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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山中人》第10章 家長會
  一

  國慶結束,晚自習上得知高一全年級要舉行一次月考,成績會在家長會上公布。

  考試可謂是臨時抱佛腳,抱不動也得強行抱動,為什麽?因為這次的成績定然逃不過家長們的注意。

  樓道內史無前例的冷清,教室裡空前絕後的壓抑氣氛,體育課毫無道理的強佔,各科的學習轉變為複習,可謂是大半個學校總動員。領導們重視肯定有原因的,我目前還不知道。

  這次月考對我沒多大的影響,坐在一旁的葉雯雯慌了。她聽完陳老師布置的策略,面色慘白,“完蛋,我打算背重點的,居然得全部背下來。”

  徐成功路過時不忘提醒:“每一組去組長那背,組長來我這背。”

  葉雯雯瞪了徐成功一眼,惱火的直捶桌子。

  二

  家長會前,陳老師主要表明幾點。

  一:諒解沒來家長的同學,等家長會結束,會挨個給沒來家長會的家長打電話,詢問原因。再是和家長談論孩子的成績,和在校的表現。

  二:解散後簡單的收拾下自己座位附近的垃圾,再由這點說到家長以為我們是在垃圾堆裡上課。多少有誇大的成分,這也對陳老師的性子。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大家得留在班上,不管家長來沒來的,家長就坐在我們旁邊,凳子管夠。試想一下,一間教室擠一百四十號人左右,是什麽場景。

  陳老師掃視大家,又提醒一遍:“偷跑屬於讓我地道的找你們麻煩,各位記住了。”

  我左右看了眼自己的位子,談不上乾淨,也不至於髒亂差。剛拿起水杯準備去廊道內接水,陳老師來了句:“時光陰,成績優異,家長沒來,但不代表你可以先行離開。”

  我晃了晃手中的水杯,說道:“我出去接水。”

  陳老師打了個哈欠,手中做筆記的動作繼續。

  三

  葉雯雯的父親看著年輕,也不像山裡人該有的氣質,我低估了她家裡的情況,是我見到葉雯雯父親的第一反應。

  葉雯雯摟著她父親的手臂,笑眯眯地走進教室,兩人的關系頗為親密。

  家長會開始的前幾分鍾內,陸陸續續到場的家長們和同學,仍有親密的過分,也有相看宛如陌生人。

  陳老師接聽一通電話,丟棄了他心愛的公文包,不知去向。與此同時,大少爺和於小偉的父母都沒有到場。關於這點,更多的同學和我一樣,頗為關切兩位大少爺的父母,會是怎樣華麗麗的出場。

  會後的一刻鍾,講台上仍舊空蕩蕩的不見人影,不免讓人納悶。聲音最先從前來開始響起,以飛快的速度傳遍四面八方,葉雯雯的父親不禁詢問他女兒:“你們老師怎麽回事?我等下要去監工呢。”

  葉雯雯也納悶,說:“我哪裡知道。”

  葉雯雯的父親應答,扭頭和我聊起平時。

  平時成績怎麽樣?平時在宿舍睡覺習慣不?平時在哪裡吃飯?平時吃什麽?平時。。。

  我回答若乾個平時的問題後,有人敲響了教室門,眾人瞬間看向那道希望,渴望門外的人帶領自己前往清新的空氣中,而不是聞一個又一個的屁。

  四

  她踩著一雙高跟鞋‘登登’發響,手挽皮包,每走一步散發高貴的魅力。

  果然,真正的有錢人是我不能想到的,譬如於小偉的母親,看樣貌不超過三十歲。她優雅地坐在於小偉旁邊,大部分家長及同學用貪婪的目光侵蝕黑色的長裙。

  眾多的人群中,兩位母親相視,一位是臉上生笑靨,一位是面無表情,似吃人的怪物。

  於小偉的母親被人們盯著,稍有害羞的意思緩緩低頭,溫柔的笑意仍在。

  那位母親轉過頭,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又盯住自己的兒子。這段時間內,她的臉上不存在任何表情,哪怕是見到仇人的怒意。

