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與災難同行
切爾森拿“風眷者”號跟莎士比亞執政官換了30萬比索,這條船在維持治安上還是有大用處的,珍貴的合金走的時候也能拆掉帶走,不會浪費。切爾森不缺工業材料,這類東西有皇帝撥的經費,自然不會自己去拆。
他想起了那個“欲望使徒”,因此跑去監獄逛了一趟。
因為他艦上至少還是會有一位“牧羊人”的,那就是他未來的一位子女。他總不能讓孩子去放牧同僚,也不能指望飛船上的非凡者多犯罪吧,能出現序列5罪犯那肯定治安出了大問題。
一名序列5“欲望使徒”要8萬比索,“怨魂”則要12萬,這還是因為秘偶大師都沒了,高級秘偶材料滯銷給他打了8折的結果。
切爾森也能理解,一份序列5特性都在10萬比索以上,而且有價無市,畢竟序列5都能當艦長了,這種傳家寶般的東西誰會拿出來賣,加上監獄為了培養所投入的資源,也值這個價。
“欲望使徒”之所以便宜,是因為“深淵”序列的特性正常人根本沒法用,只能用來培養材料。
切爾森拿出那份已經破碎的“欲使徒望”特性,抵了6萬比索,再挑了些其他的“實用”罪犯,直接破20萬了。
剩下的錢只夠買些輔助材料了。切爾森感歎道,就當是為了孩子吧,離了此地,錢也就沒有用處了。
一年半後,“審判者”殖民的Ⅱ號行星上,切爾森留下了10萬名奴隸和部分工業零部件、原料,未作停留便離開了。
這並非他藏私,他目前艦上都是未受過訓練的奴隸和平民,非凡者剛開始培養,武器彈藥也才剛開始生產,戰力就是“海洋歌者”那一船人。而“審判者”號光能作戰的人員就有70萬,非凡者眾多,他幫不上什麽忙。
又過了一年零八個月,他來到了啟程前的最後一站,“熵之公爵”號殖民的Ⅰ號行星,在這裡,他將卸下帝國撥付、由他運送的最後一批原料和零部件。他和“熵之公爵”號的實際統治者,卡特琳娜女士議定,用60萬人類奴隸,交換30萬原住民。
切爾森頗有些不忍,在這個天災頻發,覆蓋著茫茫冰原的星球上,奴隸的死亡率會非常高,但他無可奈何,這是皇帝的命令,讓他至少為“熵之公爵”號帶去三十萬勞動力。
卡特琳娜親切的建議他帶上一些“魔女”,這些受過良好教育、壽命較長又美貌的女性非凡者既可以參與管理工作,又可以打理生活起居,被他婉拒。
切爾森拿自己小金庫裡最後一點工業原料換取了一些當地特產的靈性材料,這是他莊園裡最後一批存貨,莊園早被低價抵給了另一位治安官,地廣人稀的殖民星球上,土地並不值錢。
星球上的原住民只剩下30萬,切爾森估計以這樣的消耗速度,過不了幾年這個種族就會徹底滅絕。艦隊對人類奴隸可能還有一絲憐憫,而這些曾經反抗過的野蠻人則純粹被視為耗材。切爾森決定將他們全部帶走。
作為奴隸,他們並無選擇資格,但切爾森還是想征得他們的同意,統治一群行屍走肉和對未來抱有希望的人民,兩者是不同的。
因此他決定稍微停留,下去幫幫忙。
原住民名為盧茲爾,意為失落者,是本星球上的原生種族,無法與人類通婚,也未受外神沾染,但不像人類有“原初”構建的屏障保護,這個原生種族在各種災難與輻射中積累了一些對包括舊日汙染在內的各種傷害的抵抗力。
他們的相貌在人類看來有些猥瑣甚至醜陋。身形小於人類,站立姿勢有些佝僂,皮膚布滿溝壑,沒有一絲脂肪,四肢相較人類更細,皮下像是全部都是細長的肌肉纖維,據說脂肪細胞已全部與肌肉融合,在保證力量的情況下也保留了禦寒能力。他們沒有頭髮,頭頂是一圈圈褶皺的頭皮,沒有眼白和眼皮,眼睛很小,鼻子處只有兩個孔洞,其下是一張血盆大嘴,沒有嘴唇,密密麻麻的尖牙嚴絲合縫的對齊著。
