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家居住的房子和我記憶中的樣子似乎區別並不大。 外院裡雜草混合著野花生長得蓬勃茂盛,沒有什麽名貴的品種,但是看上去的感覺卻也很舒服,顯然是有人打理過了——不過我想大概,也絕對不可能是晴明那個家夥自己親自打理的吧?
昌浩向我告了個罪之後就抱著紅蓮離開了,而阿天則是帶著禮貌的微笑在我前面為我引路。
除此之外,一片安靜。
事實上,我也想不出來到底應該和阿天說些什麽——因為現在,我根本就是一點立場也沒有不是麽?
真的是很奇怪的感受啊……形同陌生人的我和阿天……
這樣想著的時候,阿天在我前面停下了腳步,然後指了一個比較偏僻的院落:“晴明大人就在那裡,請夜小姐你自行過去吧。”
“謝謝。”
“不用謝,我去準備膳食。”
阿天向我點了點頭之後就離開了——看他現在的樣子,哪有一點我記憶裡初次見面時候的那種輕佻和吊兒郎當?
時間果然是最能改變人的魔術師。
暗自笑了笑,我推開了虛掩的門走了進去。院子裡很安靜,也許是因為這裡的方位本來就屬於偏院的關系吧?但是,正好符合我喜歡安靜的性格。
“來了?”
帶著些許蒼老的聲音響了起來,抬起了頭,正好看到遠處那斜倚廊下,和記憶中一樣的白衣高冠的身影。
依舊是那一雙仿佛狐狸一樣的細長黑眼,也依舊是那帶著懶散而漫不經心的微笑,好像一起都沒有變一樣……
唯一不同的,就是他的發已花白,而且也蓄起了胡子。
果然不一樣了……
風霜雪雨似無情的刀在臉上刻下道道溝壑,歲月與情感糾纏在一起,相互交織摧殘著本已疲憊的心。
無法承受的重中之重,不斷的增加著法碼,呼吸,艱難的人我窒息。
其實,已經習慣了寂寞,習慣了孤獨,習慣了委屈,習慣的所有,直致成為自然,然後是漠然。
“沒想到再次見面竟然會是這種情形。”
晴明笑眯眯地抬起了手招呼我坐到了他的對面,然後斟上了酒,“一晃,都已經四十多年過去了。要來一點麽?這是蜜酒,不容易醉人的。”
那一瞬間,我把他和齋藤重疊在了一起。
還記得不久之前,在明治的時候和他相遇的時候,他也是這種神態這種語氣,飲著酒。
然後不自覺的,心裡翻湧上了淡淡而莫名的感覺,閉了閉眼,將這種感覺強自壓了下去後,我伸出了手。
“嗯,給我一杯吧。”
接過了他遞來的酒盞,我笑笑看著其中搖晃著的酒液,然後斜斜看了他一眼,“不過,你看起來似乎並沒有變多少的樣子啊。”
“呵呵,誰說沒變?沒看到我現在都已經滿頭的白發了麽?”
晴明笑呵呵地舉起了酒盞,“連孫子都有了,怎麽還說是沒變?倒是你,變化很大……”
“你的靈魂沒變,或者該說,更純粹了。”
我笑笑搖了搖頭,淺酌了一口蜜酒後到,“至於我,都已經從一個靈變成了一個人,改變是自然的不是麽?”
“身為人的你,依舊保留著當時的能力麽?”
晴明挑了挑眉道。
“嗯,可以這麽說。或者該說,更強了。”
我看著他,然後向著內室的方向揚了下眉,“話說回來,你的那個孫子,
感覺很有趣。” “還是太生嫩了點,沒辦法挑起大梁啊。”
晴明搖頭笑道,“不過如果說有誰能繼承我的衣缽的話,我還是比較看好他。只是……不是現在。”
“看的出來,你都讓紅蓮那家夥跟著他了。不過這也是我一直都很疑惑的一點。”
我支著下巴看著他,“以紅蓮的臭脾氣,沒可能那麽乖巧得以那種形態跟著你孫子啊……你用了什麽方法?”
