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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update》三、都是緣分
  電影學院的管理系在2010年總共開設了兩個專業,分別是董源就讀的影視製片專業,還有另一個則是院線管理專業,正如這兩個專業的名字一樣,它們所培養的學生就業方向並不相同。

  影視製片專業主要培養的是跟影視項目相關的製片崗位,直白點說就是在現場乾活兒的,而院線管理專業則如同它的名字一樣是給電影院培養人才的,這兩個專業最大的區別還不是課程安排上的,而是董源需要藝考,而院線管理不需要,它只看高考分。

  因此比起影視製片這邊男生女生一半對一半的情況,院線管理班女生數量更多一點。

  董源覺得自己的影視製片班也該學學隔壁院線班,別男女生的數量一樣,這個班男生多點才應該,這倒不是他對女生乾製片有啥偏見,主要是因為三個原因。

  第一個就是之前說過的,製片是塊磚哪用往哪搬,女生當男生用男生當畜生用,累,而且不僅是體力上累,很多時候精神上的疲勞也很嚴重,畢竟製片嘛,屬於幕後工作者,人們經常能聽說某個影視劇,是某某導演作品,或者某某演員主演,再或者某某編劇主筆,但是幾乎沒有聽說過某某製片人來製片的對吧?

  董源上輩子就見過很多女製片,要麽是因為連天累月沒日沒夜的加班退行的,要麽是扛不住上下遊甲方乙方的夾板氣不幹了的——這還只是第一道坎兒,更要命的在後面呢。

  第二個就是人際關系,職場騷擾這種事情一般公司都時有發生,在三教九流混雜的劇組就更是如此了,製片和別的崗位不一樣,它不像導演或者編劇那種只需要和組裡部分人有接觸的崗位,製片如果是乾一線的,上到甲方紙片人下到現場開貨車的司機,內要和組裡當地的外聯製片一同工作外要跑外景忙活租場地的問題,什麽品行的人都得見到,什麽品行的人都能見到,保不齊就有那能氣的人頭疼的人渣,這要是個男製片對方可能還不會怎麽樣,但是要是個女的,那她會遭受什麽情況,往壞了想都不一定能想到全部。

  能忍受工作的壓力,能在各色人等中周全自己和項目,女製片天生就要比男製片多接受社會的磨礪,能夠出人頭地的女製片,在董源印象裡少之又少,但是只要能出人頭地那個頂個的都是比大多數男製片更優秀的人,董源很佩服她們,也很尊敬她們——但是她們畢竟是少數。

  至於第三個他不建議女生乾製片的原因,董源端著酒杯看著一桌子人——就是這最頭疼的酒局了。

  製片這個崗位從職位的高到低,一個項目上要吃的飯,經歷的酒局的數量不盡相同,大製片人可能從項目籌劃階段就要到處跟人喝酒,拉資金,拉導演,拉大腕兒,然後項目開機喝個開機宴的酒,項目推進到重要節點喝個慶功宴的酒,項目殺青喝個殺青宴的酒,項目播了還有別的慶功宴的酒,再算上別人的請客,其他項目來找他談合作的酒局,一個項目下來少說得喝兩位數的次數。

  而差一些級別的製片崗位要喝的可能少一點,但是也少不到哪兒去,甚至董源上輩子喝的最多的,是項目交到他們後期公司手裡的時候,胖老板拉著他和導演喝的酒,這種連名分都不一定有的,但是又不得不喝的酒局貫穿一個影視項目自始至終。

  而喝了酒,有些不好的事情就自然會發生了,董源不討厭酒局,但是他並不喜歡一些糟粕,他曾經在酒局上幫一些女同事解圍,但是大多數時候,

以他的身份地位,他無能為力。  這並不是製片行業獨有的問題,也不是影視行業獨有的問題,這一點董源很清楚,但是成年人也就罷了,有些時候不得不低頭嘛,可現在他突然發現,什麽時候連學生們也如此了呢?

  酒桌文化比製片崗需要的專業技能更早的被傳授給大學裡的學生們,董源機械的舉起手中的酒杯的同時想到,也許現在這一桌人可能還只是圖個熱鬧,面對馬上就要來臨的大學生活充滿了激動與向往,澎湃的激情化作一場酒席,但是應該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變得和自己上輩子參加過的那些酒局上的大人一樣了吧?

  “來來來所有人都把杯子舉起來,慶祝咱們馬上就要成為電影學院的正式學生,我黃澤虎祝各位未來的大製片人,四年學業有成前途一片光明!”

  “乾杯!”

