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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山中人》12章 幻想
  一

  自打他們親自管教我,宿舍樓下的電話亭不再有我的身影。

  那日清晨時分趕回院子,下午和大伯說的一段對話,大伯又是否告訴他們,這很關鍵。幾次猜測下被否定,我所持有的理由是:他們既然知道,就不會來管教我。所以我認定他們就像事情敗露,索性破罐子破摔,聽起來離譜,但的確是我經過長時間的思索,才得出的結論。

  從這事之後,他們好似在我的生活中消失,我也懶得過問,是每天閑來無事,生出的雜念。

  然而,我的成績突然性的下滑厲害,至今也未恢復。

  葉文國得知消息,安慰過我,我沒有告訴他‘是你害的我成了這幅樣子’,因為葉文國幫助了他們,也間接幫助了我。

  當時我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到底也聽不清葉文國的一大堆廢話中,究竟有多少可以拿得出手的價值。後來想想,葉文國的身份是工地上的包工頭,又不是殿堂上的大師,說句話都是金子,怎麽可能期盼他攜帶我走向光明的世界呢?

  我和葉雯雯在學習和作業上屬於交換,在我成績一落千丈後,葉雯雯果斷選擇繼續幫我做作業。

  有一天,我拒絕她的好心,我已經幫不了她了,我是個廢物。

  二

  說說陳老師吧,上課曾熱愛點我名的他,如今眼都不著我邊上,仿佛我是個禍害,還把我四周的人汙染了。仔細想來,這位陳老師不愧是學校最年輕的班主任,話是徐成功講的,不知道真假。以我的看法,陳老師的所作所為證明他頗有心計。

  事後複盤,男人砸我的煙是當初在餐廳點的沒錯,後來我把它放在床的上鋪。

  煙不見了,是陳老師拿的嗎?他怎麽進入宿舍的?

  首先排除熊衛強和趙齊二人,他們依舊是老樣子,一放學就跑去學校後門的網吧。大少爺看似小說迷,卻喜愛結交朋友,更喜歡打籃球。他的內向其實只針對我們,宿舍裡的我們三人。

  況且,他們哪裡來的理由,幫助陳老師對付我。

  關於陳老師如何拿到宿舍鑰匙,我起初翻閱校園條例,明確寫有班主任無權私自打開宿舍門,雖然這句話起不到什麽作用,同時我想到一個人——宿管。

  宿管老師我不了解,也不好直接向她打聽是否給了陳老師鑰匙。如果他們真的合夥,我這是往槍口上撞,自尋死路,以陳老師的性子,更會明目張膽的找我麻煩。我的人生才不過十六余年,我想低調平安的度過高中生涯,我想親眼去看看山那邊的風景,我想以一位受人尊敬的大學生身份,而不是低賤卑微的工人。

  三

  清晨在暖和的被窩裡醒來,窗外灰蒙蒙一片,雪像星點般緩緩落下,外面靜謐無聲。

  我一鼓作氣掀開被子,迅速穿好衣物。

  奶奶燒好了熱水,就等著我刷牙洗臉。

  院外有一棵枯死的樹,黃鼠狼安然的彎曲四肢,趴在樹枝上,似乎是尋找合適的獵物。我渾身抖動一瞬,黃鼠狼被嚇得慌忙逃竄,立刻不見蹤影,只剩被抖落的紛紛雜雪。

  洗漱完,我喝了點熱粥,就著鹹菜和昨夜的剩菜。

  肚子不餓了,要找些事做。

  我從他們的房間拾了三根粗柴火,又在草房拿了兩捆細柴和乾草。

  鐵盆中的火冉冉升起,身子漸漸溫暖。

  四

  “陰陰,冬天冷吧。”

  男人在院子裡來回踱步,搓著手。

  我凍得臉色發青,鼻涕連連滑落嘴邊。我打個哆嗦說:“冷。”

  男人隨手從樹上折下來一根樹枝,比劃說道:“陰陰,我跟你講。等到夏天,你拿著斧頭去外邊的樹上砍點柴火,生個火堆就不冷啦。”

