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逍遙樓,鬱佳敏領著夏柒柒走下了漓江河畔,他們肩並肩的走著。走過掛著彩色霓虹燈的拱門,撥開河畔邊的垂柳,河水緩緩的流著,透過月光河底清晰可見,在成雙成對的路人中他們是一對,在他們心裡卻隔著一條漓江。
夏柒柒跟鬱佳敏一路上有一茬沒一茬的聊著,從漓江走到市井小巷,再到日月雙塔,可不知什麽時候鬱佳敏手中的那支玫瑰不小心被她弄斷了。
“把那個玫瑰丟了吧,我給你買支新的。”
“不,我就喜歡這一支。喂夏柒柒,走過了那麽多的景區你怎麽都不拍照啊?”
夏柒柒遲疑了一下回答倒:“我....我拍了。”
“給我看看。”鬱佳敏搶過夏柒柒的手機,看著相冊中歪歪扭扭的自己說道:“哇你怎麽把我拍得那麽難看,你看人都糊了,你拍照得練啊。”
“走那麽就了你應該渴了吧,走,去那個小賣部買瓶水喝吧。”
“老板來一瓶礦泉水,鬱佳敏你喝什麽?”
“我也要礦泉水吧。”
說著老板娘便打開冰箱給二人取水,轉身間余光瞥見了鬱佳敏手中那支殘敗不堪的玫瑰。遞水給夏柒柒的時候對他說:“小夥子送朵那麽爛的花給你女朋友,這可不行啊。”
夏柒柒剛想說什麽就被鬱佳敏打斷了:“阿姨,這朵玫瑰是他摘的,買的哪裡都能買得到,而這朵可是他廢了好大勁給我摘的,我可喜歡了。”
老板娘沒再說話,只是看著夏柒柒滿意的笑了笑,她們臨走前對他們說了句:“祝你們幸福!”
其實誰都看的出來,只是看破不說破。她們就這樣安靜的走著,走到了10點多,鬱佳敏看了一眼手機:“哎呀,都10點多了,該回去了。”
“那...那走吧。”
鬱佳敏送夏柒柒到賓館,她才自己乘車回去,夏柒柒更是一步一回首,直到鬱佳敏乘坐的出租車消失在他的視野裡他才上樓。夏柒柒躺在床上翻看著手機相冊裡的照片,今天發生的一切就好像夢幻泡影一樣,有點不真實。
不一會兒鬱佳敏給夏柒柒發來了一條信息:“我到家啦,今天玩得很開心,謝謝你送我的玫瑰,我把它插花瓶裡啦。還有那個我們明天去象山玩吧。”
“象山?你明天不是要軍訓了嗎?”
“我請假了。好啦今天走得有點累了,晚安啦,好夢。”
夏柒柒回了一個晚安好夢後放下手機平躺在床上,心想:如果時間能定格就好了。這次很快他便進入了夢鄉,今晚他久違的睡了個好覺,還做了個好夢,夢見了外公外婆,家裡的院子,還有鬱佳敏。
第二天一大早夏柒柒便到賓館樓下等鬱佳敏了,今天的天格外的藍,就像清澈的藍寶石。象山就是小學時語文書上寫的象鼻山,長得像一頭正在用鼻子吸水的大象。今天乍一看,書上描繪的還真是細致,象山公園今天人不是很多,很快便逛完了,準備出去的時候他們路過一個淺灘,有好多小朋友在玩水,鬱佳敏拽著夏柒柒說道:“走,我們去玩水吧!”