  家長會的半小時後,葉雯雯的父親葉文國打消關於平時的問題,轉而問我的生辰八字,以往歷程。這時候,陳老師衝進教室,他面對一百四十號人愣了片刻,才想起自己的形象。

  陳老師整理的同時,不忘給自己找個像樣點的借口:“各位家長,各位同學,很抱歉,家中突發事務導致我才來,真的抱歉。”

  說完,陳老師緊張巡視我們,見沒有異議,陳老師接著說:“各位,家長會現。。。”

  門外響起的敲門聲,打斷了陳老師的話。

  五

  我想都不敢想,陳老師的態度竟然如此謙卑,猶記得陳老師兩次挨章書記批評也不曾彎腰,臉上永遠是一副無所謂的神情。

  能讓陳老師畢恭畢敬的人是大少爺的父親。

  他穿著一身西裝,身材發了福,成功讓我聯想起胖子城管,與他,這位父親更加滑稽。

  肅靜的教室發出女人的譏笑,眾人看向於小偉母親的刹那,貪婪的目光重現。

  大少爺的父親說:“請問你是在笑我,還是我的兒子。”

  於小偉的母親翹著二郎腿,手肘抵住桌子,單手撐著側額,嬌媚說道:“我又沒笑你,怎麽過了這麽多年,還自以為是。”

  大少爺的父親臉好似僵住,轉而寬和地笑了。這不算完,他扭頭看向陳老師,假裝咳嗽,繼而再次抬起他的胖腦袋,沉穩有力的朝自己的位置上走去,他的身後跟著一言不發的趙言承。講台上,主持這場家長會的主持人從夢中驚醒,正式開啟家長會。

  插曲過後,陳老師進入狀態,井井有條的描述班上的大概,再強調小范圍成績不理想的同學。被點到名的同學心中一橫,挺直腰板,他們的父親或母親看著自己的兒子或女兒,臉上逐漸陰沉。

  家長會持續,數學張老師,英語肖老師走上講台發表自己的觀念。一刻,兩位老師講完,臉色都不算好,雙雙失神地退出教室。

  陳老師清了清嗓子,再將一通。

  “辛苦各位家長在百忙之中抽空過來,你們肯定也不想錯過一場關於開學就霸佔年級第一的演講。先讓我們有請趙言承的父親,說說他平時是怎麽教育孩子的,也好讓大家借鑒一下。”

  大少爺的父親站起,左手捏了捏胸口的領帶,端正走姿和態度走上講台。

  他雙手握在一團放在腹部,對著大家鞠躬,溫和開講:“各位同學和到來的各位家長,你們好!我叫趙德行,從江城來的。我呢,教孩子秉承一個原則,讓他們自己努力,我當一位後勤,負責他們的衣食住行。本人呢,是在江城當一個局子裡的局長而已。平時公務煩身,不像你們一樣,有足夠的時間教育孩子。

  其實啊,我個人認為教孩子不如他自己懂事,他自己懂事就會明白讀書的重要性。我完全不相信世界上有人不會讀書,書真的很簡單,隨便看看就會,就像當初我也是隨意糊弄,就有了今天的局長。對吧,各位家長得清楚的了解到自己的認知,父母的含義是什麽,孩子的含義是什麽,我們站在家長的立場上應該要為孩子們好好想想,不能一棍子打死所有。

  孩子要買一本書,我不管是不是小說,買,必須買,為什麽啊?當然是為了學,書裡內涵底蘊可學習的知識點,優美的字詞可以借鑒加以思考,這對學習難道沒有幫助嗎?學累了出去玩,可以,為什麽不行。學習學累了放松下怎麽了,人總不能和牲口一樣天天做事吧,今天去遊樂園明天去其他城市旅遊。吃那也得講究啊,得吃好來,孩子正長身體,一餐大魚大肉肯定不能少,更不能浪費錢。這裡面是有營養的啊,可不敢教孩子天天去吃那些素的,那些哪有營養。是不是,各位家長,仔細想一想,所以啊,我們能做的其實特別簡單,就是負責好,保障好孩子的衣食住行,我們隻堅持,隻努力的保持住這一項原則,那麽,這個孩子必定是成功的!”

