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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籠》第178章 水深、退走
一陣吹打的聲音無故響起,頓時就吸引了正堂當中所有人的注意。

  “喇叭、嗩呐?”

  有人聽出了吹打之物究竟有哪幾種,他們機靈認出來,還口中說笑似的問:

  “族中有誰家今天要娶親嗎?聽這聲音,還是喜樂,熱熱鬧鬧的呢。”

  不過緊接著更讓堂中的眾人感到詫異的是,那吹打的聲音越來越清晰、明顯,好像在朝著正堂直奔而來似的。

  正處於驚疑中的余家眾人和黃家人等,下意識的,就將目光都放在了剛剛出現,且顯露了八品道徒身份的余列身上,他們懷疑堂外的吹打聲,就是余列帶過來的。

  但是余列聽著突然響起來的吹打聲,面上也是露出詫異之色,他訝然看向堂中的其余人等。

  這時,余家的族長頓了頓,開玩笑似的對余列說:

  “余列,可是你的道友們特意尋來了咱家,要恭賀你的晉升?怎的也不早點說,族中也好做一些安排啊。”

  余列聞言,微微挑眉,他沉吟著,也懶得有所掩飾,直接就拱手說:

  “非也,貧道此番返回潛水郡,乃是獨身一人。且剛一回郡城,就往族中趕過來了,尚未來得及和城中的友人們團聚。”

  聽見這些話,余家族長皺起了眉頭,旁邊的黃家宿老也是略微疑惑。

  不過黃家宿老見堂中的氣氛又被人給打斷,臉上升起了慍怒,他喝到:

  “余族長,今日不管是你族中有喜事要辦,還是有喪事要辦,勸你還是先將眼前的正事,同貧道商議完畢了,再說其他不相乾的。否則過時不候。”

  余家族長聽見喝聲,臉上露出悻悻之色,拱手說:“黃道友所言正是。”

  他隨即期待似的看著黃家宿老,以及身旁的余列,出聲:

  “黃道友,今日我族的余列返回族中,不如我等三人去族內的雅間中,細細的商議此事。其他的人等,道友您只需要先給些安撫的話,給他們一個準信,他們的心也就能落進肚子裡,不會再吵著道友了。”

  余家族長這是在暗示黃家宿老,讓黃家的人看在余家多了個新道徒的份上,讓讓步,不要太過分。

  黃家宿老聽見了,臉上也露出猶豫之色。

  雖然他還自恃族中算上自己,一共有四個道徒,家勢依舊是高過余家,但是今日有變故出現,他也拿捏不準余列具體的潛力和身份,似乎確實得給余家留點臉面,不能徹底撕破了臉。

  但是就在這時,旁邊的余列卻是冷笑著出聲了:

  “何必如此麻煩。族長,黃家與我余家的活計等等,可是簽訂了契約?”

  余家族長聞言,下意識的點頭:“是的。”

  余列又問:“契約上可曾約定了交款的時間期限、抵押種種?”

  余家族長繃著臉色,也是點頭,他已經隱隱意識到,余列想要說什麽了。

  旁邊的黃家宿老,眼睛微眯,面上也是一冷。

  果不其然,余列下一句就是:

  “既然約定了期限,那麽按照規矩辦事即可,何必如此拖拖拉拉!若是期限過了,我等再去城中的衙門請示,以示公正,加以勒令即可。”

  說罷,余列還盯著的黃家幾人,冷聲說:

  “我余家眾人給你黃家做工,僅僅做工罷了,又不是你黃家之奴仆。

  工錢一物,你黃家想給得給。不想給,也是我余家應得的,該給!這可由不得爾等!”

  這股話說得堂中的余家眾人聽見後,是個個面色漲紅,激動不已。

  其中不少人等余列的話音一落,當即喝出一個字:

  “好!”、“彩!”

  “三哥兒說得棒極了!”、“列哥兒說得好!”