  玻璃杯在桌上敲出乒乒乓乓的響聲,夾雜著新生們歡愉的乾杯聲,董源心裡歎了口氣,算了,至少現在還是不想以後的問題了,更何況想也沒用,還是想想怎麽跟老同學們建立起新關系吧。

  畢竟自己這幫同學裡面臥虎藏龍的可不少。

  影視製片班總共36人,18男18女,由於電影學院在藝考報名的時候允許之多同時報三個專業,因此有些人並不是專門報考管理系的專業的,在座的,包括董源在內,其實都是把管理系作為兜底用的——俗話說搏一搏單車變摩托嘛。

  因此管理系在背地裡也被戲稱是電影學院的大熔爐和人才回收站,你在這裡總能找到一些有一技之長的人。

  就比如董源的室友吳迪,他就是報考攝影學院但落榜了,然後來的管理系。

  當然也有像楊傑這樣,一家三代人都是乾影視製片的,人家家裡有傳承,因此隻報了管理系的人存在。

  除了這些人,還有幾個董源覺得這輩子自己最好上點心的人,到不是因為他們有什麽一技之長,而是因為人家要麽是家裡有礦要麽是礦裡有家。

  就比如剛才說祝酒詞,也是組織這次開學酒局的那男生,田澤虎,廣東人,根據董源上輩子那窄的可憐的消息來源人家是某大企業高管的兒子,在大學四年期間拍作業預算就沒有一次低於十萬的。

  這就是電影學院中的除了有才能的那批人之外另一批不得不提一嘴的學生了,都說家裡沒有小目標別碰生化環材,但是兩輩子下來,如果有人問,董源一定會深刻的表示,影視這個行業你要沒點天賦,家裡也不稱錢,那最好還是別碰,不如學個一技之長畢了業能養活自己。

  畢竟就算不提藝術品味是錢堆起來的這事兒,電影學院裡那些還在成名立腕這道門檻外面晃蕩的預備役名導演名演員名編劇們只能靠家裡支援來完成處女作。

  董源看著跟幾個師哥已經開始碰杯的田澤虎,就算田澤虎不能在未來幫自己把可能的錢款還了,跟有錢人打好關系也是好處多多——董源已經不在意別人覺得他勢利眼了,先把命活下來,再說要臉的事兒。

  一念至此,董源端著酒杯準備離席,去和多多少少有點油膩的貴公子喝一杯認識認識,不過他還沒站起來就被楊傑給按座位上了,“誒,你去哪兒老弟,咱們寢室哥幾個還沒喝呢,那什麽,咱們桌除了咱們六個,還有倆姑娘,這樣吧我起個頭,大家做做自我介紹,然後我先敬大家一杯,我幹了,你們隨意。”

  蕪湖完蛋,董源心說今天這自己大概得一小時以後才有機會跟貴公子和那幾個來湊熱鬧的師哥喝一杯了,楊傑這人哪兒都好,仗義,熱情,充滿活力,但是唯獨有個缺點,他大概是跟家裡人學的,山東那酒桌文化那是一點兒沒落,學的比田澤虎那油膩的開場白還面面俱到——田澤虎那是有點油,楊傑這是真熱情,熱的人燙嘴的那種。

  310宿舍來了的5個人其實都互相認識的差不多了,這自我介紹主要是跟那倆姑娘做的,這次酒局18個女生隻來了7個,當然男生也沒來齊,隻來了13個,像董源他們屋就少一個,309和311也有少人——上輩子董源也是沒來得那些人裡的一個,因此他對這酒局完全沒印象。

  “我叫陳倩,上海人,嘿嘿聽不出口音對吧,我練普通話練了好久呢。”

  先做自我介紹的是個活潑的女生,戴眼鏡,臉上有點不影響她可愛模樣的雀斑,兩條大麻花辮一左一右吹在雙肩上,穿的則是個藍色的短袖配牛仔背帶褲,總的來說,她給人一種活力都快溢出來的感覺。

  “說起來挺丟人的,其實我是報考聲音學院的來著,我挺擅長電子琴的,但是……嘿嘿,沒考上,不過我還是挺幸運的對吧,至少上了電影學院了!”

  這倒是事實,董源抿了口啤酒,每年靠電影學院的人多了去了,就算沒考上自己第一志願的院系,只要能進電影學院就已經很厲害了。

  “哪兒的話,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楊傑啪啪的鼓掌——董源看著這個不知道是不是有點興奮過頭的家夥挺無語的,聽見啥了你就鼓掌?“你會樂器這就很厲害了,你看我,啥都不會,上了學你要說讓我表演個才藝我就只能表演珠心算了。那你呢?”

  謝謝你楊傑,董源心裡說道,要是沒有這人,自己這桌可能就沒這麽熱鬧了。

  “我叫李子雲,跟那個趙屹是老鄉,趙屹,還記得我不?咱倆藝考還一個機構來著呢?”