  趙德行越說越興奮,驕傲倆字寫在臉上,生怕別人瞧不見。

  話說半途,我專門注視陳老師的神態,嘴角是一股譏諷。令我不明白的是陳老師好似知道趙德行的德行,卻還要趙德行上台演講,引起大家無聲的公憤到底是為什麽。再說先前的恭敬,到現在卻變了味道,真令人奇怪。

  趙德行說的激動,導致他看不到陳老師的表情變化多麽離譜,陳老師似乎也不在意別人看他的神情。再有,多數家長和同學盯死了趙德行,陳老師愈發的有恃無恐。

  說教完成,陳老師在一片和平,安詳的教室內拍響巴掌,邊喊:“好,不愧是全年級第一的家長,說的話竟一針見血。各位家長也需向趙言承的家長好好學習,畢竟啊,人家這年級第一的成績擺在這裡。如此家長的教育不知道趙言承是否認同,讓我們掌聲鼓勵趙言承上台講一講自己的學習,來,有請!”

  趙言承臉色慘白,緊皺眉頭遲遲不敢上台。

  趙德行認定這樣有失偏頗,架住趙言承往講台上帶,“嗨呀,老師叫你上去講你講一下嘛,你是全年級的第一名,從開學到現在哪裡有過第二?得和各位家長好好講講,隨意說點也成,就把你的日常啊,學習上面的事分享一下嘛。”

  趙德行說完,退到陳老師旁邊,整理衣服的同時不忘揚起他高傲的頭。這一點,大少爺和高官很像。

  大少爺往那一站,一言不發。

  “我說你好歹也是大城市來的,是當官家的兒子,也不至於連個屁也蹦不出來吧?”

  說話的人是於小偉的母親,經她嘴巴的話有些尖酸。於小偉母親的話還沒說完,她對趙言承莞爾一笑,再說:“除非,你不是那當官的生的。”

  有時候我腦子活泛,瞬間能從話中明白意思,可還有的時候,我的腦子笨拙,總要後知後覺才明白。今天這場家長會,於小偉母親大鬧一通,我便是前者,但我搞不清楚一點,為什麽於小偉母親要說出這種話,不管是諷刺或其他,話說出口實在不明智。就譬如趙言承不可抗拒的一顫,雙手牢牢抓住講台邊緣。趙德行的臉色不太對勁。陳老師的那張臉上,全然不見眼睛的存在。對了,那位母親,她居然笑了。

  大少爺不敢說話,正常。剛才趙德行的那段話引起大家的不滿,陳老師又在這時候叫他上去,更何況他的父親竟幫著陳老師,猶如自己的父親幫壞人殺自己,簡直匪夷所思。再者,不管大少爺偏向哪一方面說話,無濟於事,已是死局。

  葉雯雯才消化家長們先前的對話,小聲歎息道:“唉,他爸能當官到現在也是個奇跡。”

  葉文國寵溺地摸著葉雯雯的小腦袋,說:“頭銜戴在身上久了,人也慢慢變成頭銜上的人。”

  被同一位母親嗆了兩回,再有葉雯雯父親的諷刺。作為一位父親,更是一位男人,趙德行的腦袋仿佛觸天。他用鼻子指著於小偉的母親,說道:“看你的樣子也是城裡來的吧,可惜我並不知道你兒子的成績怎麽樣。”

  於小偉的母親撥弄自己的頭髮,臉上是柔和的微笑,她說:“抱歉,他爸的錢已經夠他這輩子隨便花,只要他不做出違法的事,他怎麽高興怎麽來。對了,我們可不像某些人,求爹求娘的請我家老於幫個忙。”

  那位母親開口:“很抱歉打斷你們的對話,我想問一下,關於於小偉,你是他的母親沒錯,那你怎麽認為於小偉不會做出違法的事呢?”