  我堅定地點頭說:“好。”

  男人的這段話我真記到明年初夏,大概是那天確實把我凍得渾身難受,或許還飽含溫情的片刻。境況和關心雜糅一團,才有了記憶深刻的畫面。

  我迫不及待地拎著一把大斧頭,走去松樹林伐木。男人找到我我,驚慌的把我拉回院子,告誡我說:“天呐,山頭上的樹不要砍,你要尿尿也不要尿那個地方,那是墳山呐,記得嘞。”

  我為自己的行為辯解道:“可是松果可以生好大的火。”說著我比劃那團火可以有多大。

  男人揮揮手說:“那也不能,這叫搶死人的東西,不好,知道不?”

  “曉得嘍。”

  我垂下小腦袋,連忙對我憑空想象出來的棺槨道歉,乞求它們不要怪我,更不要晚上來尋我。

  樹肯定要砍的。男人拎著長柄斧頭,如一位魁梧的壯漢走在前頭,我抱小斧在後頭跑著。男人選取好一片林子,他在林間逛了一段時間,仍然找不著砍伐的樹。他撓了撓腦袋說:“怎麽都這麽大,叫人怎麽砍呐。”

  男人第一次在我面前展示的威風,被林間大樹折服,無奈男人返回院子附近,尋覓小樹的蹤影。我心中仍掛念滿山松樹,明明很好砍,也不至於為了幾個死人而放棄好柴火,也不說要把它們全砍光。想法固然是好的,畢竟不是我動手,還得叫男人去行動。

  我說:“松樹林的樹很多,你可以試試。”

  男人語重心長的勸說:“不要想嘞,砍了要倒霉的。”

  男人最終選定在院子下邊的幾棵小樹,沒過多久,樹被砍的搖搖欲墜,男人對我喊:“離遠些,要倒嘍。”

  冬日緩緩降臨大地,寒冷的夜晚裡有男人砍過的柴火,讓我不僅是身體,心也跟著暖和。

  我曾斷定男人嘴裡說的硬氣話,全然抵不過自己心中的丁點情義,事實教會我錯得太離譜,男人至死也不會,他永遠是一副大人的姿態擺在面前,也只會擺在我的面前。而我不過是他拿來炫耀的資本,到了幾年後,他發現我已不可能成為他拿得出手的工具,於是不帶猶豫的拋棄。

  我寄生在院子裡,靠男人存留的善良才能苟活於世上。沒他,我就死了,這太現實了。

  鐵盆子內的柴火燒得差不多,浮現在眼前的往事也被火焰燒成灰燼,不是說小時候發生的種種經歷如何,而是男人放不下他的面子想讓我成為他的驕傲,如今習慣也慢慢轉移到我身上。在被搶劫後我要面子的先去廁所清洗,才被那對夫婦狼狽追打,我的膝蓋也受到嚴重傷害。我要面子才去苦苦哀求警察,讓他們幫我抓那三個小混混,最後反而被他們揍了一頓,差點拘留。我要面子才和葉文國出去吃飯,最後被他們在背後狠狠嘲笑一番,他們也了解我這個農村來的窮乞丐,根本配不上高大尊貴的飯店。我多少次想把壞習慣丟棄,到了緊要關頭卻又撿起戴在臉上,以後愈發深刻的黏住,最後不管怎麽用力也拔不下來了。

  五

  中午吃飯的時候,奶奶告訴我他們下午會回來,是刻意的告知吧。男人輕則打我罵我,重則把我像垃圾一樣丟出門外,我沒有選擇余地,這畢竟不是我的家。

  我想著是否裝作寫作業的模樣,之前裝給奶奶看讓她稍稍放心,現在是裝給即將到來的他們看,真的有必要嗎?再三考慮下,我覺得這種刻意的行為真的愚蠢,我不如做一副悠閑的姿態,本來他們也不待見我。心情好的時候對你吆喝,心情不好的時候直接動手,以前如此,現在亦如此。那我為何不把以前的自己搬出來,做一回堂堂正正的自己。果然是面具戴久了,竟一心想討取他們的開心。