“不太好吧,都是小孩玩的。”
“小孩玩的怎麽了,又沒規定大人不能玩。”說著鬱佳敏把鞋脫了挽起褲腳就直接下水了。淺灘上的水很淺,就隻沒到了鬱佳敏的小腿,水緩緩流動著,很清澈,水底是砂石,鬱佳敏踩過留下的腳印不一會兒就被水流衝沒了。
鬱佳敏下了水後仿佛封印打開了一般,
像個幼稚的小孩子,踮著腳尖去踩河裡的砂石,芊芊細手激起片片水花在她身邊環繞升起,一縷縷長發隨著風飄然而起,不一會兒她的額頭上冒出了一顆顆小小的汗珠,臉上出現了微微的紅暈,笑起來可愛極了。夏柒柒目睹著這一幕心中激起了千層浪,心裡有著些許微妙的變化,這或許是心動的感覺吧,如果說之前只是好感,那現在大概是死心塌地了吧。 夏柒柒坐在江邊看得入了迷,這便是“從此君王不早朝”的原因吧,得此佳人還打什麽天下。鬱佳敏玩累了便到夏柒柒身邊坐了下來,腳丫子順勢放到了水裡:“要不你也泡一下吧,可涼快了。”
夏柒柒脫了鞋子挽起褲腳,席地而坐把腳放進了水中,冰冰涼涼的很是舒服。
鬱佳敏雙手托著下巴,眼睛盯著自己的腳丫子在水面上翹啊翹,遠看好像一條歡快的小魚,夏柒柒看著鬱佳敏淡淡的說道:“那個,你寫給我的信........”
鬱佳敏看了一眼夏柒柒,她沒有說話依舊自顧自的玩著水花,就這樣兩人沉默了許久。
“鬱佳敏,你真可愛。”
鬱佳敏有些疑惑,以為自己聽錯了:“可愛?”
“嗯,可愛。”
“有多可愛。”
“非常可愛,可愛極了,叫人看了就覺著心裡舒坦。”
“我怎麽感覺你說的不是我。”
“就是在說你,我喜歡跟在你身後,你身上總是香香甜甜的,風一吹就感覺春天來了。”
“真好。夏柒柒,你真的不讀書了嗎?”
“不讀了,我想留下來,留在桂林。”
“傻瓜。”
這天他們兩個走了好久好久,GL市區的大街小巷,景點,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就這麽走著,直到晚上。臨別之際夏柒柒也沒有說什麽,只是就這麽呆呆的站著,許久才擠出了一句話:“鬱佳敏,明天我要回去一趟。明天是我外公三周年忌日,我得回去。”
“去吧,明天幾點的車,我送你,大不了再請一天假。”
“9點....那個,你哪張車票到時候能不能給我留個紀念。”
“好,走啦,晚安,好夢。”
第二天鬱佳敏來得很早,跟夏柒柒吃了個早飯便打車去了動車站。一路上空氣變得很壓抑,夏柒柒不敢直視鬱佳敏,離別的悲傷不斷牽痛著他的心,他怕再多看她一眼自己離別的信心將會潰散,窗外不斷閃過的紫薇花順著風輕輕擺動,耳機裡突然跳出了那首《送別》: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夏柒柒走過安檢,看著外面揮手告別的鬱佳敏,他心中的防線徹底潰敗了,眼淚終於是打敗了強裝的微笑。
動車上夏柒柒收到了鬱佳敏發來的信息:一路順風。短短的4個字夏柒柒便如獲至寶,給鬱佳敏編輯了一條又一條長長的信息,可終是沒等到發出那句我愛你,卻失去了鬱佳敏最後的一個聯系方式,他被鬱佳敏刪了。夏柒柒呆呆地看著窗外,眼神中是絕望的灰色,他怎麽也想不懂這是為什麽,一遍又一遍的回想著這兩天,那是鬱佳敏跟他最後一次見面,之後鬱佳敏就從他的世界中徹底消失了,隻零星從同學的口中聽到一點她的消息,直到多年後他依舊想不明白為什麽。
夏柒柒回到家後在床上躺了兩天,餓急了才起床吃了一碗泡麵,期間他爸媽打電話追問他為什麽考上了重點學校不去,他聽的厭煩了直接給掛了。
房間裡燈沒開,窗簾也拉著,周圍十分昏暗。夏柒柒趴在床上,他的頭髮很亂跟個雞窩一樣,雙眼空洞無神,他呆呆的盯著電視,也不知道電視裡放著什麽,他好像在思考什麽。這個世界好像那裡都是黑暗的,透不過一丁點的光。夏柒柒蜷縮在角落裡緊緊的抱住自己,把頭埋進自己的懷裡,那應該是他最後的一點安全感了。周圍一片寂靜,只有鬧鍾微微的滴答滴答聲,凌晨兩點多了,他緩緩站起來往床邊走去,躺好,蓋好被子,轉頭對枕邊的手機說了一聲晚安,便閉上了眼睛。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可是他翻來覆去依舊睡不著,他緊緊的抱著被子,輕聲抽泣起來。
夏柒柒坐了起來,一遍又一遍的刷著qq,依舊是沒有信息,他又打開了電話本,從頭翻到尾,又從尾翻到了頭,他也不知道能打電話給誰。最後他打開qq空間,發了一條動態:我好像生病了,我好想自殺。
突然評論下面熱鬧了起來:“傻逼吧,裝啥不好裝抑鬱?”