  於小偉伸了一個懶腰,打著哈欠,“你可別給我丟人現眼了。”

  於小偉的母親難以接受,她說:“喂,你有沒有搞錯,我可是在給你長臉啊。你之前做出那樣的事還不是靠你爸解決的,要不然你能待在這裡一點事沒有?”

  於小偉說:“你不也靠他,哪有資格說我。”

  局面隨著於小偉和那位母親摻合進來,愈發古怪。

  陳老師面露窘態,萬萬想不到事情竟發展成這鬼樣子,趕忙打圓場說:“好了好了,各位同學家長,我們還在開家長會,大家肯定得了解下。。。讓我們聽趙言承同學的發言。”

  趙言承深吸一口氣,沉下心說:“我的學習方法很簡單,每天做作業,上課認真聽講,謝謝大家。”

  說完,趙言承對著大家也是一個鞠躬。

  果然最糟糕的事情發生了,於小偉慵懶的靠在凳子上說:“你的話我算聽明白了,大家同在一班,都好好聽講。但是呢,某人的成績非常好,這叫差異,你是優等生,我們是差等生。”

  趙言承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不帶任何的語氣說:“我沒有那個意思。”

  我想也沒想,幫著大少爺說:“趙言承不會有那種想法。”

  於小偉不依不饒道:“那他是什麽意思,我天天上課好好聽講,成績還不是差得很。他呢,你問問同學們,他趙好學生,天天上課是不是看小說。他爸剛才也說了,這玩兒天注定,是,天就稀罕你,不稀罕我們這些每天累死累活的窮苦百姓,你們厲害,天生的好家庭,我們呢?”

  趙德行剛想站說話,卻被於小偉的母親打斷:“你也別找存在感了,這名起的真好。”

  趙德行惱羞成怒地坐下。

  陳老師眼見事情更加不妙,趕緊宣布結束了這場鬧劇:“好了,學習經驗大家也聽到了,那這次家長會到此結束,解散。”

  家長會結束,而不代表這場鬧劇結束,他們會把所有的情緒,不滿發泄在自家孩子身上,畢竟,孩子丟了他們的臉。

  六

  剛要離開教室,葉雯雯的父親叫住我,說:“時光陰,叔叔呢想跟你聊一聊,你看。”

  我若有所思地說:“好。”

  葉文國之前說要去建工,卻把我和葉雯雯帶到了一家餐廳,獨攬一間包廂。

  葉文國的身份是包工頭之類的,自打他們在城裡出事,我對這類人的印象壓根不算好,但他出手闊綽出乎我的意料。

  包廂內有一張大圓桌,十二把椅子。桌上的圓盤正心放置青花瓷瓶,瓶口插花六朵薔薇,三朵百合更上一層,高低錯落的微黃與粉白。心形的綠蘿,尤加利為輔,四溢的冬青,光看眼花繚亂,也心曠神怡。

  服務員拿來菜單,葉文國說讓我隨便點,他請客。

  畏懼是肯定的,就算葉文國想讓我多關照下他的女兒,倒也不必這樣,且菜單上的圖片還沒一旁的數字更引人注意,反正我連最便宜的菜錢都付不起。

  我難堪說道:“要不然您來點吧,我不知道該怎麽點。”

  服務員讀懂了我的意思,把菜單遞給葉文國。

  葉文國一笑,說:“好,好,那我隨便點。”

  進餐廳後,我觀察過葉文國,他所做的每一個動作或講的話太過刻意,他會選擇性的走錯包廂,再問幾位服務員,而這家餐廳的路他其實極為熟悉。點餐時,服務員對葉文國說,今天會員打九折,另有滿減之類的。葉文國淡淡一笑說他認錯人了。如果真認錯人了,服務員哪能在這家餐廳做事到現在。