  即便是那面色為難的余家族長,心底裡其實也是狠狠的吐出了一口鬱氣。

  話說這廝今日已是和黃家的人等對歭了小半日,好話說了一大籮筐,但是黃家就是不肯履行契約,這讓他也是心底裡惱火。

  如今余列的這番話,也算是說出了余家族長想說而不敢說的心裡話。

  不過余家族長繃盡了臉皮,他沒有如其他族人一般叫好,僅僅是默默的讓了一步,將位置讓出來給了余列,讓余列和對方對峙。

  這廝算是半個人精,心裡琢磨著:

  “余列新成道徒,當我族的一大底氣了。而且他年紀輕輕的,正是該說些狠話。即便出了什麽岔子,有傷兩族的和氣,他年紀輕,也能回轉解釋。”

  黃家宿老被余列當著面如此呵斥,臉皮頓時抽搐。

  特別是黃家宿老瞧著余列過於年輕的模樣,心底裡那被觸怒的憤恨,以及一絲絲嫉妒糾纏在一起,讓他怒極反笑的,冷冷說出:

  “黃口小兒!就算你如今成就了道徒,回了潛水郡,可是你一個出走三年的人,城中的道長們壓根不認得你。你拿著供狀,確定自己能進的了衙門?進了衙門,能找準辦事兒的人?”

  黃家宿老威脅似的說:

  “難不成我黃家真就缺了你家們這點工錢不成?

  年輕人,這裡面的水很深,你探不到底的。貧道建議你別一回來,就死命的要摻和,省得白白耽擱了自己的前途。”

  威脅著,黃家宿老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麽似的,輕笑著:

  “老夫建議你不如學學你家族長的貴公子,趁早的和這個破落家族做切割,這才是正理。”

  這話說得堂中余家中人嗡嗡議論,旁邊的余家族長臉上更是又臊又怒。

  但余家族長也不知該如何的反駁,他低下頭,露出羞愧之色,啞口無言。

  而余列聽見對方這話,也是眉頭微皺,在心中琢磨到:

  “此人說的確實值得警惕,話說余家現在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境況……”

  黃家宿老見余列沉默起來,臉上的輕笑變成了大笑聲。

  他拱手朝向余列,語氣忽然又舒緩的說:“罷了罷了!余道友,老朽剛才的話唐突了。今日是余道友晉升後回家的好日子,著實是不應該掃道友的雅興。”

  此人沉吟著,端著身份說:

  “既然如此,貧道今日便先讓一步。余家錢糧一事,小事兒而已。貧道可以給個準話,若是余列道友明日肯來我黃家登門做客,必定如數付清,讓大家過個好年。”

  話說完,黃家宿老一揮袖子,便朝著周圍的余家人等拱拱手,帶著自家的幾個人,就往堂外走去。

  其中余列那個嫁出去了的二姐,她遲疑的看了看余列,但還是選擇閉緊了嘴巴,趕緊的跟上黃家人等。

  在這時,堂外的吹打聲音還在大作,嘈雜的很,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

  於是黃家宿老一邊走著,一邊還搖頭,口中惋惜似的說:

  “嘖、偌大個家族,怎能族中如此的嘈雜,這成何體統啊。果真是破落了嗎?”

  余家眾人們見狀,幾乎是人人義憤填膺,怒不可遏。

  “好個黃家!沒王法了!”

  “這年頭,欠錢的才是大爺不成?”

  特別是當中的不少人,因為余列的出現,心中本來是生出了希望,結果今日還是沒有解決要錢的事情,他們比之余列剛進門前,更是要失望。

  竟然有人忍不住,還朝著余列喝問:“列哥兒,你怎麽不出聲了?”

  也有人激將著:“列哥兒,你說話算數,走!我們現在就去衙門中,告他黃家一場!”

  而余列站在場中,聽見堂中嘈雜的話聲,僅僅是眉頭又皺了幾下,無動於衷。

  他沒有被黃家宿老的話激怒,也沒有被四周族人的話給刺激到,理智的選擇了站在場中,看著黃家的眾人走去。

  確如那姓黃的老家夥說的,余列還得顧忌一下兩族的糾紛,究竟到了什麽程度。

  若是此中的水當真有點深,他急不可耐的一腳踩進去,那才是最落人笑話的醜事。

  並且現場中最應該著急和憤怒,本就不該是余列。

  余列瞥了一眼,旁邊沉默不語的余家族長。

  黃家人等的腳步聲,一拍一拍的響著。

  “兩位道友,無需遠送。”

  輕笑的聲音從黃家一行人那兒響起,是黃家宿老發出的,對方高高的抬起一條腿,跨向余家正堂的門檻。

  此等嬉笑的聲音,無疑讓余家人等更是感到憤怒和憋屈。

  但就在這時,那吵耳朵的吹吹打打聲音,更加近了,仿佛就在門口。

  眾目睽睽之下,正大搖大擺的要走出去的黃家人等,動作頓停,靜止了一般。

  為首的黃家宿老,他一隻腳的跨過門檻,定在了半空中,久久都沒能落地。

  其余的黃家人等,身子也是保持著僵硬。

  如此一幕讓余列等人感到了詫異,不少人的喝罵聲都一停,他們拿不準黃家的這些人究竟在搞什麽鬼。

  有人忍不出的都囔出聲:“姓黃的,你們這是撞邪了、撞鬼了?”