他們經常沉默的呆在各種陰影或角落處,有著一種奇異的審美,崇尚破爛損壞的衣飾和雕塑。
切爾森隻帶了少量隨從,乘著“海洋歌者”號登陸,趁著大批人員物資運輸與飛船做遠航前最後一次調試的機會,進到奴隸營,與他們同吃同睡,呆了一個月。
在這個條件惡劣的星球上,狂風、地裂、雪災等等層出不窮的災難隨時會奪取奴隸們的生命,在不止一次的使用“災難主祭”能力消弭災難拯救人命後,切爾森獲得了他們效忠,最後一絲魔藥也消化完畢。
茫茫雪原上,一座奴隸營中心,一團篝火邊,幾個人類和一群原住民正進行著離開前最後一次談話。
“講講你們的種族吧,阿卡瑪。”
“是,殿下。”
“我最近讀了一些你們人類的歷史,以你們的標準,其實我的種族是沒有資格談論星空的。”
“我們生活在一個氣候惡劣的星球,單從資源稟賦來看,就很難發展出星際文明,甚至連工業文明都很難。”
“我們的種族既不智慧也不強壯,以人類的標準,還有些醜陋。雖說星空中條件惡劣的星球更多,可能也不乏文明種族,但他們或者有舊神的庇佑,或者自身就是個強大的種族,而這兩者我們皆不具備,我們連非凡能力都只有低序列。”
“災難是我們永恆的話題,它一遍遍的洗刷著我們的痕跡。經常是,我們建好了村莊、城鎮、城堡,正瑟縮著期望躲過一個冬天,嚴寒,雪崩,甚至不按原有河道行走的冰川就將這一切摧毀了。”
“我們看了你們人類的歷史,你們對‘蠻荒時代’與‘啟蒙時代’的表述,我們不太認可。”
“你們說你們的蠻荒時代,人們沒有任何理智,文明沒有任何進步,就像在無邊無際的黑暗徘徊,直到一些智者、偉人的出現,才打破黑暗、創造了歷史,帶領文明走向進步和啟蒙,實現了時代的躍遷。我們不這麽看。”
“你們的‘蠻荒時代’中, 依然存在著物質與文化的積累、社會的進步、發展,只是比較漫長,積累的比較緩慢,且時有倒退,但終究在某個節點上產生了質變,例如初步掌控魔藥,或發明蒸汽機。”
“而我們的積累,在漫長的時代中被災難不斷地推回原點。我們停留在封建時代,已有十萬年,而且這個數字只是可考的年代,我們曾有無數智者與勇者試圖解決這個問題,窮盡一切可能的方法,但均遭失敗。”
“面對災難,我們有的勇敢面對,有的努力苟活,有的豁達看淡,有的祈求神明的保佑,在我們的哲學裡,這些都是可以接受的。我們唯一不接受的,是什麽都不做的死去。”
“我們並非不知道什麽叫美。每當節日時,我們也會穿上最好的衣服,載歌載舞。我們之所以身著破衣爛衫並樹立了類似的審美,是在告訴我們自己,這個宇宙給了我們什麽牌,我們就打什麽牌,就像我們裹著破布相擁在半毀的城堡裡躲過冬天一樣,其實不是為了走向封建時代而建立城堡,而是那樣能更高效的利用燃料,不容易凍死。”
“其實對我們來說,人類與天災並無太大區別,我們抗爭過,失敗了,只能努力活著,從始至終都沒有講條件的資格。我們對人類的態度是複雜的。你們幾乎摧毀了我們,這裡的三十萬人就是我們的全部。”
“但你們也給了我們一個仰望甚至走向星空的機會,我們願意抓住它,它可能是唯一的機會。”
“與災難共生,與毀滅同行,這便是我們的生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