“呵呵,那是紅蓮自己要求的。”
不過晴明的回答有點出乎我的意料。
“哈?紅蓮那家夥自己要求的?不是你安排的?”
我下意識地往天上看了看——太陽沒從西邊出來啊,“晴明你在開玩笑麽?”
“我說的可是實話呢……”
晴明笑著捋了捋胡子道,“紅蓮的個性一向很認真,我有一次差點被他殺死。那之後紅蓮和其他神將的關系一直都不是很好,尤其是青龍,基本上見一次就要打一次啊……”
“可以理解,以青龍那家夥的個性,就算紅蓮動手有理由,也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我讚同的點了點頭,“那麽,紅蓮頭上的封神圈就是因為那件事情而戴上的麽?”
“嗯,是這樣沒錯。”
晴明笑了笑,然後喝掉了手中的酒,“雖然不是他的錯,但是紅蓮為此一直都很自責,我也沒辦法說服他。不過幸好那個時候昌浩出生了。”
“和你的孫子有關?”
“是啊,昌浩剛出生的時候靈力很強,被不少妖怪覬覦著——雖然他本人不知道。在他3歲時被我封住大部分靈力之前,是紅蓮一直在保護他。”
晴明眯著眼睛,笑得像是一隻狐狸,“說起來,當初我也只是為了讓紅蓮散散心才把看護昌浩的任務交給他的,沒想到之後他竟然主動要求陪在他身邊。老實說那個時候我也很意外啊……”
“你根本就是樂見其成吧?”
我不客氣的直接吐槽道,“十二神將……你是準備在你死後讓昌浩成為他們的主人吧?”
“昌浩很優秀,也會是一個好主人,不是麽?”
晴明笑著舉杯,“說起來,你是屬於‘未來’之人吧?有什麽想說的麽?”
“晴明大人。”
這個時候,阿天端著一托盤的點心和水果走了過來,“皇室那裡派人過來,想請你去為新生的公主祈福。”
“你去趟北山,讓住在那裡的泰明過去吧。人老了,這種事情還是讓年輕人去做比較好。”
晴明捶了捶自己的肩膀,一副“以老賣老”的神態。
“知道了。”
阿天點了點頭,然後看向了我,“夜小姐有什麽想吃的東西麽?我可以吩咐式神去做或者購買。”
“可以的話,買點茯苓膏或者甜點吧。”
我勉強笑了笑,然後低下了頭看著手中的酒盞不再說話。
“呵呵,竟然要動口詢問,看來阿天你的讀心術這次沒起作用啊。”
晴明似乎發現了什麽好玩的事情一樣,眯起的眼中閃爍著“有趣”的光芒。
“葉王的靈視都沒有辦法看透我,更何況是讀心術?”
我白了晴明一眼,然後看向了阿天道,“天,如果可以的話,能幫我買點比較甜的水果麽?”
“天?”
這次是在場的兩隻異口同聲。
“嗯,天。”
我低首喝了一口酒,然後看向了阿天,揚起了唇角慢慢道,“不喜歡我這麽叫你麽?”
“不,夜小姐你喜歡這麽叫也沒有關系。是我的榮幸。”
阿天笑了笑,“那麽,我走了。”
“慢走。”
我微笑了一下,然後低頭繼續淺酌著手中酒盞中的蜜酒。
一直到阿天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之後,晴明才放下了手中的酒盞,正色看向了我:“幻,你是不是和阿天有什麽關系?”
“叫我影好了。我現在的名字是夜獨影,已經不是‘幻’了。”
這麽回答著,我隻覺得心裡泛著苦澀,“至於我和天之間的關系……你方才自己不是說過了麽?我來自‘未來’……”
晴明擰起了眉,片刻後舒展了開來:“你的意思是……你是阿天未來的主人?”