  葉文國刻意的降低自己的身份,是為了和我保持在同一階級,說來可笑,他目前的階級是暫時的。

  葉雯雯雙手托腮,嘿嘿一笑說:“沒事,我們不吃人。”

  我惘然地點點頭,至少也得回應下,不然不禮貌。

  葉文國點完菜,服務員離開。

  葉文國問我關於未來的打算,我反問他,比如。葉文國說了一大串,大意是以我目前的成績,進一所優異的大學不成問題,再說背地裡調查了我的家庭情況,可以資助我上大學的所有費用。我不明白這段話的深層含義,來回衡量下,我告訴葉文國,我想踏踏實實的做好目前,未來太遠沒想好。葉文國臉上含笑,同意我的觀點,他說唐突了,本意是想做些好事,如同香客們捐錢給寺廟裡的虔誠和尚,不求回應。

  隨著菜肴登場,壓抑的氣氛中有了絲喘息的機會。我把小時候珍藏的笑話講給他們父女聽,起初都會尷尬,在我的堅持下,冷清的包廂回蕩爽朗的笑聲。

  飯桌上的二人動作親密,互相夾菜給對方,葉雯雯順便在撒個嬌,說最近的衣服小了,要再買幾件。在俏皮可愛的女兒面前,葉文國恢復了他的階級,我還一副惋惜,真以為葉文國和我處於同一水平。

  看著他們父女二人,感受良多。

  這才算正常的家庭吧,我想。

  七

  葉文國結帳去了,我和葉雯雯站在飯店外面。葉雯雯說:“我爸是想讓你大學報土木專業。”

  我問:“那是什麽專業?”

  “建房子的,為人民造福,順便再幫助我提高下成績。”說罷,葉雯雯對我使了個眼神。

  “最後那句算你夾帶私貨吧。”

  葉雯雯悲痛地說:“哎呦,我又不是於小偉,我以後要出去找工作的,你就幫下我了。”

  我的心緒飄到遠方的天空上,我說:“好。”

  雙方安靜小會。

  葉雯雯冷不防地說:“我是獨生女。”

  “啊?”

  我的心中有一顆小種子迅速萌發,佔據腦袋大半。

  等我見到葉文國,異常的緊張。

  可時機就在眼前,我不想錯過,腦海中一瞬閃過很多很多的模糊畫面。我對葉文國說:“叔叔,您能幫我件事嗎?”

  縣裡的一座公園內,有簡單的鍛煉設施和花草樹木,小路上鋪著鵝卵石。風景是縣城裡最好的。

  我和葉文國並坐在石椅上,葉雯雯獨自一人打車回去了。

  我深吸一口氣說:“您調查了我的背景,那您肯定也知道他們在江城。”

  葉文國皺起眉頭,說道:“我知道。”

  “您能幫下他們嗎?”

  葉文國思慮良久,對我說:“說實話,他們把一個包工頭打進醫院,要麽賠錢要麽坐牢,在江城恐怕也難找到工地上的活了。。。我早些年在城裡乾活,近幾年家中老人病倒,不知幾年可活我才回來盡盡孝。我試下吧,那位包工頭我不認識,得通過別人介紹。”

  我尤為感激,“謝謝,謝謝您。”

  “我好人幫到底,看能不能把他們推薦到其他工地上。”

  說完,葉文國拍了我的肩膀,大踏步地朝公園外走去。

  公園不大,至少不會有葉文國的身影大。遠方的天空中掛著一幅仙境畫,是它讓我多日不曾安定的心,終於獲得了片刻的安寧。傍晚的星空即將奪走白日的光輝,在一片喧囂,人海中結束美妙的一天。

