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5日這天,劉偉雄在和蘇瀾在安陽球場打高爾夫,蘇瀾揮出一杆後問道,你覺得誰會最終勝出?成熟派還是少壯派?
劉偉雄道,他們都各有特點,各有優勢,但也各有不足。李向來風格成熟,他做市場多年,對客戶和產品都非常了解,但是他在管理上有些不足,當然他也是個非常願意學習的人,如果他能在管理上提高一個層次就好了;顧海峰呢,在管理上有優勢,他這麽多年單獨管理一個工廠,井井有條穩中前進,這證明他是個現代派的管理者,如果他將這套用在整個同輝的管理上,應該也是會有效的。但是他的問題是年紀太輕,至少在同輝管理層中算年輕的,這樣很可能面臨管理難以開展的情況。
蘇瀾走了幾步,停下來問道,這麽聽來,你對顧海峰應該是希望更多,但擔心也更多。
劉偉雄道,如果是我自己一個人的企業,我可以選擇交給顧海峰,這就沒有前面說的擔心。
蘇瀾道,那如果是大家的企業,你就選李向來了?
劉偉雄沒有直接回答,我真的要好好想想。但不管怎麽樣,這兩個人我都是比較看好的,至少在人品上都沒有問題。
蘇瀾道,我知道,你打心眼裡應該是比較欣賞顧海峰了。
劉偉雄看了看前方,沒有回答。
那其他人呢?董事會其他幾個人,加上監事會,他們會出動各自的力量來影響這個比賽嗎?
可能會,可能不會。但也不重要,不是嗎?
同時楊周蔓也開始了緊張的工作,對選出來優勝者進行360度環測和一一對話。一一對話是三名董事會成員,對競聘者一人進行問答。李向來和顧海峰及侯勝都參加了,但結果還沒有出來。
2月25日晚上,劉偉雄叫上李向來和顧海峰一起來到了莫名酒樓,他定了個包廂,邀請他們一起坐坐,喝喝酒。
這裡是主打慢格調的湘菜,一天只有幾桌,酒樓一切的裝飾和配飾都像是傳統的三四十年代的香港中餐廳,看上去有格調又有腔調。他選在這裡,主要是覺得氣氛要平和,大家可以敞開來好好談談,畢竟競選只是開始,以後還有長長的工作,要相處要配合。
酒過三巡後,劉偉雄道,今天邀請二位來的,我的目的也很明顯,我希望二位能好好配合,無論是誰勝出了,另一方都能支持他,將同輝做好。
顧海峰率先表態道,李總從前就是我的領導,也幫過我很多,如果李總勝出了,我肯定是盡十二分力配合的。
李向來道,我對你是十分信任的,你還年輕,前途無量。
二人碰杯,一飲而盡。
三人再也沒有聊工作的事情,轉而聊些尋常瑣事,大家都知道,明天將是艱難的一天,索性在天亮前大醉一場。大家都說了很多話,聊當年困難的時候想的都是如何克服困難,攻產品攻客戶;聊一起去南嶽拜佛,一起開車幾百公裡去普陀山,想想那會兒真是開心。
從前同輝有個傳統,每年放春節假的前一天,以前是臘月二十八,現在是臘月二十四,明華都會帶著所有管理層人員一起去南嶽,燒香拜佛,這個起因要追溯到二十年前了。有一年公司經營特別特別困難,全年的營收才幾萬塊人民幣,員工也好幾個月沒發工資了。當時已經到了臘月二十八,臘月二十九就放假了,工資發不出來,員工沒辦法回家過年,第二年公司可能不能開張了。當時李向來要去拜訪最後一個客戶,
客戶在衡山附近。他出發前心中充滿了絕望,如果這個客戶不能下單,這一切就將成定局了。 噹。。。,噹。。。,噹。。。,經過南嶽大廟的時候,李向來突然聽到寺廟傳來的鍾聲,他不自覺的停下來,靜默了一分鍾,就像戰鬥即將打響,士兵們突然沉靜了一瞬,然後才開始“啊”衝出去廝殺。既然這樣了,那就進去拜一拜吧,也不知道求什麽,多點好運氣?拜完大廟,他再去拜訪客戶,客戶居然奇跡般的簽單了,而且當天就打了定金。這個簡直可以稱之為天外飛仙,猶如神助,自此開始,同輝就轉為盈利了,而且年年攀升。於是李向來和明華決定,以後每年臘月二十四都去南嶽拜神,以表達謝意和敬意。
但是近兩年開始,就沒人提這個事情了。大家都約好了一樣,不再提起,好像曾經的傳統就隨風而逝了一樣。
李向來醉了,他熏熏然睜開眼睛,眼淚居然在耳旁,看來今天真是喝多了,他已經很多年不喝醉了,即使醉也是假醉,不會真醉,但今天他真的醉了。他看了看趴在桌上的劉偉雄和顧海峰,然後又重新埋下頭。
朦朧中,他似乎聽到劉偉雄和顧海峰在聊著什麽,他想努力聽清楚,但是聽不清了。他閉上眼睛睡著了。
第二天,他居然清早就醒了,他忘記昨天是怎麽回來的了,隻覺得腦袋一陣疼,按照平時他肯定要大睡到中午,但是今天他沒有。他抓起一旁的手機看了看,手機昨天晚上就沒電了,他插上手機充電。躺下,居然沒了睡意,就起床。洗漱完畢後,他換上一身運動服,徑直來到梅子湖邊,沿著湖跑了起來,一圈又一圈,三圈四圈,他真想一直跑一直跑,跑到最後一點力氣都沒有了。他癱坐在湖邊的長椅上,看著湖邊散步的人,他們過得真好,真愜意。 長平歷來是魚米之鄉,百姓們不愁吃,小富即安,容易知足,所以幸福感很強。
他看著湖邊一飛而起發白色水鳥,早起的鳥兒有蟲吃,但她知道自己最終的方向和歸途嗎?奔波勞碌的一生,最終也會落下帷幕,而他這一生,前面已經過去了五十年,後面順利的話,還有三十年,不順利的話,像自己的父親一樣,可能就只有十來年,是不是還是要這樣過呢?常年出差,一年到頭在家吃不了幾頓飯,對於家人而言,他更多的是一個標志,一個符號。對於妻子而言,他不是觸手可及的溫暖和扶持,對於兒子,他不是隨時可以傾聽並給與意見的靠山,對於生病的母親,他不是可以服侍在床的孝順子女,那麽他追求的是什麽呢?是金錢?是權利?他攤開雙手,雙手空空如也。人這一生,真的很容易過,轉頭就是五十年。
李向來想著自己結發的妻子,活潑的兒子,八十歲的老母親,其實也挺好,大家都在;這些年在同輝賺的不算多,但在長平也算中上水平了,加上投資的股票,基金和房產等,應該可以慢慢生活。他站起來,幸好一切都還來得及,李向來想。
他吹著口哨,邁步回家,遇到賣菜的鄰居,他熱情的打招呼,鄰居奇怪的回頭看了他一眼。他打開家門,門裡都是他愛的人,關上門,是溫暖安全的小窩。她們都還在睡覺,他輕輕的躺回妻子旁邊,伸出手抱住她。妻子一揮手將他打開,他又環上去,這下她沒有掙扎了,安心的睡了。
他也睡了。
結局是輸是贏,他已經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