此人因在山下坊市盜取了一位雲水宗弟子的儲物袋,被判在鎖惡窟中關押六年。
“記住你剛才答應下的。”
韓洛念咒解開了徐耗腳上的靈索,將一柄尋常長劍塞到了後者手中,給了江川一個放心的眼神,轉身離開,守在了室外。
徐耗手持長劍,手上一抖,挽出了一朵寒光閃爍的劍花。
江川目光一亮,也取出了自己的劍器。
“好劍。”
流螢劍一出現,便吸引了徐耗的注意,他沉吟著,說道:
“動手前,我還有個條件。”
“說說看。”江川道。
“不論勝負如何,事了之後讓我看看這柄劍器。”事到臨頭,徐耗明顯老毛病發作,目光隱有貪婪之色。
“可以。”江川點頭。
而就在同時,徐耗劍鋒一指,平平刺來,無形的鋒芒便將江川照定。
一瞬之間,竟讓江川有種面對白盛那一劍的感覺。
如果說白盛的劍勢在於快速、隱秘,那麽這一劍便在於輕靈、迅捷,猶如一團清風拂面而來。
江川本能地提劍攔截,卻見長劍貼著流螢劍身繞出一道美妙弧度,一點寒光往他咽喉點來。
江川弓步後仰,避過鋒芒。
沒有動用真氣,仍是施展《碧水陰雷劍訣》,晶瑩劍身上仿佛泛起清澈水光,在回憶著《魚龍寶卷》的滔滔氣勢下,洶湧而起。
僅僅橫劍一攔,對方手中之劍便脫手而出。
“好大的力氣。”
徐耗腳步一頓,低頭看去,白淨的手掌此時變得通紅,還有幾分麻木之感。
站在原地的江川也面露沉思。
在沒有動用修為的情況下,這一劍又有些不同,仿佛更容易掌握了一些。
江川略有猜測。
等徐耗依依不舍地把流螢劍交還到了他的手中,韓洛將之送回了洞窟,又帶來了一人。
這一人與先前不同,身材魁梧,明明不過三指寬的利劍,在其手中化作了神碑巨石一般,勢大力沉,每一劍刺出,空氣都在哀鳴。
面對這般狂猛的劍光,江川像是遇到了克星,一身洶湧氣勢都隱隱受到壓製,被逼得不斷後退,最終取巧以流螢劍化作一道柔水,靈活地沿著對方劍身而上,直指咽喉。
江川心中的那點猜測逐漸清晰。
緊跟著,又有人被韓洛帶來。
這是一對兄弟。
一者劍光如烈烈火光,一者劍光似泠泠流水。
截然不同的兩種劍光在兩人的催動下,竟然呈現出了融合的趨勢,讓江川都感覺到了幾分危險,流螢劍化作一道虹光打斷了兩人的劍勢,而後近身將其破去。
隨著數場切磋下來,江川終於確定了自己的問題所在。
他修煉《魚龍寶卷》,得神物洗練,又以天地靈物築就無瑕道基,不論是真元渾厚,還是一身根基,在整個雲水宗內無法找出第二個能與他相比的人來。
但是,此時的他,還無法徹底發揮這種力量。
就像是孩童手持兵刃,哪怕用盡全力能揮舞而出,但也絕對做不到兵刃在成年人手中的運用自如。
控制。
江川坐在蒲團上沉思。
韓洛看到此幕,也沒有繼續再找人前來,暫時離開了這裡。
“難怪我在與白盛比劍時,全力運轉功訣,才會有輕松自在之感。”江川想到了先前的一幕。
這股本就無法被他操控自如的力量,盡數釋放出來,向著對手傾瀉,可不就輕松了麽。
江川從未想過,自己會有因為根基太過雄渾而著惱的一天。
不過這也並不完全怪他。
他最初修煉的《雲水經》雖然也屬水行一脈,但更擅長變化對敵,而非操控。修煉《魚龍寶卷》時,又沒人給予他恰當的指點,所以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他最終還是沒有忍住,打開論壇,詢問登龍祖師,請求指點。
“終於發現了嗎?”【登龍道人】出現。
看這模樣,竟是早就料到了江川的困境。
【登龍道人】道:“要解決此點,並不困難,只要你悟得‘入微’之境即可。”
入微。
江川曾聽說過,武林高手修煉內力達到某種境界後,任何細微之處的變化, 都難以瞞過耳目。
難道,這也是入微?
【登龍道人】:“不錯,一旦領悟了這種境界,不僅是真元真氣,對神識的操控也比以往自如,外界的種種變化,甚至對手身上的破綻,都無法瞞過你的耳目。”
登龍祖師似是預料到了江川的神識之力也陷入了一樣的困境。
否則,也不會在修煉“化影手”時傷到皮膚血肉了。
“那弟子應該怎麽做,才能領悟入微之境?”【大江東流】問道。
登龍道人不愧是證就天人的高人,很快就給出了解決辦法。
“第一,閉關苦修,耐心打磨,便能夠逐漸掌握真元、神識之力,直到盡數圓滿,有極大可能領悟這種心境。”
這是最普遍的方法。
只要活得久,耗得起,就能解決這些問題,是完完全全的水磨工夫。
但江川又怎願意空耗時間?
【大江東流】:“還請祖師指點其他方法。”
【登龍道人】在回答之前,問出了一個問題:
“你,了解你自己嗎?
“更準確一些地說,你,了解自己的心嗎?”
面對這種頗有哲學氣息的問題,江川一時間也不好說。
“等你想明白了,再來問我吧!”
留下一句話,登龍道人的昵稱變得灰暗。
“我的心?”江川喃喃低語。
在這一刻他羞愧地發現,他連自己的所思所想都不清楚。
幾乎可以說,他就是一條沒有目標、從無追求的鹹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