  我打開客廳的後門,門旁有一棵很高的梧桐樹和一條泥濘小道。小道的盡頭有一間空著的紅磚房,後來擴建的廚房承受不住風雨,倒塌了。

  自大伯全家搬到胡同裡,這裡就空著。

  當年這方院子還沒建起,我來了,就像我寄生在院子,他們寄生在大伯家中。那時我年齡太小,對於紅磚房裡存留的記憶只有短短一幕。

  那是在一個尋常的夜晚,房間內唯一的光源來自桌子上的一根黃蠟燭。虛弱的燭光根本抵擋不住黑暗入侵,天花板上的陰影似乎變成妖魔鬼怪,十分嚇人。女人蹲在我前面,把我放在水盆子裡的腳擦乾淨,溫柔的對我說:“好了,可以上床睡覺了。”很簡單的一幕,沒有嚴厲古板的男人,沒有慈祥和藹的奶奶,只有女人的一句話。

  村子附近我常去的地方,是大壩上的那間高腳屋。我跨上圍欄眺望遠處。雪自雲中來,飄落在乾涸的河床上,再往遠處望去,霧氣騰騰的河床上,若隱若現一條河道,上方停著十幾艘漁船,和道旁的漁網,宛如海市蜃樓。

  我本想在此地陶冶情操,舒展下自己,不料大壩上的風威力十足,凜冽的寒風撲打臉龐,嘴巴成了一塊凍豆腐,僵的說不出話,耳朵冷辣辣的疼。還是回去吧,管那多幹什麽。一路上我在想男人若真在被冰雪覆蓋的世界把我趕走,我該如何活下來。而後我放棄了思考,倒不是冷風吹得凍腦子,是這件事沒必要去想,完全可以改一下題目,就叫‘十六歲的乞丐如何度過寒冷的冬季’,會更貼切一點。

  我按照原路返回,後門是虛掩的,大概奶奶過來關上了。我走進去客廳,拿起旁邊一根長木棍斜頂在門上,死死固定住。

  女人的聲音突然從後方傳出,著實嚇得我心一驚。

  “你的成績是要怎麽樣?難道不想學習了?那你早幹什麽去了,非要讀個高中浪費我們錢呐?”

  三連問題來得很快,我想怎麽回答才能擊中女人最為致命的柔弱,可惜我找不出來,日積月累辛苦工作的他們早就把自己鍛煉成鋼筋鐵骨一樣硬,區區一些語言傷害根本算不得什麽。就拿男人來說,他一旦發現自己說不過我會直接動手,還要叫你站在原地挨他的打。

  路走絕境也無所謂,我當做聾子不去理會,徑直走向自己的房間,把木門反鎖,眼不見心不煩。我靠在床頭靜靜的等候,盛怒下的男人或許真的會劈開這道年邁的木門,而後粗暴地叫我滾蛋,想來每條路都是自己親手造成的,免不了的被趕出院子。

  大廳傳來幾聲腳步聲,女人敲了敲房門,哀傷般說:“天呐,我們又不是逼你,你說你吃煙對不了?你讀上大學我們也不管你了,你只要不犯法隨你怎麽耍都行。你說說你真的這麽多年,讓我和你爸失望過多少次,你自己心裡也清楚,我們不容易啊。”