“嗯,可以這麽說。”
我將散落在眼前的發攏到了耳後,然後重新為我和晴明斟上了酒,“事實上,在‘未來’,我和天的關系非常不錯。不過現在的天卻是完全不認識我……所以感覺很微妙。”
“恐怕,不止是不錯吧?”
晴明的目光滑過了我的左耳,然後笑得更……“賊”了。
直接一個白眼翻了過去:“知道還問?”
“不過,影。你想清楚了麽?阿天雖然能變幻成人型,但是他畢竟是天狐啊。”
似乎因為我的回答而碰了一鼻子的灰,晴明摸了摸鼻子後重新開口道。
“他是狐狸又怎麽樣?不是人有怎麽樣?”
我平靜地回望著他,“我只要知道,他是天,這一點就足夠了。”
晴明張了張口,似乎想說點什麽,不過最後還是歎了一口氣,伸手像以前一樣摸了摸我的頭髮,然後微笑道:“也是,這才像是我所認識的幻才會有的答案。”
頓了頓之後,他突然道:“那麽……你既然來自未來,應該會知道像我們這樣的人,最後的結果吧?”
我愣了下,隨後點了點頭,然後呼出了一口氣:“知道。但是……我不認為我有必要說出來。”
晴明看著我,然後眼睛就那樣眯了起來,緩緩笑出了聲:“確實,沒有必要呢。”
我也笑了起來,沒有再說話。
我知道晴明再說什麽,而我相信晴明也知道我在說什麽。這是默契。
只是,這默契卻讓我覺得悲哀。
所謂的命運,其實又誰有能說的準呢?
改變命運需要代價,而誰有能保證那被“改變”的命運,會不會又是早就預定的軌跡?
晴明的能力很強,也許他和葉王一樣,都能看到自己周圍人的命運。
可是那又怎麽樣呢?
知道,不代表就能改變。
而同樣的,改變,不代表就能成功。
歸根結底,不過是“造化弄人”這四個字而已。
宿命是掌心綻放妖嬈冶豔的罌粟,迷毒蔓延,滲析碧血,嗜噬敏感脆弱不堪一擊的靈魂。
輪回暗換了流年,掌心的紋脈依舊紛凌錯亂。
罌粟的毒汁流溢,烙印斑駁的血跡,黯痕點點殘留骨髓。前塵煙雨迷離,打濕今世緣化孽債等候,苦淚潸然滑落,褶皺如許繽紛飄搖。
有的時候寧願就此靜靜睡去,一夢千年,不再醒來。
事與願違,我無力回天,唯有順其自然,靜靜的躲在人世的角落,看雲海莫測的變幻。
任何人,都敵不過時間,敵不過自己。
、
“晴明大人,泰明有事找你。”
阿天突然出現在了庭院中,打破了我和晴明之間,因為談論到了比較沉重的話題而形成的沉默。
然後他放下了手中端著的水果盤,看向了我,“因為是早春,所以沒什麽特別的水果,希望夜小姐你別介意。”
“對於我來說,有水果吃就已經很不錯了。謝謝。”
我微笑著點了點頭向他道謝。
“泰明找我?”
晴明似乎想到了什麽,然後眼睛往我這裡轉了一下,笑了笑道,“讓他進來吧。”
“這個……不用夜小姐回避麽?”
阿天看了我一眼,出聲道。
我皺了皺眉。
要我回避?這是怎麽回事?
還有……為什麽總覺得此刻晴明嘴角的那抹笑容……怎麽看怎麽覺得……很賊?
“不用,我想有些事情還是說開來比較好。”
晴明笑了笑。
“好吧。”
阿天點了點頭後離開了。
而我則是立刻斜瞥向了晴明:“老實交代,你做了什麽事?”
“啊?我能做些什麽?”