  八

  我在餐廳前台領取葉文國打包好的菜,走回宿舍。

  這些菜品他們一口沒動,說是浪費留給我,從來沒吃過山珍海味的我,在禮貌拒絕幾次後同意。臨走服務員拿一包煙遞給我說是我們點的,忘記給了。

  看上面的字才知道葉文國曾在飯桌前說的那兩字原是包煙,葉文國有抽煙的習慣,應該是他給自己點的,剛才服務員也說忘記給我們。

  走上大路,雙手拎兩大袋東西的我,時常被路人投來好奇的目光,我無奈的加快腳步。

  在距離學校尚有段距離的遙遠路途上,兩大袋子的重量使我不堪重負。我坐在馬路邊,心想隨便走進一家菜店,討點飯豈不美哉?

  站在一家菜店前,聽著裡面的爭吵。

  我仍記得那些時光是由熊衛強帶我們去聽各種戲。村頭一戶人家的男人死了,每天晚上從那間屋子裡傳出溫柔的鬼叫聲。哪家的孩子被大人拿棍子追著打。誰的雞被狗咬死了,雙方站在馬路上大叫大罵。這些通通被熊衛強用小本子記錄過,連帶時間地點人物。

  “那是你媽!”

  趙德行拍響桌子喊道。

  陳老師在一旁幫忙打圓場:“別,別激動。”

  趙言承冰冷的態度針對陳老師:“關你什麽事,作為一名老師,整天想著怎麽攀當官的,惡心!”

  我咂咂嘴,心生感慨:這戲比熊衛強帶我們看過的不知道厲害多少倍。

  趙德行怒問:“我最後再跟你講一遍,要麽你滾蛋,從今以後我們互不相欠,要麽乖乖聽話,和翡花結婚。”

  趙言承他姐的名字真好聽!

  九

  美滋滋地吃完山珍海味,徐成功說陳老師找我。

  外面的天色不錯,萬裡無雲,全是星子閃耀,由於學校有燈光,我固然看不見滿天星鬥的壯觀。

  家長會他們和大伯一位沒來,開心!今天吃過這輩子不曾吃過的美味,舒服!我不用再為男人和女人的事而煩,激動!綜合下來,一天下來都挺美滋滋的,想到未來我考上一個好大學,就算沒有他們的幫助,不還有葉文國?心情更好了。

  我敲響辦公室的門,裡面平靜一聲:“請進。”

  “老師,您找我。”

  陳老師點起一根煙,像專門為我準備的。

  “這次月考排名全年級第二,不錯的。你的家長沒來,沒關系,稍後我會給他們打電話,說說你在學校裡的情況,好吧。”

  我欣然同意,他們不來更好。

  “家長會的時候你是不是說了一句話?我年齡大了,腦子有點不好使了。”

  我也毫不客氣地肯定:“是我說的,我說‘我覺得趙言承沒那想法’,看趙言承的性子也不像那樣的人。”

  我當然知道陳老師一開始說的話是在鋪墊,真正的原因在這,他想讓我知難而退,那麽這件事結束。

  我不是因為喜歡窺探別人的秘密,比如陳老師為什麽在一條湍急的河流上跳來跳去,趙言承為什麽膽子大到直接罵陳老師等等。是我知道趙言承從來不是那樣的人,所以從小到大的良好教育告訴我,有人受到了欺凌得上去幫忙,沈知進則是另外一回事。

  其實人啊,永遠不可能擁有平等對待,尤其是在殘疾人,智力障礙等社會人士。

  陳老師把煙屁股丟進煙灰缸裡,斜著眼睛看我。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我裝作單純和陳老師四目相對,“啊?”