  我是在跟自己賭氣嗎?並不是,那到底什麽原因導致我的心態發生如此巨大的改變,以至於自己的生活,情緒各個方面遭受巨大的打擊,從此墮落成為一種習慣。我曾在期末考試前一周晚上,獨自一人早早躺上床,聆聽他們三人奮筆疾書,時而討論題目,心底不難受嗎?熊衛強考完試見我成績排名,嘲笑我說:“一個天天早睡的人黑眼圈比我還重,我以為多厲害呢!”這句話說得我不憋屈嗎?我為什麽變成今天這幅鬼樣子,面子我丟掉了,可我也變成自己都討厭的人。為的就是葉文國送的煙嗎?男人和女人站在辦公室找我對峙的時候,扔過來的那包煙沒有開封,和我自從拿回宿舍放在上鋪時是一樣的,他們沒有尋找疑點也沒有找我要過解釋便對我拳腳相加,嘴中的唾沫變成鋒利的刀子戳在我的心頭。這是他們第一次乾這樣的事嗎?曾幾何時他們也有善良的一面,對我也有足夠的耐心,可又是什麽導致他們變成這幅樣子,猶如一個活脫脫的人間惡鬼。我搞不清楚問題出現在哪,還是這個問題從一開始,我進入院子就悄然生根發芽,等候時間把他們催成鬼怪。我是抵抗不了了,大概這輩子也抵抗不了了,只要這個家還是他們做主,那麽一切都無法改變,那些骨子裡透露出想利用我的價值永遠無法改變,他們渴望我能成為他們的驕傲,以至於這份渴望在歲月的痕跡中變了形。

  女人歎息一聲,走了。

  對我很失望吧,其實我對你們也很失望。

  夜晚來臨,雪不知何時停了,四野的雪無法短時間內融化,外面依舊白皚皚一片。

  奶奶敲了敲門說:“吃飯嘍,陰陰。”

  我在等,等男人受不了,把我趕出去。

  想法居然落空了,女人從外面拿根小鐵片把鎖撬開,強行拉我出去。我肚子餓得難受,還得盡量保持自己的姿態,隨意夾點菜走到大廳門口,好在那張椅子和凳子沒有收走,門也沒關上,我往前面的青石上扔了一塊瘦肉,就當是祭天了。

  女人端飯碗站在我身後,開始說教:“你現在心裡什麽想法?不想讀書那就出去找工作。”

  我被問的煩躁,說:“要你管。”

  沒等女人開口,早前潛伏一旁的男人氣衝衝地朝我吼了一嗓子:“你是要死的人,狗東西!我天天供你吃供你穿,還要供你上大學,好,你就這麽對我,你真行啊。”

  我扒了一口飯,含糊不清的重複:“要你管。”

  男人索性把碗給摔了,拿起大門背後的粗樹枝,足足兩米多長,人手腕那麽粗。男人的樣子在我眼裡有趣極了,我忍不住笑了。女人趕忙把筷子和碗放在一隻手上,騰出另一隻手,想奪取那根棍子。

  男人對女人吼:“你攔我嘞,狗東西要翻天,真以為我打不死你是吧。”

  女人臉色慘白,手上的動作依然不讓上半分,“天呐,你讓他出去打工算的,他快十八了,你還要怎麽管。”

  男人繼續吼叫:“打工,打個狗屁,就狗東西還打工,別人還不收嘞!要不是城裡的包工頭看我們乾的好,收我們去他的工地乾活,我們早餓死了!早曉得當初一腳把他踩死去,省的糟心!”

  我冷笑一聲說:“你憑什麽有資格講我?你摸著自己的良心說說看,你哪裡來的資格,又不是你生的我!”

  ‘陰陰啊,我給你講個故事,你先躺下,等明天了就不發燒嘍。’‘好。’‘從前森林裡住著一頭老虎,一頭狼,還有一頭小鹿。小鹿啊正被老虎追,因為老虎要吃小鹿嘞。跑啊跑啊,最後小鹿跑到懸崖邊,老虎一見自己馬上要把小鹿給抓住,這時候反而還不著急,老虎就趴下來睡了一覺。等老虎醒來的時候,小鹿已經被狼吃掉嘍。又過上幾年,森林裡慢慢熱鬧,狼從虎口搶食的事情流傳得很快,基本森林裡所有的動物都曉得了。老虎氣不過去找那狼,可怎麽都找不到。在某一天早上,森林裡來了另外一頭老虎,那頭老虎聽到這件事後,跑到被搶食老虎家中詢問他。’‘講完了?’‘講完了,這是我媽媽,就是你奶奶跟我講的故事,我記得很深嘞。’‘可我聽不懂。’‘哈哈哈,就是丟人丟到家了的意思。’