晴明則是笑得像是一隻狐狸。
“師父。”
這個時候,一個清冽的聲音響起,同時,一個人推開了庭院的門走了進來。
碧綠透徹的美麗水綠色長發整齊地在左耳處盤了個髻後垂了下來,俊美到極點的面容上,一快淺色的印記覆蓋了少部分臉龐,卻無損於他的美,反而有種別樣的吸引力。
他的眼睛,是一金一綠的兩種奇特的顏色。別的不說,光是這一點,就很吸引人的眼球了。
不過更重要的是,我很清楚的發現,眼前這個人,雖然有著很強的力量。但是……靈光卻是稀薄到簡直看不到的地步……
簡直就像是非人一樣……
不用核對資料,我就已經知道了眼前這個人的身份了。
“八葉”中的地之玄武——安倍泰明。
但是……為什麽……總覺得泰明的這張臉……看起來這麽的……眼熟?
“……”
泰明似乎也看到了我,而在看到我的一瞬間,我發現他的眉頭皺了起來,隨後看向了晴明,似乎在等待著解釋。
不過,錯覺麽?為什麽覺得泰明對我……並不是太友好?
“介紹一下,他是我創造出來的,為了‘守護重要的東西’而存在的人偶。”
晴明笑了笑後道。
“那你能否解釋一下……他的樣子,還有他的眼睛……是怎麽一回事?”
皺著眉思索了好一會之後,我猛得想起了那種眼熟的感覺是怎麽一回事,下一個瞬間我已經衝到到了晴明面前追問。
我發誓,他要不給我個合理的解釋,我一定……讓他這個庭院住不了人!
“泰明,你先去處理你自己的事情吧。”
晴明沒有理會我,而是笑著看向了泰明,然後道,“我和客人還有些事情要說。你想問的問題,等你回來後再說比較好。”
“是。”
泰明行了個禮後就告退了。
“那麽……現在能給我個合理的解釋麽?”
我眯起了眼睛半跪在晴明面前,然後伸手戳著他的胸口,“為什麽!那個泰明的臉會和我這麽相似?嗯?”
沒錯,相似。
安倍泰明的臉,事實上和我的臉相當的相似,只是比我的臉多了一分屬於男性的剛硬,並且看上去成熟了許多而已。
再加上他那對一綠一金的眼睛,真得是想不讓我起什麽不好的念頭都很困難。
難怪昌浩和友雅會說覺得我的臉很眼熟,感情是這麽一回事啊!
死晴明!我要收版權費!
“那個,影你的動作輕一點,我一把老骨頭可禁不起你這麽折騰。”
晴明笑眯眯靠在身後的廊柱上,看著我,眼中似乎帶著點縱容的神色。
“不給我個合理的解釋,信不信我拆了你的骨頭去熬湯!”
我恨恨得瞪著他,磨著牙。
“事實上,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泰明是我做出來的人偶。嗯,就像你想的那樣,我確實是以你作為模型的沒錯。”
“……”
我沉默——事實上,我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我怎麽不知道你還有這種嗜好?”
“哪種嗜好?”
晴明卻是一副很委屈的模樣看著我,“我也沒辦法不是麽?畢竟你那個時候並不願意當我的式神,之後更是消失的無影無蹤。所以我才想了這麽一個辦法啊。”
“那也不用拿我當模特吧?”
我此刻接近於無力的吼道,“我不是把十二式神給你了麽?”
“少了你就是感覺有點美中不足不是麽?”
晴明笑笑摸了摸我的頭髮,“事實上,做出泰明的時候是在3年多前,因為長時間和鬼怪打交道,所以我身體裡積蓄了很濃重的陰力。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我將陰力壓縮成了兩個‘核’,並且賦予了其中一個人類的形態。也就是泰明。”
“所以就順便拿我當樣本了是不?”