  誰知下一刻,一陣幽冷的感覺突然從堂外湧入,讓堂中的人等感覺身子都發涼,真像是墮入到冰窟中,撞鬼了似的。

  但是這股幽冷的感覺,在接觸到堂中的余列後,霎時間就消退,特意避開了。

  緊接著,喇叭嗩呐!

  吹奏的聲音陡然間就又上一層,炸裂似的。

  堵在門口發愣的黃家一行人,身子動彈了起來。

  他們連連的向後退,動作有些雜亂無措,將像是被人逼著,筆直的向後倒退,不敢怠慢。

  很快,有一幢幢人馬身影,出現在了余家正堂外,個個金晃晃、明堂堂,耀眼奪目。

  為首一人,正騎在刷了金漆的紙馬上,它的面上遍布著怪異的符文刺青,峨冠而博帶,模樣生硬,不類人。

  在它的身後,則是分列成兩側的紙人紙馬,穿金甲、戴金盔,打著牌匾、拿著金瓜儀仗,繁華富麗,還有法音奏唱,尖銳刺耳。

  人馬每每往余家的正堂中踏進一步,剛才要出門的黃家眾人,則是搖搖晃晃的往後倒退一步。

  黃家人等中,那個道徒宿老不僅沒有尷尬和憤怒之色,反而繃著臉色,急急忙忙的就朝著身後揮手,生怕有人不長心眼,呼喝到:

  “鬼神出行,往後退往回退!”

  這聲音響起,讓堂中的其余人等也是反應過來,眾人緊盯著從堂外走進來的這一隊人馬。

  “潛郡鬼神!?”、“鬼神大人?”

  余列也是微挑眉毛,他端詳著那過來的人馬,琢磨著:“面有深紋,城中騎紙,儀仗夾道……果然是道書上寫的,鬼神顯形出行的一種規格。”

  余家族長也認了出來,其面色發愣,渾然不知道自家的族地中,為何突然間就有鬼神降臨了。

  一時間,這廝的腦子裡各種念頭竄動,甚至還生出了不好的想法,冷汗都滲出來了幾滴,驚懼想到:

  “來者不善!?”

  余列也是想到了這一點,他臉上浮現出驚疑。

  余列瞥著旁邊冷汗都流出來的余家族長,心裡也犯怵:

  “該不會是族中有造孽的,犯下了值得抄家除名,甚至滅門的事兒?”

  滿堂的人等都像是遭了冷水澆頭,余家族人們個個面色發慌。

  這也實在是由不得眾人不慌,要知道鬼神都是些什麽存在?彼輩最低的,也是七品下等道吏。而能涉及到這等存在的事情,往往就不是什麽小事情。

  諸多事情中,最值得鬼神出馬的,鬼神們也最常辦的事情, 正是捉拿觸犯了道律的欽犯,抄家滅門!

  黃家的眾人傻傻的倒退著,足足退了十來步,才突然回過神似的,在黃家宿老的又一聲呼喝下:“都傻啊,趕緊往兩邊退,別擋道。”

  黃家的眾人往兩旁轟的散開,不再繼續杵在大堂中軸線上,擋著紙人紙馬的前進。

  有黃家宿老為之開路和招呼,堂中的余家人等也是散開,露出了好大一條寬敞的路,面色發懵的“夾道歡迎”。

  紙人紙馬徹底的走入了堂中。

  為首的生硬鬼神,絲毫沒有瞧那黃家宿老一眼,也沒看向任何一個余家族人,它轉動頭顱,眼珠最終直勾勾的看向了余列,啪的就下馬!

  紙質的沙沙聲音響起,下馬後鬼神身子一閃,不等眾人反應,刷的出現在了余列的身前,確定它找的就是余列。

  距離更近,余列也是瞧清楚了這尊鬼神的模樣。

  他端詳著,心神微跳,忽然感覺身前的這尊鬼神,對方臉上雖然布滿了怪異深黑的紋路,但還是給了他幾絲眼熟的感覺。

  此時堂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齊聚在了余列的身上,心思各異,不敢言語。

  在一種特別的威嚴和壓迫下,不少沒有見識的人,連大氣都不敢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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