  安靜,瞬間安靜了。

  男人手中的木棍死死握在手中,發狠地盯住我。女人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她的飯碗在聽到我的話後從手中脫落。巧的是他們的飯碗都掉在同一片地上,這塊地叫大廳,大廳最裡面擺著一個爐鼎,爐鼎每日要點上三根香,他們祭拜的是上頭掛著,寫上‘老牛舐犢’的四字牌匾。聽奶奶說是男人去找教過書的二爺爺題的字,一來裝作有學問,二來別人拜訪可以給他們介紹上面的意思。農村人家嘛,沒讀過幾天書,上面的意思自然不懂,他們也好給自己樹立一個慈愛父母的標簽。

  六

  女人拿衣物等東西,塞進肚子裝作辛苦的十月懷胎,每隔段時間是拿一袋小米,再就是小半個南瓜,隨著月份的增加肚子裡塞的東西就越大。男人和女人估量一下,選了個刁鑽的時間,恰巧大家不在身邊,女人虛偽的在院子中大喊:“哎呦,不行了,要生了。”

  聞聲而至的閑散人,好心的把女人攙扶進房間的床上。男人把嬰兒放在院子後頭的屋子,小聲念叨:“祖宗誒,千萬不要哭出聲嗷。”

  男人又仔細觀察片刻,終於放下嬰兒,跑到大廳見到已經被女人想盡辦法驅趕的身影,隨後安定心,趕緊又跑回屋子裡拿起嬰兒返回房間,男人極其小聲說:“你快生了,你得叫,囔囔,曉得不。”

  女人憐愛地摸著嬰兒,同小聲問:“我得囔囔多久?”

  這問題算問到男人的未知領域,男人無奈地說:“你先囔著吧,這事我也不曉得,等俺媽來我去她那探探風口。”

  女人抱怨一聲,沒辦法隻好叫喚。

  清明節後不過十余天,白天的溫度適宜,即將到來的生育讓女人蓋上厚重的棉被。女人漫不經心的在床上翻騰,再加上叫喚,早已滿頭大汗,精神氣也有疲憊的跡象。男人這才讓門外邊等候多時,聞風而至的親戚們進來看看女人,中間有人提出異議說這樣不對,應該讓孕婦少蓋點。女人撒謊說:“我好冷就蓋上了。”

  人群中提出的問題很快被聯手的男人女人挨個解決,男人眼看這群親戚們還沒有要走的意思,便給女人使了個眼色,女人立馬領悟,對著大家說:“你們這麽多人站在這裡,我害羞。”

  等眾人被男人驅趕走,此時整個院子只剩下男人的母親在廚房做飯。男人趕緊把萬幸沒哭的嬰兒,從一個難以打開的衣櫃中取出,抱在手裡哄著,女人小聲罵道:“你是不是要死啊,窗簾!”

  男人大驚,輕手把嬰兒放在床邊,女人盡可能輕輕拍打嬰兒,嘴巴已經不敢再囔囔發聲,生怕嚇到嬰兒。男人像受了驚的麻雀觀察窗外,覺得沒人看見剛才一幕才緊張得手抖,拉上了窗簾。

  男人的母親時不時過來問候女人的情況,還想進入房間查看情況,推門才反應過來門被鎖住了,不禁問:“怎回事,生個孩子還鎖門,萬一在裡頭出個事怎個辦嘛。”

  女人無奈將嬰兒抱進被窩,掩埋在厚重被子裡的手還不忘拍打嬰兒的腹部,盡量讓嬰兒舒服點。然後女人把雙腿抬起,腳擱置在床單上,使其讓人發覺不出裡面藏著一個嬰兒。女人緊鎖眉頭,嘴巴不忘悶哼出聲看起來十分難受。

  男人見女人把一切都搞定,看樣子露不出破綻。期間男人一直在房間裡來回踱步,證明自己在床邊起身現在過來把門打開,沒等男人的母親進來,男人跨出門檻,關上房門。

  “啥子情況?”