我磨著牙,不懷好意地上下打量著某人,思忖著哪裡比較好下口。
“嗯,你要這麽理解也可以。”
結果某人還在不知死活得挑戰我的耐性,“本來是想做出金綠色的眼睛的,但是最後卻失敗的隻行成了一金一綠兩種顏色。而性別更是在我的預料之外。事實上,我本來做的時候並沒有想過他的性別。但是在確定了他的形態之後,他的性別就自動轉化成了男性——後來我確定那是為了平衡體內的陰力而自動選擇的形態,連頭髮也變成了綠色。有點失敗。”
“必然的。”
我從鼻子裡哼出了一聲。順便,“啊嗚”一口。
“不過更讓我為難的是,因為他的本體是陰力凝結趁的核,所以他並不存在人類的感情……為了補足,我只有對他施咒。”
晴明比了下自己的臉,“那個印記,就是咒的痕跡。”
“那麽你是怎麽想的呢?對於泰明。”
啃著晴明送到我嘴邊的削好皮的蘋果——鬼才知道春天那裡來的蘋果的——我含糊道。
“我只是希望,他能找到對於自己來說,重要的人。”
晴明笑了笑,“畢竟是我的孩子啊。”
“說的你好像有多高尚一樣,事實上你只是想看戲吧?”
我白了他一眼,直接拆台。
“你要是想這麽理解,我也不能反對不是麽?”
晴明一副“你說了算”的表情實在是讓我看得很……牙癢。
“不過我想對於他來說,應該很容易才對。”
畢竟按照翼給的資料,泰明可是“八葉”之一不是麽?
“這麽肯定……我也只是有模糊的感覺而已。”
晴明微微有點驚訝得看著我,“難道這是你所知道的未來?”
“一部分而已。”
我點了點頭道,“說起來,你對現在的京都有什麽感覺?”
話一出口,晴明的神色變得凝重了起來:“影你也感覺到了麽?”
“嗯,畢竟積壓了這麽久的汙穢,想感覺不到也很困難?”
我聳了下肩,“事實上,我對於汙穢一直都很敏感。如果不是因為有淨靈紫焰,我想我一定會撐不下去的才對。”
“我的佔卜隻顯示出是和星之一族有關,也就是……”
晴明看了我一眼,“龍神。”
“那你應該佔卜出來了不是麽?今天和我一起來的那個女孩,才是所謂的龍神神子。”
我咽下了最後一口蘋果,聳肩道,“我只是一個很倒霉的被牽連者。僅此而已。”
雖然侑子給我的那個鈴鐺讓我有種沒辦法置身事外的不詳預感,但是……在事情沒有降臨到頭上來之前,我連鴕鳥一下都不可以麽?
“……”
晴明看著我沒有說話,片刻後笑了笑,重新斟起了酒,“就當是這樣吧。”
“喂!什麽叫就當是這樣?”
我直接翻了個白眼過去。
沒有理會我的話,晴明抬起手來,指了指西方,“你看。”
我轉過了頭去,黃昏的天空有一抹燦爛霞雲,顏色異常鮮豔。雲朵與天空之間的界限已經模糊,隨著夜氣的侵染幻化出金橙、玫紅、嫣粉、暗紫等等不同色彩。
晴明的聲音很溫柔:“當著這樣的美景,生氣未免太有失風雅了。”
我回過頭瞪著他,他端著酒杯,靠在走廊的柱子上,遙遙看向西方,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風輕輕拂起他的發絲胡須,那一瞬間的感覺,安詳異常。
於是氣莫名其妙地消失了,甚至忍不住微笑,安靜不語。
片刻之後,我打破了沉默:“晴明,想聽我吹笛子麽?”
晴明看著我,然後點了點頭。
我笑了笑,幻出現在了我手中,在指間轉了一圈後滑入了我的手掌中。
“這隻笛子……”
晴明微微有些發愣,“我記得我做出來之後,是送給博雅的。之後,就成了他的殉葬品了……”
“千年之後,這隻笛子流落到了我的手中。”
我微笑道,“所謂,‘緣’。不是麽?”