  “記得……是記得,”趙屹言辭閃爍,董源估摸他大概其實不記得了,“但是真沒想到在班裡還能碰到老鄉。”

  “人家也有老鄉在咱們班,喏,那一桌那個穿白裙子的妹妹就是啦!”幸運寶一臉的笑顏如花,指著田澤虎他們桌的那個舉手投足間都透露出不知所措的白連衣裙姑娘說道。

  田澤虎他們桌人最多,除了他們309寢室的4個男生,還有2個師哥1個師姐,以及3個董源同班的女生——其中一個光是看打扮就很社會的,已經開始叼著煙,跟那三個師哥師姐大咧咧的混熟了。

  那是班裡女生中最爺們兒也是最社會的,錢晗出,之後會被稱為錢姐,和田澤虎算是半個老鄉,都是廣東出身但是並不是一個市的,董源上輩子跟她交往不多,主要是錢晗出她實在是組王,大學四年除了必要的課,她是能翹就翹,然後出去跟各種劇組,常年找不到。

  不過她也是董源覺得合適做製片的那種女生,之前說的三個問題對錢晗出來說根本不是事兒,甚至就像現在,她甚至能帶著師哥們的節奏走。

  “喂,”吳迪推了推眼神正飄向田澤虎那一桌的董源,“到你了,叫你半天你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啊,看什麽呢?”

  “你小子,別是還沒開學就看上咱們班哪個姑娘了吧?”趙屹雖然擰起來個眉毛做嚴肅狀,但是嘴角的那一絲壞笑還是暴露了他拿董源打趣的事實。

  “那倒不是,只是我突然有點感歎,像今天這樣熱鬧的酒局以後雖然還有,但是大家的心境大概不會再像今天這樣輕松和純淨了,因為各自的學業或者各自的前途,也許就算是十年後我們也能坐在一桌喝酒,但是那時候咱們的酒局肯定不會是現在這樣讓我輕松的。”

  然後董源就發現自己讓一桌人冷場了,但很快隨著幸運寶那誇張到讓人感到不適應的笑聲,其他人也都笑了出來,他們顯然是不在意董源這番話的,甚至覺得好笑,楊傑笑的都喘不上氣來了,“我說老董你別是考文學系失敗了才來的管理系吧?”

  “我確實考了文學系但是真遺憾我並不是衝著文學系去的,對我來說只要能拍電影不管什麽我都……”

  “怎麽了?”

  “本來想說不管什麽專業什麽工作我都樂意,但是突然想到點事情,這話我就覺得還是不能說這麽滿,”董源牽強笑容的背後,原因只有他自己懂得,“總而言之,能和你們一起同窗四年,我覺得我很幸運。”

  “嘶……好酸,老董你高中那嘎達沒人說你酸文假醋嗎?”趙屹一番話又逗得大家哈哈直笑了,不過更多還是笑董源剛才的話才對。

  董源倒是不在意,拿起酒瓶給自己杯子裡滿上,然後一飲而盡,“我要去別的桌轉轉,你們怎麽樣?”

  “好主意哦,算我一個。”

  其他桌也差不多到了自我介紹完準備交換座位的時候了,包間裡的氣氛越發的熱鬧起來,董源趁著這個功夫終於挪到了田澤虎那一桌,“虎哥,我來打個招呼。”

  “來來來兄弟坐,我剛才也想著差不多要去別的桌打個招呼,但是師哥這兒搖色子太牛了,我就贏不了他,走不開。”

  搖色子,一種酒桌娛樂,兩個人玩兒,一人用個小碗兒扣四個色子,同時搖同時停,然後兩個人猜總共的八顆色子朝上的面裡有幾個的相同的數字,然後比誰猜的距離正確答案更接近或者誰猜的數字更大,當然可以騙人,這也是這個遊戲的樂趣,當然輸的人肯定是有懲罰的,比如自罰一杯之類的。

  趁著董源來的機會,田澤虎把小碗兒一推,“師哥,這樣,咱倆先比到這裡,你太厲害了,我得去同學裡找找幫手,你先跟別人玩兩把,等我一會兒。”

  拿著小碗兒的師哥董源臉熟,但是叫不上名字,他面前的酒杯還是半滿,田澤虎給他滿上之後讓董源做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董源不想他走,畢竟自己就是來和他認識認識的,但是自己也不好攔他,只能感慨不湊巧。

  “那行,你先去,”師哥挽起袖子,從口袋裡摸出煙盒摳出一根點上,然後將田澤虎的那個小碗兒推到白裙女生面前,“我先跟別的師弟師妹玩,來師妹,咱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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