  男人的母親想查看房間內的情況。

  男人假裝緊張,抓住他母親的手詢問:“娘,要不要殺隻烏雞,我看她在裡頭滿頭大汗,渾身難受得要命,還要等多久才要生嘞。”

  男人的母親解釋道:“話說生個孩子走遭地府,這樣子正常嘞。”

  男人的母親說完,前腳走出大廳門後又停頓了一下,收回踏出門檻的腳,說:“哎呦,我搞糊塗嘍,我看下才好知道。”

  男人的臉色慘白,攔在門口講:“娘啊,她羞得很,不讓人進去看嘞。”

  男人的母親說:“嗨呀,馬上快生了還管羞不羞,況且家裡頭哪裡來的烏雞啊。”

  正在男人猶豫不決時,房間裡傳來女人虛弱的聲音:“趕緊去趕緊回。”

  男人像聽到老天的命令般衝出屋外,一見親戚就問:‘爺呀,有烏雞麽。”“奶啊,有烏雞麽。”

  連著一個村子跑了個來回,也不見烏雞的影子,口乾舌燥腿打抖的男人扶牆,走進院內,用著最後一點力氣朝屋裡喊:“娘啊,別人沒有烏雞啊。”

  男人的母親喊道:“‘天呐,你也不曉得跟喜貴打個電話嗦,他在鎮子上做事嘛,你叫他帶一隻回來。”

  男人責備說:“哎呀,我搞糊塗嘍。”

  女人嚎叫了兩個多小時,終於等到太陽臨近中心點,喜貴提著一隻活蹦亂跳的烏雞交到男人手上,他問:“麽得時候生了?”

  男人說:“時辰還早,估摸等到下午才能敲定下來。”

  男人從他大哥手中接過烏雞,從廚房內拿出一把刀和一個碗。

  “還有這些,來呀,你拿到。”

  喜貴把從鎮子上買到的禮品放在大廳的沙發上, 男人和他大哥互相謙讓幾下,最後收下禮品。

  兩人寒暄了幾句後,喜貴回家吃飯。

  中午各家炊煙騰騰升起,男人家也不例外。男人的母親在家中照看灶底的火還要翻炒鍋中的菜,男人在外頭一刀抹了烏雞脖子,鮮紅的血沿喉管盡數流入碗內,一切井井有條。等午時過半,男人的母親打開黑鐵蓋子,飯香味瞬間鋪滿整間廚房。

  男人在碗中盛飯,又夾點菜送到房間,忘不了需要鎖上門。

  女人抱怨問:“等到什麽時候,這事可真累。”

  男人哄說:“娘說這得要十多個小時嘞,你再忍忍嘛,孩子怎麽樣了。”

  女人小心抱出嬰兒,讓他透口氣。

  “好的很,不哭也不鬧,將來這孩子真讓你家光宗耀祖。”

  男人激動地說:“好,好哦,真是好事。”

  之後男人又傳授一些從別處聽來生孩子的技巧,女人聽後連忙坐起示范,男人時而提醒應該這樣那樣。

  太陽即將下山,女人在房間內喊響男人的名字,男人和他的母親手忙腳亂的從院子裡衝到門前,男人用幾句話想要搪塞過去,男人的母親則以生過孩子為由堅決要進去看看,男人繼而為女人是第一個生孩子比較害羞還是讓我來,男人的母親隻好放棄。

  在女人的哀嚎聲中,在門外親戚們大眼小眼的對視中,在一天的潦草結束,在男人拍響嬰兒的屁股後。一聲啼哭,女人漸漸停止嚎叫,親戚們的臉上呈現放松。夕陽的落下迎接黑夜的光輝,嬰兒如此這般成為男人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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