“是啊,確實是緣分。”
晴明微笑了起來,“那麽,能吹一曲麽?影。”
“樂意之極。”
舉笛湊到了唇邊,我緩緩吹了起來。
、
“春天的黃昏,請你陪我到夢中的水鄉。
讓揮動的手,在薄霧中飄蕩。
不要驚醒楊柳岸,
那些纏mian的往事。
化作一縷青煙,已消失在遠方。
曖曖的午後,閃過一片片粉紅的衣裳。
誰也載不走,那扇古老的窗。
玲瓏少年在岸上,
守侯一生的時光。
為何沒能作個你盼望的新娘。
淡淡相思都寫在臉上,
沉沉離別都在肩上。
淚水流過臉龐,所有的話,現在還是沒有講。
看那青山蕩漾水上,
看那晚霞吻著夕陽。
我用一生的愛去尋找那一個家,今夜你在何方。
轉回頭迎著你的笑顏,
心事全都被你發現。
夢裡遙遠的幸福,它就在我的身旁。”
、
悠揚的笛聲響了起來,然後盤亙成了空靈的韻調。
“很好聽的歌,有名字麽?”
晴明在曲子結束後,微笑道。
“《夢裡水鄉》。感覺還不錯吧?”
“嗯。”
晴明的眼中似乎有點懷念,“你果然和博雅不一樣啊……”
“廢話,我和他本來就是兩個完全不一樣的人好不好?”
我直接白眼一對丟了過去。
“呵呵,說的也是。”
晴明捋著自己的胡子沒有再說話了。
“好了,時間說起來也不早了,話說晴明,收留我一段時間怎麽樣?”
知道晴明不原因繼續這個話題,所以我乾脆直接轉換話題道。
“你準備住在我這裡麽?”
晴明似乎有點意外的樣子。
“不歡迎?”
我瞥了他一眼,“我在這個時代認識的熟人只有你一個人而已。不住你這裡,難道你要我去住在藤原家的那位公主那裡麽?”
“如果我說是這麽打算的呢?”
晴明此刻顯然心情很不錯。
“想都別想。”
我直接一對衛生球翻了過去,“你擅自用我的形象製作泰明的帳還沒和你算呢!”
“那麽,你的意思是?”
晴明顯然是和我玩上了。
“在我找到辦法回去之前,我在平安京生活的這段時間,住你的,吃你的,用你的。”
我站起了身,居高臨下的藐視著他,“不得異議!”
“呵呵……”
回應我的,是晴明明顯愉悅到了極點的笑聲。
“死晴明!你笑什麽?”
笑笑笑笑笑……抽風啊……
“我說影,想留在我這裡陪阿天就直接說,我又不是那麽不通情達理的人。”
晴明笑得連眼淚都出來了,滿臉的揶挪,“你至於這麽拐彎抹角的麽?”
“啥?”
我愣住了。然後才反應過來,臉瞬間漲紅——我的那些要求,似乎還真的可以這麽理解……
有沒有地洞?我想鑽……
“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急了。
“呵呵,我知道我知道。放心,我會幫你保密的。”
晴明促狹地向我眨了眨眼,“甚至,我還會幫你製造點機會。不用太感激我哦!”
“都說了不是你想的那樣了!”
天知道我只是準備在這裡混個長期飯票的說……怎麽會演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呵呵……都說了我知道了。”
“安、倍、晴、明!”
“呵呵,我在我在。不用那麽大聲的叫我的名字。”
“……”
……
===============我是時間流逝的分割線=============
和晴明最後那段滿是孩子氣的爭吵,最後是以我的落荒而逃和晴明的朗朗笑聲而告終。
嘖……丟臉丟到家了……
“天一姐姐,晴明欺負我啦!”
不顧朱雀那家夥的白眼,我舒服地窩在天一的懷裡,鼓起了嘴埋怨著此刻似乎心情非常好的某人。
“真是難得看到幻你吃癟啊。”
一邊的太常笑眯眯得揶挪著我,惹來我的白眼,“死太常,太久沒收拾你,皮癢了是不是?”
“幻,這麽長時間沒見,怎麽都沒見你的孩子氣改改。”
一邊的青龍皺著眉看著我。
“我就這個個性,改不了了。”
哼,又挑我的刺,信不信我等下把俱梨迦羅放出來打得他滿地找牙!
