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宇磊，你來講一下這道題。”

　　一個瘦小的男生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努力嘗試著去認清黑板上寫的字。

　　“嗯...首先，先解第一個集合裡的不等式，然後...再...”男生支支吾吾了半天，卻一直沒有回答出來，他來回搓著手，汗液浸濕了他的後背。

　　在低著頭沉思了許久後，他用極小的聲音說道:“老師，我不會。”

　　台上老師臉色一變:“什麽?你不會?明天就要月考了，現在這麽簡單的題你都不會，我問你，高宇磊，這一個多月你都學了什麽東西，連最基本的都不會，你還指望著什麽拿分！”

　　老師毫不吝嗇的批評著高宇磊，高宇磊的頭越來越低。

　　“行了，你坐下吧，我也懶得說你了。”

　　終於得到了解放，高宇磊趕快坐了下來。高宇磊的同桌白麗慧暗中拿筆戳了戳他，一隻手擋著嘴說:“這道題昨天你不是剛給我講過嗎，你剛才怎不說出來?”高宇磊低著頭，沒有回答她，白麗慧以為高宇磊傷心了，急忙安慰道:“沒事沒事，一定是剛才你一時緊張沒想出來，別太在意。”

　　蘇明凡雙手抱胸撐在桌上，將這一幕看在眼裡。

　　下課鈴響起，大課間跑操時間到了，高宇磊率先飛奔出教室，和隔壁班等著他的同學聊得不亦熱乎，跟剛才低頭反思的他截然不同，看來是認為跑操要比學習更重要些。

　　“啊，你不下去跑操了呀?我還說再跟你好好聊聊昨天我看的《七龍珠》呢。”

　　“我身體不太舒服，就不下去了。”

　　“哎，太可惜了，那我走了。”

　　高宇磊歎口氣，加入到正在下樓的擁擠人群中，那失落的表情就像是跟長時間不見的熟人說不上幾句話就要離別一樣。

　　高宇磊好不容易從人群中擠出來，走到樓下剛準備出玻璃門走向操場的時候，他感覺有人在盯著自己看，那種感覺就像是獵物被捕食者盯上一樣。高宇磊有些猶豫的回過頭，看到走廊上有個人倚著牆在看自己，一樓的幾個班級離操場近，現在人早已離開，加上一樓走廊位於背陰處，空蕩漆黑的走廊上更是陰森可怖，那人站在走廊中央盯著高宇磊，一時間高宇磊隻覺得渾身發涼。

　　但高宇磊還是無法克制住自己邁開腿走進走廊的欲望，因為他認識那個人。

　　他是，蘇明凡。

　　“你怎麽沒去跑操呀?”高宇磊對蘇明凡一笑，努力保持著鎮靜。

　　蘇明凡並沒有立刻回復他，而是仔細地盯著高宇磊的臉看了一會兒，然後淡淡地說:“你有兩個酒窩。”

　　高宇磊大驚，急忙收回笑容，卻再也無法強裝冷靜，豆大的汗珠順著他的臉頰流下來。

　　蘇明凡將高宇磊的異樣盡收眼底，他再次開口說道:

　　“高宇磊，哦，不該這麽叫你，那到底你是高宇磊，還是另外一個人呢?”

　　聽到蘇明凡這麽說，高宇磊懸著的心反而是平靜了下來，他深呼一口氣後緩緩地說:“看來你都知道了。”

　　“本來我還不敢肯定，現在是可以確定了。”

　　高宇磊苦笑著搖搖頭:“沒想到到頭來反而是我自己暴露了出來，我們倆這麽努力的不被發現，卻還是被你看出了端倪，你真是個當偵探的料。”

　　“你們倆確實偽裝得很好，但還是有不周全的地方。”蘇明凡頓了頓，說:“酒窩是一方面，還有，即使你們極力去隱藏自己的身份，

但你們的性格差別實在是太大了，也特別容易讓人發現。”　　“是啊，性格決定命運，一個人究其一生也無法徹底改變自己的性格，更何況我們兄弟倆的性格截然不同，他內向不愛說話，而我天性好玩，我們也嘗試著去改變，但還是沒辦法不留一點兒痕跡。”

　　蘇明凡點點頭說:“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的真名還有你們為什麽要這樣輪換著上學了吧?”