  陳老師乾笑,說:“你又不是沈知進,何必為了這件事而當個傻子,你會為你的那句話付出代價的,走吧。”

  十

  陳老師說的果然沒錯,一個星期後的貧困戶助學金,我在村裡鎮上跑了好些天,認識許多面熟,不知曉輩分的親戚,才算把這事搞定,安心的等錢交付我手上即可。

  余後的日子過的平淡,石頭扔進池塘也濺不起什麽水花,我也以為陳老師在家會長那晚對我說的是氣話,卻沒料到他當真記在心中,足足藏匿一個多月才完全暴露。

  時間到十二月底,冬至前後幾天。原本上課的我被叫到師辦公室,裡面依舊一聲:“請進。”

  我打開門,錯愕地看著站在陳老師旁邊的他們,他們臉上的表情異常精彩。

  我剛走進去,男人從辦公桌上拿起一包煙盒砸在我身上。我躲閃不過被那煙盒砸到頭。

  女人盯著我,冷言說:“你真長大了,我們管不了了是吧。我們辛辛苦苦在外面做事供你吃供你穿,你拿錢抽煙,學習上面不知道長進,就知道做丟人現眼的事!”

  男人推了我一把,吼著:“你說話啊!變啞巴了,我說了吧,這種人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叫他說話也不說,你乾脆做個啞巴算得!我們天天在外面風吹雨曬的工作,為了誰啊?你個好不要臉個人在偷生吸煙!一點本事沒有就曉得天天吸我們的血!你要有本事,自己賺錢拿去吸我真不管你嘞,看起來像個人,做的事真不是個東西。”

  我抬起頭,問道:“你有什麽資格說我不是個人?”

  我的話讓男人不帶猶豫的抽了我一巴掌,整個人瞬間頭暈腦脹的不知東南西北。

  本來還在震驚中的我好似清醒過來,我應該不做反抗的,因為我需要他們的幫助,一直供養我到大學才行,要不然這些年我所拚命做的一切將成為徒勞,他們會狠心拋棄我,把我扔在一片漆黑的夜晚中自生自滅。

  男人吼道:“你個狗東西!叫你說話了,剛才當啞巴,現在就知道說話,你是個什麽東西!”

  我渾身顫栗地坐在地上,面如死灰的望著陳老師,心中才驚覺陳老師的皮子底下藏著肮髒的靈魂。我仍然記得他幫助過我很多忙,例如熊衛強的辱罵,貧困助學金等。

  女人向我走來,蹲下來和氣地講:“你好好想想,你做的事多讓人傷心,要不是陳老師跟我們講,到現在也不曉得你學壞, 可叫我們長臉面。”

  男人又一腳踹在我身上,“講話!現在叫你講話又不講,真是個死人啞巴。”

  在我被打期間,辦公室來了位不速之客。

  大少爺拿著一張試卷大搖大擺地走進來,一時間啞然,呆呆地看著男人是如何殘暴的虐待辱罵,和女人痛心的教誨。也許對於城中溫暖長大的少爺,永遠體會不到來自農村人家的痛苦,還有對外面世界的渴望。他們可以輕松回到屬於自己的世界,我也可以,但不願。

  一聲上課鈴響,我回過神來,他們走了,陳老師也走了,辦公室裡空無一人。我伸了一個懶腰,全身酸痛難耐,好歹能站起來,身體的情況像極了之前被搶劫那次。不同的是今日是認識的人下的手。我也就這樣安慰自己。

  黑夜來臨,在宿舍躺了一天,我艱難爬起,走到頂樓的台階上坐下。回頭遙望窗外的自由世界,突發異常想打開這扇阻礙我快樂源泉的門。我起身坐到鐵門旁,手指撥生鏽的鐵鎖。

  “這得找專門的人來開。”

  趙言承站在樓梯口,說道。

  我心煩不想去搭理他,“你來幹什麽?”

  “來看看你怎麽樣。”

  趙言承的語氣很平穩。

  我直戳他的痛處:“大少爺不忙著去結婚,有空來看我。”

  趙言承難以置信的發怔,嘴巴大張,咬著空氣,我知道他想解釋,卻啞口無言。

  趙言承無奈轉身走下樓梯。

  終於出現了一句話,一直回蕩在我的腦海中:“你還殺過人,比我更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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