“博取同情?”
“別搞笑了,像你這麽樂觀的,都要自殺了全世界就不剩幾個人了好嗎。”
“夏柒柒你是在開玩笑嗎?我有被笑到。”
“記得來個現場直播啊哈哈。”
夏柒柒放下手機來到了浴室,坐在了水龍頭下,水不斷從他的頭上流過,流遍了全身,他也不知道水是冷是熱,拿起了一把水果刀,把刀刃貼到了自己的大動脈上,可是他怎麽也割不下去。他想起了外公外婆,想起了蘇青,想起了鬱佳敏,他還是沒有勇氣,把刀丟到一邊低聲抽泣了起來。
他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睡著了,他做了一個夢:那是一個桃花盛開的三月,在一棵開滿桃花的桃樹下,是一片很大很大的草原,到底多大他也不知道,無論他怎麽眺望就是看不到盡頭,走也走不出去,有過那麽一刻夏柒柒覺得它是一個圍起來的牢籠,關押著某個可憐的人。當桃花落下的時候,他拾起一片又一片的花瓣,堆成了一個小小的墳墓,埋葬的是什麽,風它知道答案,吹亂的花瓣四下飄去。
夏柒柒睜開了雙眼,四周一片漆黑,寂靜得有些可怕,他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痕,心情沒有一絲的波動,摸著黑,憑著記憶中家裡家具位置的擺設,慢慢走出浴室,沿著心中默念的樓梯數量來到了樓頂,坐在了最後的一層階梯上,風有點冷,夏柒柒緊緊的抱住自己,遠處山林裡傳來的貓頭鷹和烏鴉的叫聲,分不清哪個是貓頭鷹,哪個是烏鴉,反正都是一樣的悲涼,就像現在的他一樣。
第二天才睡了3個小時他就再也睡不著了,他打開手機,安安靜靜只有梵小鑫給他發了信息:夏柒柒你這是怎麽了,不會真得抑鬱症了吧,快去醫院看一下。
抑鬱症?夏柒柒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是一種病嗎?他收拾了一番便到縣上的醫院打算去探個究竟, 這個抑鬱症到底是什麽東西。
初秋已經沒了夏日的燥熱,風裡也摻進了些許涼意,只是除了風有點涼完全不知道已經是秋天了,哦對了今天是白露了。夏柒柒從醫院門口走出來,手裡拿著一張單子:確診為重度抑鬱症。走出診室門口的時候不經意間聽到醫生的對話一直在他的腦海裡回蕩:“唉,真是一個命苦的孩子,童年的不幸需要一生去治愈。”
此後的幾天他一直沒出過房間,餓了就偶爾吃一桶泡麵,幾天下來瘦了好多。直到有一天梵小鑫給他打了個電話:“柒柒現在幹嘛呢?”
夏柒柒有氣無力的說道:“在家睡覺啊。”
“睡啥覺呢,你不是不知道後面該何去何從嗎?二中新加了一個高中部,你可以去報名試試,他們指定要你。”
“我.....”夏柒柒本想說我不想去的,但是話到嘴邊還是猶豫了。
“哎呀你就別猶豫了,既然不知道路該怎麽選,那就先讀著書再說唄,等想好再說。”
“好吧,我去問問。”
“等等,你不是有小強的電話嗎?給他打電話問問。”小強是一個老師的綽號,叫著叫著大家都跟著叫他小強了。
猶豫再三,夏柒柒還撥通了小強的電話:“小....額,覃老師,我是夏柒柒,聽說咱們新加了一個高中部,我想問問現在還能不能報名。”
“是夏柒柒啊,是的學校新開了一個高中部,你要來我們肯定歡迎,這樣你明天來學校一趟給你辦理入學手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