　　高宇磊清了清嗓子，這才說道:“其實我就是高宇磊，他，也就是我的雙胞胎哥哥，叫做高宇文。我們生在不起眼的偏僻鄉村，在生下來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我們所要過的生活，因為父親的一時疏忽，最早上戶口時隻登記上了我的名字，哥哥的名字並不在戶口本上，所以就意味著在法律上哥哥其實並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也不會有人去關注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

　　“我和哥哥長得幾乎一模一樣，那個時候我們都是兩個酒窩，所以以前連爸媽都不能分清我們倆，當時家裡過得特別拮據，有什麽東西都會分給哥哥，因為他是老大嘛，也因此有段時間哥哥體重不停地上漲，臉上那肉胖的把酒窩都掩蓋了過去，後來哥哥人是瘦了下來，但右臉上的酒窩卻再也沒有回來。我們兩個人的酒窩凹陷的都比較淺，也從來沒向外人說過這件事，所以這個秘密除了我們倆之外幾乎沒人知道。”

　　高宇磊讚賞地看著蘇明凡，心中對他的佩服再次加深。

　　“後來我們到了上學的年紀，但家裡實在是太窮了，為了供給我們來城裡上學家裡已經花光了所有的積蓄，根本無法同時承受兩個孩子的學費，父母絞盡腦汁想了好久才決定讓我們兩個輪換著上學，反正戶口本上只有我的名字，也不會有人懷疑我們倆的身份，只要我們倆每天都交流著這一天學到的知識，就不會有任何可疑的地方，所以我們就這樣上完了小學和初中。”

　　“但從一上學我就知道我不是上學那塊料，我也不喜歡去學那些枯燥的知識，所以這麽多年一直都是哥哥負責學習考試，我就負責幫內向的哥哥處理一些生活上的其他事，平常我都是到地裡幫父母乾活，農閑時就去工地上搬磚，為哥哥掙學費。這就是我們兄弟兩個故事了。”

　　蘇明凡聽完高宇磊的講述後心中的震驚遠大過表面上的平靜，他想像不到高宇文兄弟二人是怎麽熬過這麽多年的，連上學這件平常人以為的再普通不過的小事卻是他們一家承擔不起的重負，這該是怎樣的一個家庭呀?

　　蘇明凡不由得同情起高宇磊兄弟倆來。

　　高宇磊看出了蘇明凡眼裡的憐憫，他努力笑著說:“我們兄弟早就習慣了，你也不用同情我們的遭遇，那樣反而會讓我們倆難堪。只是，別對外說這件事好嗎?雖然我不愛學習，但我實在是不想讓我哥被那些傷人的議論聲干擾到。”

　　蘇明凡點點頭，堅定地說:“我保證，這件事不會再有第三個人知道。”

　　“哈哈，有你這保證我就放心了，不是有句話是那樣說的嘛:‘謠言止於聰明人’，這句話用在你身上最恰當。”

　　蘇明凡額頭上閃過一條黑線:“是‘謠言止於智者’，而且這跟謠言有什麽關系！我說你最起碼學點兒知識吧，要不然天天鬧笑話還不得把你哥給氣死。還有，酒窩是你們倆最明顯的區別，你們以後一定得注意這點兒。”

　　“一定一定，我們以後不笑不就行了。”

　　“喂，你說話就不能靠譜點兒嗎，眼睛都要眯成一條線了！”

　　“不是說好以後不笑了嗎，所以要趁現在多笑笑啊。”

　　兩人相視一眼，一起大笑起來。

　　操場上有人在點他們倆的名字，高宇磊有些奇怪，他踮起腳尖，眼神伸向旁邊教室裡的時鍾。

　　“誒，怎麽會是十點十五，這表走錯了吧?”

　　蘇明凡無語地捂住臉，然後抬手使勁往高宇磊頭上一拍，大喊道:“錯什麽錯，跑操要遲到了！”

　　兩個身影在空蕩的走廊上飛奔，緊張又竊喜的心情在空氣中散播開來。

　　此時搞怪的高宇磊不會想到，他們兄弟二人真的有不再微笑的那一天。