“那家夥是因為能在見到你,太高興了。”
勾陳的話立刻惹得青龍哼了一聲,直接從屋子裡消失了。
“害羞了害羞了。青龍的臉皮還是一樣的薄啊……”
我涼涼感歎了一句,然後皺了下眉頭,“天一姐姐,我的頭髮不是玩具啊……”
“我幫你梳的髮型不好看麽?”
天一微笑道。
“也不是……只是我不太喜歡我的頭髮成為別人的玩具……”
我苦起了臉。
天一姐姐太溫柔了,對於她的要求根本就拒絕不起來啊……
“難得見一次面不是麽?”
天一笑了笑,不過終於還是放過了我的頭髮,“說起來,幻你過的怎麽樣?”
“當然是還不錯啊。”
我笑了起來,“順便告訴你們一聲,葉王的轉世,過得很幸福呢……”
“真的麽?”
這次出聲的是玄武。
“嗯,我在未來就是和葉王住在一起的,假得了麽?”
我得意道。
“他能幸福就好。”
一直沉默著沒開口的六合點了點頭,“我還有任務,先走了。”
“不送。記得早點回來。”
應該是去保護剛才溜出去的昌浩吧?晴明那家夥嘴上不說,其實還是挺在意他的這個孫子的。
“對了,幻,講點未來的東西好不好?”
太陰的提議立刻獲得了一片的附和,所以我也就從善如流了。
和許久不見的大家聊的很愉快,如果不是阿天奉了晴明的命令過來要求我休息,或許會聊通宵也說不定。
不過……為什麽總覺得會派阿天過來負責我的一切相關示意的晴明……居心很不良呢?
、
也許是因為見到了許久不見的朋友,所以晚上我失眠了。
不過確切說起來,是因為耳邊一個有個似有似無的聲音在響著——很不舒服的感覺。
在繼續磨蹭還是起來找找原因的選擇中掙扎了半天之後,我投降的披衣起身,出門。
庭院幽雅寂靜。月光柔和,空氣裡氤氳著花香。
“異世來的少女啊,聽從我的呼喚……”
我皺了皺眉。
這個聲音……如果翼給我的記憶沒有錯的話,應該是屬於亞克拉姆的聲音吧?
但是他召喚的,不應該是神子元宮茜麽?為什麽我會聽到聲音?
“夜小姐,這麽晚了有什麽事麽?”
阿天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了過來,我抬起了頭,然後微微眯起了眼。
銀色的月華安靜地撒下,一身素服的阿天正坐在院落中一棵老樹的枝椏上,低首看著我,銀末帶金的短發垂下,擋去了他大半的表情,只是卻依舊能看到他那雙波光流轉著的金色鳳眼。
好一副月下美人依樹圖。
“感覺到了有點在意的東西。”
我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所以想出去一下查查究竟。”
“夜晚的京都並不安全。”
阿天皺起了眉,“晴明大人沒有和你說過麽?”
“我有自保的能力。”
我笑了笑,“而且,晴明並沒有限制我的自由不是麽?”
“話是這麽說沒有錯。”
阿天跳下了樹走近了我,表情似乎有點疑惑,“為什麽……總覺得你身上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我們在什麽地方見過麽?”
“這我也不知道。”
會有熟悉的感覺,是因為我的身上有著“未來”的他血誓的耳釘吧?
“唔……你確定你要出去麽?”
阿天似乎也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轉換了話題道。
“真要擔心的話,就跟我一起走好了。”
我笑了笑,“晴明給你的任務,是確保我的安全吧?”
“說的也是。”
阿天微微眯起了眼,片刻後突然笑了起來,“那麽,恭敬不如從命了。”
“走吧。”
一直到我率先走出了安倍家的住宅,踩在了撒滿了月光的街道上的時候,才後知後覺地想了起來。
這算不算是我和阿天的一次深夜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